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相（下）

    馬路兩旁的參天大樹將天從中間劈開，左邊是蔚藍(lán)的天，右邊是金燦的光。而背著涼山黑翅的墮天使就站在兩壁天空交界的綠蔭下。

    綠蔭帶著涼意，而他看上去更涼——近乎于陰寒與冰冷。

    安斯比利斯將黑貓放到了后座，用食指頂住它的腦門：“不許跟過來?！鼻八从械膰?yán)肅口吻，僵住了黑貓躍躍欲試的前爪。

    安斯比利斯解開安全帶，瞬間沖破汽車前方的擋風(fēng)玻璃，撲向墮天使。同樣高大健碩的身軀抱在一起，在馬路上翻滾了兩圈半，然后迅速分離。安斯比利斯坐在車前蓋上，墮天使背靠著樹干，隔著五六米的間距，惡狠狠地?cái)骋曋鴮Ψ?。在翻滾的過程中，彼此都吃了不少老拳，且都認(rèn)為對方理虧，自己吃虧。

    “你瘋了嗎？”墮天使罵完，又懊惱地晃了晃腦袋，“你又瘋了嗎？”

    安斯比利斯放在車前蓋的五指手縮，指甲磨過車的表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你在做什么？”墮天使捂住耳朵，主動后躍出七八米，“停下來！”

    安斯比利斯停下動作，從車前蓋跳下來，準(zhǔn)備打開車門。

    “你不想解除他的封印了嗎？”墮天使顯然知道他的軟肋在哪里。

    車門的把手被扳了一下又彈回去。安斯比利斯慢慢地扭過頭，平靜地看著他。

    墮天使說：“我有沒有說過，你長得很有驚悚片的效果?！?/br>
    安斯比利斯道：“要不馬上解除他的封印，要不滾。”他好像真的很平靜，連說“滾”都是平和的語氣。

    但他越是這樣，墮天使就越是警惕：“高登伯爵對你最近的所作所為很生氣！你應(yīng)該知道后果！別以為你把歐西亞藏起來就沒有事。你以為是誰把他弄出封印之地，又是誰故意讓教廷發(fā)現(xiàn)他的？你可以看看他的后頸，就會有答案了?！?/br>
    安斯比利斯的臉色一變，手用力一拉，竟然將整個車門拽了下來，丟在一旁，俯身鉆入車廂，單手扶著歐西亞，輕柔地?fù)荛_他后頸的頭發(fā)。那片他親吻過無數(shù)遍的白皙肌膚上被人用藍(lán)墨水寫著：你好！又見面了。

    ……

    安斯比利斯的拳頭如狂風(fēng)驟雨一般迅疾又猛烈地落在墮天使的身上。

    墮天使擋了一會兒，就覺得筋疲力竭。而這個瘋子好似不知疲倦，不但沒有減緩速度，而且落下來的力道一次比一次更重。

    “不是我干的！”他狂吼。

    回答他的是一記右勾拳。

    墮天使被打得撲了出去，驚飛了數(shù)根黑色的羽毛。

    安斯比利斯低頭看著他半晌，才挪動步子，停在他的面前。飛揚(yáng)的黑色羽毛隨著空氣的流動，晃晃悠悠地?fù)u擺了幾下，慢慢地落在安斯比利斯漆黑锃亮的皮鞋鞋面上。

    “佐菲?！?/br>
    墮天使驚訝地抬頭：“你竟然記得我的名字，我還以為我在你心里就是個沙袋，用l、m、s來編號的。”

    安斯比利斯不理會他的嘲諷：“他在哪里？”

    佐菲翻了個白眼。

    安斯比利斯瞇起眼睛。

    見他又有發(fā)狂的跡象，佐菲打了個寒顫：“紅海?！?/br>
    安斯比利斯扭頭就走。

    佐菲站起來，大聲道：“他命令你殺了埃德溫和溫斯頓！”

    “兩個五代血族而已，對你來說輕而易舉?！?/br>
    “你最好還是按照他的話去做，你斗不過他的?！?/br>
    “好吧。如果你不愛聽，那我們聊點(diǎn)私事……歐西亞是我送給教廷的?！?/br>
    安斯比利斯坐上比電動觀光車還少個擋風(fēng)玻璃的汽車，很快從他身邊駛過。

    ……

    “不用謝?！?/br>
    佐菲摸了摸嘴角，忽然一笑，低頭掏出手機(jī)，編輯了一條短信，發(fā)了出去。

    依馮被放在烤架上，兩個羊魔人蹲在下面生爐子。

    瑪門坐在對面，手里晃著一杯暗紅色的酒。他還好心地詢問她是否也來一杯嘗嘗。

    “不用了，但是您愿意與我分享同一杯的話……”她舔了舔艷紅的嘴唇，露出魅惑的笑容。

    瑪門視若無睹，繼續(xù)品酒。

    依馮感覺到烤架的溫度漸漸升高，開始緊張了，急忙改變方針：“無論您想要知道什么，我都知無不言！請放我下來，放過我吧?！?/br>
    瑪門微笑道：“不要緊張，還沒有到時候?！?/br>
    “您想等到什么時候？”她動了動四肢，鎖鏈鎖得很緊，局限了她的活動范圍只能是烤架中央一小塊的地方。

    瑪門道：“我還沒有聞到香氣?！?/br>
    “什么香氣？”

    “烤rou的香氣?！?/br>
    依馮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

    瑪門大人的畫風(fēng)不對?。?/br>
    全地獄都知道，瑪門大人的人設(shè)是：財(cái)大氣粗，風(fēng)度翩翩，溫柔多情，風(fēng)流倜儻！眼前這個笑得像變態(tài)殺手的是誰？

    難道因?yàn)橛龅矫匪芈?，變成了基佬，才這么冷酷無情無理取鬧？

    ……

    突然就被自己說服了。

    瑪門疑惑地看著突然垂頭喪氣的依馮：“不交代了嗎？”

    依馮道：“我交代了，你能放我一條生路嗎？”

    瑪門道：“身為魔女，你覺得自己會被烤熟嗎？”

    依馮：“……”當(dāng)然……不會。她差點(diǎn)忘了，地獄烈焰她都熬過來了，怎么可能怕烤火。哈哈哈哈！

    來不及高興，瑪門下一句話又讓她垮了臉：“但是皮膚會焦?！?/br>
    依馮扁著嘴巴，很想仰天大吼一句“基佬們，老娘不伺候了！”可是現(xiàn)實(shí)如此骨感，她依舊低聲下氣地說：“我真的沒有隱瞞您的意思，您想要知道什么您說就是了。您說了我不就說了嘛！”

    瑪門啜了口酒，笑得莫測高深：“那么我想知道什么呢？”

    依馮自覺地開口：“莉莉絲大人說，我們對付的不是血族，是逆九會。”不然，她也不敢在路西法不知情的情況下，跟著莉莉絲大張旗鼓地挑釁血族。

    瑪門道：“繼續(xù)。”

    依馮道：“莉莉絲大人沒有說她怎么得到名單的。在她離開人界、前往血族界之前，命我去南極，將辛格長老的血澆在封印之地?！?/br>
    辛格是十三長老之一，他的血能夠鞏固封印。莉莉絲能得到他的血，必然是經(jīng)過本人的同意。這么說來，莉莉絲和血族是一邊的。這場魔女追殺血族的鬧劇，只是做給某些躲在暗處的人看的。

    瑪門道：“為什么不回地獄？”

    依馮裝傻：“沒有啊，離開封印之地之后，我就打算回地獄了。”

    瑪門微笑道：“普通的火焰殺不死你，但地獄之火燒得久了，就不一定了?！?/br>
    依馮咬牙：“我真的打算回地獄?！?/br>
    瑪門放下酒杯，站了起來。

    依馮嚇得渾身緊繃，正猶豫著要不要說實(shí)話，就聽瑪門道：“那就回去吧?！?/br>
    ……

    是回去放大招？

    還是回去放大假？

    不等她細(xì)問，瑪門轉(zhuǎn)身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

    別走！先說清楚！

    就算不想說，起碼也把她放下來吧！

    依馮摸著燒得通紅的屁股，心累成狗。

    瑪門用刑才能得到的消息，教廷打開手機(jī)就收到了。

    塔瑞克發(fā)現(xiàn)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自己的手機(jī)就被默認(rèn)為教廷聯(lián)絡(luò)器，不少人都用他的手機(jī)告密。比如先前的“歐西亞”，安斯比利斯來教廷接歐西亞，又比如這次，他的手機(jī)上多了一份潛伏在人界的逆九會的名單。

    他不知道逆九會是什么，卻不敢掉以輕心，立刻將手機(jī)內(nèi)容傳給了蒂莫西。

    于是蒂莫西又和脾氣陰晴不定的教宗匯聚一堂，商量這件奇怪的事。

    教宗道：“又是追查不到對方的身份？”

    蒂莫西道：“是的，對方用的手機(jī)號是個空號。但與上次不是同一個。”

    教宗道：“你看過那份名單嗎？”

    蒂莫西道：“還沒有看完?！泵麊螌?shí)在太長太多，他一個個搜索、查證，才完成三分之一，“目前查到的，都是這次被莉莉絲剿滅的血族。說不定，這次是該隱與莉莉絲達(dá)成默契的行動。怪不得血族方面沒有大肆追究?！彼贿呎f，手指一邊快速地滑過手機(jī)，拉到最后，而后，目光定住了。

    教宗道：“怎么了？”

    蒂莫西把手機(jī)給他看。

    教宗瞇起眼睛。

    逆九會名單最后一行，赫然是：

    安斯比利斯·邁卡維。

    第16章 重逢（上）

    從博物館帶走歐西亞的那刻，安斯比利斯是慌張的，失而復(fù)得的情緒使他幾近疑神疑鬼?？此坡o目的地行駛在公路上，心卻像繃緊的弓弦，蓄勢待發(fā)。

    當(dāng)佐菲出現(xiàn)，那根弦就繃斷了。

    該來的還是來的，接下來就是破罐子破摔。

    可是，當(dāng)他帶著歐西亞和黑貓來到紅海，心情突然就平靜了。好似沸騰的水在寒冷的空氣中暴露得太久，終于耗干了熱量，開始冷靜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