第148節(jié)
“慢著?!?/br> 口中說著,人已來到男子面前,蹲下來直面男子,試探著道: “你是,鄭,子玉?” 男子明顯吃了一嚇,下一刻卻是板起臉來,也不看陳毓: “你認錯人了?!?/br> 臉上卻分明有悲色一閃而逝,俊美逼人的容顏上憑空多了些蕭索之氣。 “子玉,果然是你?!边@樣奪目的外貌,即便當初匆匆一面,過了這么些年,卻依舊好辨認的緊。陳毓再無疑慮,不待男子反應(yīng),抬手解開鄭子玉身上的繩索,“原來你們一家竟是到了這里嗎?鄭大哥他們,可還好?” 語氣卻是復(fù)雜之極。 不怪陳毓如此,實在是當初嚴宏那般摧殘鄭子玉,會被鄭家兄弟殺死也在情理之中。而且當初在西昌府,若非鄭家兄弟出手相助,自己早已葬身洪流之中,便是西昌府百姓,也不知有多少人要家毀人亡。 嚴家父子落得那樣的下場委實是咎由自取,只可惜自己彼時沒有能力護住鄭家,只能眼睜睜的瞧著那么一大家子和上一世的自己一般淪落江湖。 眼下鄭子玉既然在此,豈不是意味著鄭慶陽兄弟就在左近? 眼中亮光一閃: “鄭大哥他們,眼下就在東夷山?” 之所以能識破李堂夫婦的陰謀,實在是上一世也好,幾年前也罷,陳毓都到過這里,知道從這里往東夷山,除了這李家村外,再沒有其他村落。 而之前李堂卻說什么十里外的鄭家村,這會兒想想,說的應(yīng)該就是鄭家吧? 聽陳毓說的親熱,鄭子玉終于覺得有些不對—— 俗話說民不與官斗,更何況兄長們殺的是嚴家那樣的京城貴人呢?以致這些年來,一大家子四處漂泊,居無定所,還是兩年前,才來到遠離故鄉(xiāng)的東峨州,本以為這里遠離京都,當能安定下來,哪知道打聽之下卻驚聞,鎮(zhèn)守東峨州的將軍卻正好是嚴宏的叔叔。 彼時父母病體老邁,還有不良于行的自己和尚且年幼的侄子侄女,一大家子已經(jīng)再禁不起那般顛沛流離的生活,無奈何,大哥終于決定,投入東夷山,落草為寇。 方才陳毓認出自己時,鄭子玉還以為是官府對自家的追緝并未撤銷,怎么聽這位傳言中“無惡不作”的富豪縣令的話,似是和家里有舊? 鄭子玉慢慢抬起頭來,注目陳毓,神情有些恍惚——這么出色的容貌,自己好像真是見過呢。 這邊陳毓也是百感交集,當初第一眼見到鄭子玉,是如何瀟灑自負的一個富家小公子?現(xiàn)在看著,卻是一潭死水一般。探手扶著鄭子玉坐下: “子玉不記得我了嗎?我是,陳毓啊,西昌府知府,陳清和之子——” 陳毓?鄭子玉瞳孔瞬間猛地一縮。 同一時間,李大娘也一路打馬如飛來至山門外: “快,快開山門,我要見,大當家的——” 一路上都沒喘口氣,李大娘已是連話都說不囫圇了。 “怎么了?”鄭慶陽正好帶人在山寨中巡查,聽見喊聲往外一瞧,蹙了下眉頭,“李大嫂?” 這些年來見慣了人間寒涼,尤其是每到一處,莫不要受些官府盤剝,更是看盡了人間不平之事,依照鄭慶陽原來的性子,勢必要針鋒相對的,卻又礙于自己逃犯的名頭,唯恐給家人招禍,不得不把所有的苦楚全都咽下去。 自從在東夷山落草為寇,卻是把從前的忌諱全都丟了,更是定下規(guī)矩,貪官惡霸之類的人物,乃是山寨必劫的對象。 也因此,聽說有一個捐了縣令的官宦之子要經(jīng)過東夷山,鄭慶陽就早早的派了李堂夫婦下去望風,當時只囑咐他們有機會的話就動手,不然切不可打草驚蛇。 現(xiàn)在看李大嫂的模樣怎么不大對勁??? “老大——”李大嫂也瞧見了鄭慶陽,好險沒哭出來—— 都是自己和相公太想立功了,又瞧著那小公子白白凈凈的,甚而還騙過了他的那些手下,哪成想最厲害的人偏就是他們以為最無害的那個公子! “七爺,七爺和大小姐,被人家,給捉了!” 鄭慶陽一下僵住,后槽牙幾乎咬斷: “去把二爺幾個全都叫來,點齊寨中兄弟——記得,莫驚動老太爺和老太太?!?/br> 語氣中全是戾氣—— 一家人家破人亡、四處飄零,才保住小七的性命。那個縣令竟然想要動小七,早年連嚴宏都敢殺,這么一個縣令又算得了什么! ☆、第174章 鬧劇 東峨州將軍府。 一個內(nèi)著天青色武士勁裝,外罩一件同色系大氅的男子正居中而坐。 可不正是東峨州最高軍事長官嚴釗嚴大將軍? 嚴釗身材高大,但看外貌也算得上英武過人,只是額角有些窄,連帶的襯得一雙眼睛也不免有些陰鷙。 嚴釗的面前,這會兒正坐著一個身著副將服飾人,那人手中還有一個小小的竹筒,邊遞給嚴釗邊笑嘻嘻的道: “三哥你果然神機妙算,咱們守軍前腳撤回來,后腳東夷山的匪人就有了動作,據(jù)斥候來報,那李家村這會兒已是混入了不少匪人,但等著那陳毓一到……” 后面的話卻是咽了下去。 這幾年來,并非沒有和東夷山匪人交鋒過,奈何對方竟是非同一般的勇猛,更是對官軍仇恨的緊,那般不要命的血淋淋的打法當真令人膽戰(zhàn)心驚。 更離譜的是一群匪類罷了,偏紀律還嚴明的緊,著人多方探查之下,愣是除了新任匪首是從外地流落而來之外,再查不出絲毫有用的信息。 只時間長了,卻也摸透了這一群土匪的習性,雖是做事肆意妄為了些,倒是并不擾民,很多時候就是奪些財物罷了,還專對著那等富商惡霸,臨撤退時還不忘特意送到窮苦百姓家些。再有就是貪官污吏,若然落到那些東夷山匪首手中,下場更是尤為悲慘。 卻也正因為這個特點得到了東夷山周圍百姓的大力擁護。因有官員折在東夷山中,嚴釗也不是沒有派人進山剿賊過,只一則那匪首頗通軍事,二則東夷山易守難攻,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官府這邊剛剛有個風吹草動,便馬上有那等愚蠢小民跑著通風報信。 以致嚴釗數(shù)次出兵都是舉步維艱、無功而返。 又有東峨州作為大周朝的東大門,無論如何不能把時間都花在幾個小毛賊身上吧?無奈何,嚴釗只得分出部分人馬守在東夷山下,以備不時之需。只要那些匪人不是鬧得太過火,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噤聲!”卻不妨嚴釗猛地低喝到。 更是快走幾步,唰的一聲拉開房門,耳聽得“呯嚓”一聲響,連帶的一個頗受驚嚇的女子虛弱聲音傳來: “老爺——” 嚴釗蹙了下眉頭,聲音明顯有些發(fā)冷: “夫人?你怎么在外面?”再想不到外面的人竟是自己夫人華婉蓉。 后面的男子也跟著探出頭來: “三嫂——” “老爺不是有些咳嗽嗎,”華婉蓉神情明顯有些受傷,“妾身就熬了碗冰糖雪梨水,想著給老爺送來……” 說著委屈的朝地上瞧去,腳下撒了一地的可不是幾片雪梨? “有勞夫人了?!眹泪撋袂樯造V,“我和四弟還有事商量。夫人先回去吧。” 華婉蓉低低的應(yīng)了聲,神情里明顯有些哀怨,又跟有些不自在的站在后面的男子點了點頭,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嫂子是不是生氣了?”待到完全瞧不見華婉蓉的身影,男子才小聲道。心里卻是膩味的緊,也不知當初三哥怎么想的,放著京城中那么多大家閨秀不選,偏要把這么個整日里病懨懨的女人娶進門。即便是續(xù)弦,還是覺得三哥虧了的。 嚴釗皺了下眉頭,卻是并沒有回答: “好了,你下去吧。對了,派人去知府衙門一趟,告訴梁景文一聲,后日一道去靖海關(guān)巡查?!?/br> 靖海關(guān)號稱大周東門鎖鑰,最是東方邊境的門戶所在,正好就在苜平縣境內(nèi)。 至于說陳毓,自己既然出手了,就斷沒有讓他還有留在苜平的機會—— 單憑陳毓是成家的女婿,這靖海關(guān)就絕沒有落入他手中的道理。更不要說那陳毓還和大哥及侄子的死有關(guān)。 順手摘下掛在墻上的那柄寶刀—— 這寶刀乃是東泰國皇室所有,最是一柄神兵利器,自己當初見了一眼,便說不出的喜歡,誰成想轉(zhuǎn)天二皇子就親自送了過來。 當然,會選擇踢開成家,追隨二皇子,并不僅僅是因為二皇子先后大手筆饋贈的其他價值連城的東西,還有其他方面—— 自己明明是和成家更親近的嚴家子弟,成家倒好,竟是對自己沒有絲毫優(yōu)待,就比方說如今的軍中新貴顧云飛,成家對他竟是比對自己還要看重。 還有華婉蓉—— 再沒料到,自己當初心心念念的女子,竟是那顧云飛不要的。 一想到當初華家那個庶子的話,嚴釗就覺得整個人都要氣炸了。還以為成家有成人之美,才會幫自己求娶華家女,再不料卻不過是幫那顧云飛解決麻煩罷了。 這樣也好,即便投靠了二皇子,算計成家,自己也不必有絲毫過意不去了。 聽嚴釗如此說,嚴鋼頓時眼睛一亮,笑嘻嘻的就退了出去。待回到家中,先抱著剛納的愛妾瑞娘親了個嘴兒,然后才道: “你哥哥的機會,來了……” 瑞娘的哥哥名叫杜成,正好是苜平縣縣丞。 別看三哥是個武人,卻最是個心思難測的,更妙的是,后日可不是陳毓到赴官任的最后期限所在? 既然做了這般安排,那陳毓鐵定是當不成苜平縣令了,說不好,小命也得搭進去。到時正好讓杜成補了缺去。 同一時間,李家村周圍也響起了驟雨般的馬蹄聲。 被捆著扔在地上的李堂拼命支起脖頸,惡狠狠的扭頭瞧著房間里—— 就在方才,那個自稱陳毓的小子說了“西昌府”這幾個字后,七爺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后竟是眼瞅著往地上倒下去。再然后,那陳毓,就直接抱了七爺進了房間,這都小半個時辰了,都還沒出來過。 要說自從換了老大,整個山寨的面貌就大大不同了,寨里的兄弟終于能吃飽飯了,哪個不是從心里崇敬老大他們? 連帶的也就自動自發(fā)的把保護身有殘疾的七爺當做自己分內(nèi)的事。 之所以如此,一則就沒見過比七爺生的再好看的人,就是原來山寨老大的女兒李信芳大小姐,都沒七爺長得??;二則,七爺?shù)男宰右埠蜕频木o,最是個憐老惜貧的,若然寨中兄弟犯了錯,去求七爺一準兒好使。 而且七爺?shù)男宰哟蠹乙捕济靼?,最是不耐煩陌生人靠近,像信芳大小姐,也是屁顛屁顛的跟在七爺身邊這都幾年了,才算是能挨著七爺?shù)倪吜恕?/br> 而就在方才,那個陳毓不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七爺囚禁在他身邊,倒好,還直接把人抱進去了。更要命的是,到現(xiàn)在都沒出來…… 好在聽聲音應(yīng)該是老大他們來了,敢輕薄七爺,待會兒一定要把這混蛋縣令給碎尸萬段。 正自咬牙切齒,便聽見一陣□□聲響起,卻是李信芳,正悠悠睜開眼來。一個骨碌就想從地上爬起來: “阿玉——” 下一刻卻是渾身一僵,不敢置信的瞧著身上的繩子,暴怒無比: “是誰?哪個王八蛋敢暗算老娘——!” 一句話未完,房門忽然啪嗒一聲打開,兩個相互依偎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刹徽亲约盒男哪钅畹陌⒂窈?,那個也是生的頂好看的陌生男子? 李信芳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又因為轉(zhuǎn)變太為突然明顯有些拿腔拿調(diào)的古怪和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