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安斯比利斯不置可否。 歐西亞也不介意,繼續(xù)道:“你來這里做什么呢?總不會是做生意吧?” 安斯比利斯點(diǎn)了點(diǎn)頭。 歐西亞很是新奇:“你太神秘了,什么生意要如此神秘?難道是女皇讓你執(zhí)行什么秘密任務(wù)。我說的女皇是維多利亞,可不要以為我給該隱大人取了什么奇怪的綽號。與不少人都這么誤會過。” …… 這句話為什么聽起來這么耳熟。 黑貓的腦袋終于恢復(fù)運(yùn)轉(zhuǎn)。如果沒有記錯,一百二十五年的自己的確在這家酒家對一個人說過這句話,但這個人明明是…… 它瞳孔一縮,想到某種可能,爪子立刻撓了安斯比利斯一下,安斯比利斯沒什么反應(yīng)。啊??!有話不能說的感覺真是太憋屈了!該死的高登! “還沒有請教你的名字呢?”歐西亞沒有察覺斗篷下的一人一貓的糾結(jié),一邊吃著對方的東西,一邊像老熟人一樣?xùn)|拉西扯。 安斯比利斯半天才開口:“約瑟夫?!?/br> “約瑟夫·米勒?!?/br> 事情果然發(fā)展到這一步了。 黑貓不動聲色地聽著歐西亞與安斯比利斯跨時空的交談——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歐西亞在唱獨(dú)角戲。聽多了貓叫的安斯比利斯很想和歐西亞多說一會兒話,又怕對自己無比了解的歐西亞會看出端倪,只好糾結(jié)地強(qiáng)忍著。 歐西亞吃飽喝足,主動付了錢,然后坦誠地說:“雖然套了半天的話也不知道你來的目的是什么,不過友情提醒,這里并不是一個可以胡作非為的地方?!?/br> 安斯比利斯輕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歐西亞走了兩步,又回來:“我住在悅來客棧天字一號房,如果遇到麻煩,歡迎過來訴苦。我不介意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br> 安斯比利斯:“……”所以,當(dāng)時自己會失手犯錯,和歐西亞的性格很有關(guān)系。有一段時間,他根本不愿意聽歐西亞除嬌喘以外的聲音。 歐西亞一走,黑貓那種被排斥的感覺就消失了,它舒了口氣,老老實(shí)實(shí)地趴在安斯比利斯的膝蓋上,與他一起陷入了沉思。 此時的他們,腦袋里擠入了太多的信息,一時三刻無法消化。 最后,他們故技重施,找了個僻靜的客棧里“借住”。 安斯比利斯道:“我們應(yīng)該好好地談一談‘約瑟夫·米勒’的事。”為了這個打著“與歐西亞同氏族”就肆無忌憚地親近的家伙,自己不知道吃了多少醋,到最后竟然發(fā)現(xiàn),那個人是自己?!多么荒謬可笑!可它就是發(fā)生了。 黑貓也是一臉茫然。實(shí)在不能怪它。因?yàn)閺慕裉煊龅健凹s瑟夫·米勒”,到變成了一只只會裝蠢賣萌的黑貓,它都沒有發(fā)現(xiàn)約瑟夫·米勒竟然是安斯比利斯!他一只以為他是岡格羅族隱世的前輩!甚至還懷疑過岡格羅族的長老! 可是一切又那么的合情合理。 深灰色斗篷,掩飾氣息的血族骨戒,還有,那個明明不認(rèn)識卻感到莫名得想要親近的熟悉感,到現(xiàn)在都有了解釋! 安斯比利斯瞇起眼睛:“如果我就是約瑟夫·米勒,那后來好幾次帶你離開別墅的人又是誰?” 歐西亞被封印之后,他對約瑟夫·米勒的厭惡感消退了不少。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心理——這個世上,不只有我在關(guān)心著歐西亞。所以,每當(dāng)約瑟夫·米勒寫信來借黑貓,而黑貓本身又不反對的話,他都默許了。甚至有時候還會為他準(zhǔn)備機(jī)票。 可約瑟夫是他的話,約黑貓出去的又是誰? 安斯比利斯的腦海突然涌現(xiàn)了一個極壞極壞的念頭—— “難道,我沒有回到2015年,所以同時存在于1890年后的時光里?” 第29章 身份(中) 想到自己之前對黑貓的保證,安斯比利斯腦補(bǔ)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如果2015年的約瑟夫也是自己,自己為什么要常常去借黑貓?明明他也有一個,就在身邊!除非,除非…… 看著安斯比利斯眼睛越來越紅,黑貓終于按捺不住,跳到了他的膝蓋上,雙爪按著他的前胸,用舌頭舔了舔他的喉嚨,表示有話想說。 安斯比利斯激動地將它按在懷里,發(fā)狠地說:“我一定不會讓你離開我?!?/br> 黑貓?zhí)阶郎希瑩荛_茶壺,爪子伸到壺里,剛拔出來要寫,就看到安斯比利斯身影一閃! oh,no! 它急忙伸爪挽留,仍遲了一步,窗戶一搖一晃,屋內(nèi)空無一人。 不是第一次發(fā)生這種情況,每當(dāng)安斯比利斯察覺自己情緒失控,就會自覺地跑到外面去發(fā)泄,以免不小心傷害到它。 但是…… 這次真的不需要情緒失控啊。 黑貓半晌才訕訕地縮回自己的爪子,無奈地趴在桌上,過了會兒,又趴到窗臺上,癡癡地看著安斯比利斯離開的方向。 發(fā)脾氣歸發(fā)脾氣,記得帶點(diǎn)好吃的回來呀。 打包了一堆美食回客棧享用的歐西亞突然覺得有點(diǎn)別扭,好像有什么人正盯著自己。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從敞開的窗戶往下張望。 長街一片喧鬧繁華的景象,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唯有一件深灰色斗篷如一座石雕,突兀地佇立在路邊。 從他站的位置,最多看到自己房間里的天花板,應(yīng)該不是盯著自己……可是奇怪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 難道又是一個暗戀者? 唉。怪只怪自己太有魅力,竟然讓他一見鐘情。對方還處于暗戀階段,自己很難直截了當(dāng)?shù)鼐芙^。不拒絕就是吊著對方,又怕他越陷越深。好歹是同氏族,不能給對方虛假的期望。 英俊的人生總是為追求者的執(zhí)著而苦惱! 歐西亞見斗篷人微微抬了抬,心情復(fù)雜地抬手打招呼,對方一扭頭,走了。 …… 還是自己想太多,對方就是路過吧。 歐西亞關(guān)上窗,繼續(xù)吃吃吃。 安斯比利斯在外面轉(zhuǎn)悠了一圈,聽著滿大街奇奇怪怪的語言,心情稍微平靜了一點(diǎn)兒。 所謂未來,就是尚未來到。既然尚未來到,還未發(fā)生,那就還有改變的可能,自己何必自亂陣腳。 想通之后,他的神智恢復(fù)清明,感覺到不遠(yuǎn)處熟悉的血液氣息,目光一瞄,正好看到歐西亞從窗外探出頭來。這是一百二十五年的歐西亞,漂亮的外貌無時無刻不神采飛揚(yáng),一笑一顰都充滿了勃勃生機(jī)。 看著戀人朝氣蓬勃,安斯比利斯腦海中浮現(xiàn)的卻是他被自己親手放入棺材時死氣沉沉的模樣,還有那一百多年來,時不時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卻默默無言的黑貓。 與其在這里糾結(jié)懊惱,不如想辦法改變結(jié)果。 他微微抬眸,留戀地望了眼歐西亞微笑的面容,決絕地轉(zhuǎn)身離開。 哪怕前方是一條被決定的路,他也不打算逆來順受。 安斯比利斯在回來的路上買了一堆聞起來很香甜的食物,躊躇滿志地推開門,卻沒有看到理應(yīng)待在桌上等待自己的身影。 憤怒和恐慌瞬間襲上心頭。 手里的食物掉了一地,油紙散開,糕點(diǎn)掉落出來。 一只貓頭從門框和安斯比利斯的褲腳中間探了進(jìn)來,嗅了嗅糕點(diǎn),張開嘴就打算咬入口中,但它的牙齒尚未碰到食物,后頸就被一只大手捏住,提到了桌上。 安斯比利斯反手關(guān)上門,居高臨下地盯著這只讓自己不時的一驚一乍、一歡喜一憂愁卻毫不自知的小東西。 “無法為你的行蹤做出合理解釋的話,”他撿起地上油包,捏在手里,慢慢地搓揉成粉末,“這些就只能聞一聞了?!?/br> 竟然糟蹋大中華美食!果然喪心病狂! 黑貓痛苦地抬起爪子,努力用眼神表達(dá)著:哈吉嘛! “……”安斯比利斯被它生動的眼神震撼了一下,手指戳著它的腦袋,“都變成貓了,別再模仿奇怪的表演。” 歐西亞有段時間瘋狂地癡迷莎士比亞的作品,簡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嚴(yán)重影響了平時的說話和行為,以至于安斯比利斯不得不經(jīng)常要聽完一篇文章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比如說,想要一起喝點(diǎn)兒葡萄酒或聊聊倫敦糟糕透頂?shù)奶鞖狻?/br> 被打斷了表演的黑貓幽怨地瞄著他。怪不得自己是唯一和他有感情瓜葛的生物,如此不解風(fēng)情,簡直與木頭一樣無趣。 安斯比利斯將茶壺放到它的面前:“快說?!?/br> “喵……”這件事,就說來話長啦—— 話說安斯比利斯出去發(fā)泄自己的怒火,黑貓正蹲在窗臺上表演望夫石,就看到客棧前熙來攘往的街道上出現(xiàn)一個眼熟的身影。 有多眼熟呢? 眼熟到他剛剛才從這個房間出去。 黑貓見安斯比利斯大搖大擺地從下面經(jīng)過,絲毫沒有抬頭看一看自己的意思,心里急了,立刻從窗臺上蹦了下去,沖上街道,跟在他的后面。 安斯比利斯好似完全不知道后面有一只貓悄悄地跟著自己,心不在焉地跑到一家飯館里,從身上解下一張畫,展開給掌柜看。 掌柜疑惑地看著他。 安斯比利斯用英語問:“見過嗎?” 掌柜用中文回答:“您說什么呢?我可聽不懂洋話。我們這兒是飯館,小本經(jīng)營,可沒有這么高檔的玩意兒,也買不起它,您還是上別處看看吧。朝下走,有洋人開的店,您往那里問問,興許有要的?!?/br> 安斯比利斯聽他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還以為他知道些什么,單手將他從柜臺后面提了出來。 掌柜嚇懵了,嘴里直叨叨:“哎呀我的娘哎!洋鬼子要吃人啦!” 安斯比利斯見其他人涌上來,知道他們誤解了,放開了他,展開畫,指了指。 剛剛他背對著,黑貓沒看見,這下看得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畫上的人,分明就是自己,歐西亞!只是畫畫的人似乎對自己充滿了怨怒,以致畫中人怎么看怎么陰險狠毒冷酷無情…… 安斯比利斯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受,好似那個負(fù)心人就在這里,在暗處偷偷地窺探著自己。 血液躁動起來。 分不出是因?yàn)樵购捱€是其他。 他也不想分清楚。 現(xiàn)在的自己只有一個念頭——找到歐西亞,用鐵鏈鎖住他的四肢,再關(guān)到鐵籠子里,放在陽光底下。讓他永生永世,除了自己再也見不到第二個生物,連蒼蠅都不可以。讓他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再也不能背叛自己,甚至連離開的念頭都不敢有。 黑貓看著安斯比利斯流露出熟悉又陌生的眼神,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它立刻意識到,眼前這個安斯比利斯是1890年的安斯比利斯。原來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早到中國,只是因?yàn)榉N種原因,沒有遇上。 安斯比利斯掃描了一遍圍觀人群,沒有找到自己預(yù)料中的人時,終于注意到了表現(xiàn)有點(diǎn)奇怪的黑貓。 然而這時候的黑貓已經(jīng)打起了退堂鼓,悄悄地從圍觀人群的縫隙中無聲無息地?cái)D了出去。 盡管味道淡得若有似無,但安斯比利斯還是聞出了它獨(dú)屬于岡格羅! 他目光一閃,突然從酒坊里沖了出來。 圍觀的人群被他超乎尋常的速度和沖擊力嚇了一跳,紛紛躲閃和尖叫起來,場面一片混亂,黑貓趁機(jī)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