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郁擔(dān)憂地走過來，神色擔(dān)憂，“決明……”

    元赫的手按在石決明的背上，下巴在他的發(fā)頂輕輕蹭了一下，對關(guān)郁說：“我讓史蒂文先別把安排好的人帶過去。”

    關(guān)郁明白了。這是元赫為他制造的一個可以與陳澤密談幾句的機會。此時此刻的陳澤，酒足飯飽，而飯后的娛樂還沒有正式開始，正是最好溝通的時候。

    關(guān)郁點點頭，不放心地看著石決明。

    元赫笑了笑說：“小孩兒受了委屈，見到家長會更委屈。你先跟史蒂文出去，我來跟他說幾句話?！?/br>
    關(guān)郁遲疑了一下，伸手在石決明的背上輕輕拍了拍，轉(zhuǎn)身走了出去。石決明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一個非常堅強的人，沉穩(wěn)也懂事。今天的事，說白了并不是什么大事，或許由元赫這個旁觀者提醒兩句更加合適。

    元赫保持著摟著他的姿勢微微轉(zhuǎn)了個身，將包廂門闔上了。走廊里的嘈雜被擋在外面，耳畔立刻安靜下來。

    元赫感覺到石決明的僵硬，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頸，強迫他抬起頭。石決明微微有些狼狽地喘著氣，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眼神卻有些空洞。

    元赫在他臉上用力拍了拍，“嗨，小崽子，你要是連這點兒破事兒都經(jīng)不住，還是趁早滾回家去吃奶吧?！?/br>
    石決明晃了晃脖子，試圖甩開他的手。

    元赫干脆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剛才陳澤讓你倒酒，這不算什么事兒。哪怕他想趁機占占你的便宜，也不算什么。哪怕說的更嚴重一些，也不過等同于一個女人在公交車上被色狼摸了一下屁股?！?/br>
    石決明厭惡地掙開他的手，“我在意的不是這個……”他停頓一下，臉上露出一絲慘淡的表情，“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元赫抓住他的肩膀，將他拖到自己面前。

    石決明掙扎不開，瞬間感到了一種來自生物鏈上層的威脅，像幼獸被兇猛的成年獅子咬住了喉管，死死按在地上。

    元赫在他臉頰上拍了拍，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我大概知道你在別扭什么了?！?/br>
    石決明躲了一下沒躲開，兩道眉毛頓時皺了起來，臉上露出兇狠的神色，“你放開我?！?/br>
    元赫注視著手掌下這片溫?zé)岬钠つw，酒精在上面涂染上了最艷麗的顏色，而他的雙眼也因為輕淺的酒意而泛著一層細碎的流光。元赫心里陡然間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他從沒想過剝掉最外面那一層正經(jīng)的外皮，這個挺懂事的小助理竟然還是個難得的尤物。

    那么，眼前這樣一副眼如春水的模樣，關(guān)郁到底有沒有看到過呢？

    元赫微微挑起嘴角，語氣卻難得的柔和了下來，“你給我聽好了，陳澤的事是我估計不足，這里面的緣由我以后會跟你解釋。但不管怎樣你也要給我挺過去——或者安然度過；或者全部翻盤，你、關(guān)郁甚至我，搞不好都要砸在陳澤手里。”

    石決明厭煩地扭頭，“我不明白?！?/br>
    “不，你明白。”元赫把他的臉扳回來，眼中帶著一絲狠戾，“這個人現(xiàn)在守在一個山口，而我們就是要過山口的人。無論想做什么都要等我們都過去之后才行。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是順利過關(guān)，并且把他的注意力從你身上移開。至于其他的事情，”他停頓了一下，帶著狠意一字一頓地說道：“可以以后再說?！?/br>
    石決明沉默了片刻，無聲地點了點頭。

    元赫松了口氣，“如果你的敵人比你站得高。你沒有錢、沒有權(quán)勢、沒有地位……那么你唯一的武器就是你的腦子。石決明，你給我冷靜一些。今天的事情還沒完?！?/br>
    石決明抹了一把臉，“我知道?！?/br>
    元赫看看他，從桌上撈起自己之前的酒杯，倒了一杯酒遞到石決明的嘴邊，“既然心里有數(shù)。干脆再喝一杯。做戲也要做的像一些。”這樣的場合，這小孩兒要是醉了反而好辦，醒著才最麻煩。

    石決明與他對視片刻，伸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此時此刻，除了選擇相信這個男人，他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兩杯紅酒很快在石決明的身體里蒸騰出了元赫想要的結(jié)果。

    當(dāng)他摟著石決明晃晃悠悠的走進史蒂文事先定好的包廂時，石決明的視線都有些模糊了。他腳步虛浮，耳邊全是鬧哄哄的聲音，聽的久了又覺得好像是自己耳朵里汩汩流動的血液的聲音和心臟的激跳。他看見史蒂文隔著很遠的距離沖著他做鬼臉，看見關(guān)郁擔(dān)憂隱忍的表情，也看見陳澤一左一右摟著一對年輕貌美的男孩女孩，意味深長地打量著他。那種仿佛是評價貨物的眼神，讓石決明一陣陣犯嘔。

    元赫始終是安靜的，從容的。石決明把臉埋在他胸前，心里忽然就有些迷茫。他這算什么？為了怕被一個流氓欺負，就委曲求全主動送上門去給另一個流氓……不，不，石決明暈乎乎的在元赫胸前蹭了蹭。如果能夠選擇的話，他還是會選擇元赫。因為元赫沒有陳澤身上那種令人厭惡的邪氣。

    石決明迷迷糊糊想起中學(xué)時候?qū)W校組織爬山，班里一個小男生崴了腳，被班長一路背著下山。他想，他和元赫之間就是類似這種好心幫忙的關(guān)系。

    沒有其他。

    包廂里的人忽然間哄鬧起來，然后石決明眼前的世界晃悠了一下，他看見了元赫放大的臉，帶著一絲仿佛是微笑的表情，慢慢貼近。

    這是什么情況？

    不等石決明想明白怎么回事兒，元赫的嘴唇已經(jīng)貼了上來。柔軟的、溫暖的觸感從嘴唇上傳來，石決明的世界剎那間一片寂靜。

    關(guān)郁面色鐵青的注視著這一幕。周圍的嘈雜聲像結(jié)成了一張殼，將他困了起來，他聽不見別人都在笑什么。在他的眼前，只有兩個吻在一起的男人。

    下一秒，嘈雜聲又回來了。關(guān)郁聽見史蒂文在吹口哨，聽見坐在一旁的一個美艷的女人酸溜溜地嘀咕，“好可惜……這么優(yōu)質(zhì)的男人竟然是不喜歡女人的……”

    陳澤的腦袋枕在女人的肩膀上，臉上帶著笑，但那笑容卻沉在陰影里，讓人看不分明。

    關(guān)郁說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就在剛才，所有的人都還沒有走進這個包廂的時候，他和陳澤就黃螺島的問題，做了一個簡單的談話。關(guān)郁對雙方初步達成的意見一致還是滿意的，但這個人……這個人……

    關(guān)郁心里涌起一股怒氣，想要沖上去分開那兩個還在纏綿親吻的人。

    史蒂文別有用意地湊了過來，將一個茶杯放在他面前，“你要的綠茶?！?/br>
    關(guān)郁陰沉著臉沒搭理他。

    史蒂文笑出了聲，湊到他耳邊說：“有的人真是讓人生氣啊，明明是長在別人家花園里的一朵鮮花，偏偏被他眼疾手快地摘下來，嘖嘖……”

    關(guān)郁簡直想罵人，“你懂什么？！”

    史蒂文自顧自的樂呵了一會兒，又說：“其實話說回來，這個小助理還真是不適合跟在你身邊。關(guān)，你應(yīng)該找一個更……”他想了想，“不這么單純的?！?/br>
    “那他適合跟著誰？”關(guān)郁側(cè)過頭，冷冷地看著他，“你嗎？還是元赫？”

    史蒂文向后一靠，懶洋洋地說：“誰知道呢？反正咱們倆都不行。你身邊的情況太復(fù)雜。我么……”他想了想，“也太復(fù)雜?！?/br>
    元家的情況就不復(fù)雜了？！

    關(guān)郁覺得腦子里一陣一陣的疼，懶得再理會這不著調(diào)的外國人，心里已經(jīng)開始后悔帶石決明出來了。這樣的場合，或許帶上林空更合適……不，不，關(guān)郁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林空跟賀韜的關(guān)系太近了。而他跟陳澤見面的事是不打算讓任何一個賀家人知道的，至少在弄清楚賀家的內(nèi)鬼之前，這些事都要悄悄的來。那么話題又繞回來了，除了石決明之外，關(guān)郁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信任的，隨時帶在身邊的人。

    這個發(fā)現(xiàn)再一次打擊了他。

    石決明被放開的時候，憋氣憋的頭暈眼花，整個人都軟了。

    元赫捏了捏他的后頸，然后很自然的在他背后順了兩把。就聽石決明暈暈乎乎地嘟囔一句，“老子的初吻……就……就這么……”

    就這么被狗給叼了……

    石決明咽下后半句話，心想老子這是倒了什么霉，干一份助理的工作還得把自己也搭進去。難怪林空那么炫酷的人也會被人背后議論，說他是賀總包養(yǎng)的小白臉。他終于明白這名聲是怎么傳出來的了。

    元赫聽著他小聲嘟囔，莫名的就覺得心情很好。垂眸看時，見他晃晃悠悠地坐著，正努力地睜大眼睛，竭力想做出一副清醒的樣子。

    元赫忍不住想笑。

    石決明一抬頭，正好對上他的視線，呆滯的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露出嫌棄的神色，把頭扭向一邊。

    元赫，“……”

    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元赫暗想，難道他想看的人是……關(guān)郁？

    作者有話要說：

    小決明醉了～

    就在昨天，青色羽翼還問我，“關(guān)郁是喜歡上小決明了嗎？”

    我說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覺得吧，關(guān)郁會失態(tài)，主要是因為他沒想到元赫會真的對小助理下手。他把元赫當(dāng)盟友，所以才會把小助理交給他護著，他一直以為元赫是看在他們倆人交情的份上才會這么做，沒想到他的盟友竟然真的對著他托付的小羊羔下嘴了——尤其還是假戲真做的下嘴這會兒，關(guān)郁會覺得自己所托非人，有點兒心疼小助理吧至于關(guān)郁的感情，對小決明的好感肯定是有的，但是否上升到了動心的程度，還有待觀察~

    第32章 氣息

    石決明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靠在副駕駛座上，身前系著安全帶?？照{(diào)的溫度涼爽而適宜?？諝饫飶浡臒熚秲?，石決明側(cè)過頭，看見男人的側(cè)影在窗外一閃而過的路燈的光暈里沉默如剪影。

    石決明晃了晃腦袋，啞聲問道：“幾點了？”

    元赫側(cè)過頭看了他一眼，“醒了？”說著很自然的伸手過來，在他的額頭摸了一把。

    石決明不自然地避開他的手，“幾點了？”

    “兩點多?！痹账坪跣α艘幌拢栈厥?，“喝水嗎？”

    石決明搖搖頭，睡了幾個小時，那股熏人的酒勁兒已經(jīng)過去了。但他仍有些頭暈，胃里也一陣一陣犯嘔。

    “要吐？”元赫頓時緊張，“要我停車嗎？”

    “不，不用。”石決明有點兒哭笑不得，“沒到那程度，就是……不大舒服。你們散會了？關(guān)哥呢？”

    “史蒂文送他回去了?！痹蘸慕忉?，隨手把手里的半支煙按熄，把車窗打開一點透透氣，“他說你明天可以晚一點兒去公司?！?/br>
    石決明揉揉腦袋，“哦，沒別的了？”

    當(dāng)然還有。元赫心想，但是不想讓你知道。

    石決明吹了一會兒涼風(fēng)，腦子里慢慢翻上來很多莫名其妙的畫面，陳澤眼睛里那種明顯的不懷好意的神色、紅酒在水晶杯里晃動時那一抹迷離醉人的深紅、關(guān)郁走到自己身前抬起手臂像要擁抱自己似的動作以及元赫壓過來的時候嘴唇上柔軟異樣的觸感……

    石決明呆滯了一下，忽然間有種抓狂的感覺，這是他喝醉了記憶錯亂了吧？不會是真的發(fā)生過了吧？！

    “想起來了？”

    石決明的頭發(fā)都根根立了起來，“啥……啥意思？！”

    “沒啥意思，”元赫不知怎么，突然想笑，“你其實都想起來了吧……今晚那些事？”

    石決明心想我能說我什么都沒想起來嗎？！他默默思索了一下，覺得那樣說顯得自己太白癡了。

    元赫開著車在深夜的路上風(fēng)馳電掣，很快就開回了崇明里。車子停在樓下的時候，他抬起頭看了看路上唯一亮著燈的陽臺，“那是你家？”

    石決明知道那是石遠志亮的燈，他們兄弟倆一直都是這樣，家里有人沒回來，總會在朝外的窗口亮一盞燈。這個習(xí)慣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養(yǎng)成的，不知不覺就一直延續(xù)了下來。

    石決明微微嘆了口氣，“不是我家。只是我和弟弟暫住的地方?！彼巴?，靜靜等著元赫把話說完。他知道元赫應(yīng)該還有話要囑咐他，畢竟在他們心目中自己只是一個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小助理，萬一被今天的事情嚇到，搞不好會壞事。但事實上石決明是不在意這些事情的，之前在面對元赫的時候，那一瞬間的失控不過是因為聯(lián)想到了自己的生活處境，一時間有感而發(fā)罷了。

    “今晚的事，你大概會比較難接受?！痹照遄昧艘幌?，緩緩說道：“但它只是一個意外。關(guān)郁信任你，所以背著賀家跟陳澤聯(lián)系的時候才會帶著你同去。至于陳澤，這個人雖然不是東西，但他的口味……怎么說呢，他喜歡的一直都是年紀不大的那種男孩……這一點很多人都知道。所以之前我和關(guān)郁雖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但是并沒有太在意?！?/br>
    石決明點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他們都知道陳澤是個什么樣的人，但是沒想到陳澤忽然間變了口味，被石決明這樣的類型挑起了胃口。

    “關(guān)郁心里不好受，”元赫柔聲說道：“你也不要怪他了?！?/br>
    “不會?！笔瘺Q明搖搖頭。關(guān)郁一直很關(guān)照他，這一次的事情也并不是他做錯了什么。

    “至于我……”元赫稍稍猶豫了一下，“當(dāng)時的情況有些復(fù)雜。一是周圍的人起哄，另一個原因，陳澤也在試探，他大概也在疑心我是真的和你有關(guān)系？還是只想從他手里奪食，令他難堪。所以……”

    所以你就親了過來。石決明忿忿地想，真是好大一張臉。

    元赫見他不出聲，便又解釋說：“我不想過多的解釋，我只是希望你能看清楚眼下的處境：如果讓陳澤發(fā)覺自己被戲弄，他會覺得咱們聯(lián)起手來冒犯了他。這人很有能力，但他也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br>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陳澤會想辦法報復(fù)元赫，同時也不會放過石決明——對于石決明來說，這才是最糟糕的地方。

    石決明在不甚清晰的腦子里反復(fù)過濾他所接收的信息，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他和元赫都遇到了麻煩，而元赫還是為了幫自己解圍才陷入這個麻煩之中的。他們倆現(xiàn)在就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要全力合作，共同對付一個陰險的對手。要命的是，這個陰險的對手現(xiàn)階段能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利益，他們還得把他當(dāng)做財神爺那么供著。

    真是機遇與危險并存。石決明暗想，完全就是高空走鋼絲的節(jié)奏。

    “我明白了，”石決明揉了揉酸脹的太陽xue，冷靜地問他，“我們要讓陳澤以為我是你包養(yǎng)的小白臉。對嗎？”看看，林空也有一個小白臉的外號，現(xiàn)在輪到他了。這簡直就是落在秘書部所有同僚頭上的一個惡毒的詛咒。

    “不是小白臉，”元赫下意識的反駁，“你是我正在追求的人，因為不愿意被我包養(yǎng)，所以才會去關(guān)郁身邊工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