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她很清楚的知道她此刻面對的是誰? 二十年后,眼前這位溫潤華貴的年輕帝王將會一統(tǒng)天下。 他會成為全天下的霸主,翻手為權(quán),覆手為勢,登高一呼,全天下萬萬千千的子民都山呼萬萬歲!以千古大帝之名記進史冊。 雖然眼前的男人還年輕的不似是一個霸氣強勢的帝王,反倒更像是一個溫潤爾雅的貴公子。 但在她那個清晰而漫長的夢里,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眼前這個有著溫文華貴公子似的男人,野心有多大,手段有多狠。 那個夢里的人、事、物都真實的讓她刻骨銘心。 在夢里,和現(xiàn)在一樣,建光三年年初(去年)她被榮家退婚,受不了這個羞辱而投了湖,同樣沒有死成。 兩位兄長因為榮家的補償而得到了重職任用,父親的仕途也順風順水,整個白家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人都過的很好。 也許,在所有人眼里,她也過的很好,因為被榮家退婚之后還有很多達官貴人向她提親,一如現(xiàn)在上白家向她提親數(shù)不勝數(shù)的人。 可是她現(xiàn)在卻很明白,這一切都是源自雖然榮家退婚影響了她的閨譽,可是榮家與白家的關(guān)系表面上卻并沒有受損的關(guān)系。 而夢里,她卻見到了另外一場人生。 夢里建光四年春選,白家人實在舍不得浪費她的美麗,竟然將她報上了花名冊,參加了今這一年的春花會大選。 讓白家人都不敢相信的是以她的姿色竟然落選了。 自此之后,那些曾經(jīng)上門提親的權(quán)貴之家,都似乎是商量好了似的一樣在她出現(xiàn)在春選會上之后,態(tài)度完全的變了,再也沒有了以往含情脈脈的求娶,全都避她如蛇蝎。 建光四年初冬,戰(zhàn)神王娶了周國的昭平公主,楚周兩國至此交好。 白家人的仕途都開始不順了起來,不只是父親不受重視,兩位兄長也從重職上貶成了閑職,甚至就連幾位遠在地方任重職的幾位叔叔也都受到了打壓。 建光五年春,九公主遠嫁周國太子,楚周兩國友好同盟關(guān)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建光五年冬,京中又一次大選,她的父親卻因為一件極小的事情而被貶出了京,去淮州任知州,白家舉家從京城遷移。 建光六年春,十八歲的她被父親送給了淮州已經(jīng)五十歲的知府卓有祿當填房,而meimei白依月也在第三年嫁給了當?shù)厣倘藶槠蕖?/br> 建光六年秋,楚國發(fā)兵攻打大元國,三叔的庶長子白宇不顧三叔的反對,參加了征軍上了戰(zhàn)場。 建光八年春,她懷上了孩子,卻因為cao辦卓家嫡次女的婚事而勞累滑了胎,自此就再也沒能懷上。 建光九年秋,卓有祿感染風寒,拖了兩個月后,病逝,二十一歲的她成為寡婦,卻因為被卓家那幾位繼子陷害最終被趕出了卓家,不得已,她厚著臉皮回到了白家,受兩位兄嫂白眼,更甚至受下人奴仆奚落,卑微的活著。 建光十年春,楚國大敗大元國,大元國遞呈降書愿俯首稱臣成為楚國的附屬國都未能改變楚國繼續(xù)攻打的決心,楚國大軍十氣如虹,拖了一年后,大元國國破。 建光十一年,楚天皇朝成為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強國。 而這一年也是白家重新得到重用的時機,源于白宇。 在楚國與大元國交戰(zhàn)的四年里,白宇先后立下戰(zhàn)功,更是機緣巧合下,救了戰(zhàn)神王麾下四大將軍之一白狼將軍一命,而白狼將軍是戰(zhàn)神王的心腹,白宇投效在了白狼將軍名下,成為了四大副將之一。 三叔從地方上被調(diào)回京城任翰林院院士,就連她的父親也官復原職。 再回到京城,一切都物事人非,皇后娘娘依然尊貴如昔,榮家也依然受皇恩盛寵,榮定彥也依然風光無限,女人無數(shù),其中一位是被進貢來楚國的亡國公主,被皇后娘娘賜給了他為妾。 他風光無限,榮寵一身,可她白初月卻凄然無淚,身如浮萍。 建光十三年,白宇作媒,她嫁給了右翼營副都統(tǒng)為填房,卻嫁過去不到三個月,楚國再次起兵征戰(zhàn),這次征戰(zhàn)地是周國。 建光二十年,大軍再次凱旋歸來,周國雖然沒有徹底攻破,卻從此對楚國俯首稱臣,成為楚國的附屬國。 她永遠都記得那一天,八月十五,舉國歡慶,皇帝親自出城迎接大軍歸來,她帶著丫環(huán)擠在萬千人群中,怔怔的看著那著那奢華炫艷的金色龍輦上坐著的帝王,以及后面鳳輦上坐著的皇后。 她和人群中萬千百姓一樣恍恍然的跪下去,目光卻怎么也移不開那樣的一抹令她頭暈目眩的的炫金色,那樣的霸氣,那樣的尊貴。 而她等來了征戰(zhàn)七年的丈夫,打了勝仗回來的同時也帶回來了兩名姿色曼妙的周國進貢上的女子。 建光二十二年,她的丈夫兒女一個接一個的出生,卻無一是她所出。 建光二十五年,她被丈夫的側(cè)室陷害至死,死時,三十八歲! 而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回到了改變她命運的建光三年,她,十六歲! 這一年來一切都按著她夢里發(fā)生的事情在慢慢的發(fā)生! 今天春選時,父親和夢里發(fā)生的一樣,有意讓她參加春選,她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光怪離奇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她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夢里發(fā)生的事情再一一發(fā)生。 她把其中利弊都一一提點父親,父親驚訝,細想之下,雖然覺得她說的話太過杞人憂天,但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得罪榮家不起,只好打消了讓她參加春選的念頭。 畢竟有一點她說到了父親的心坎里:白家雖是官宦之家,但和榮家相比,實在是相差太遠太遠。 要不是母親與榮家三夫人也即是榮定彥的母親是手帕交,以白家的家世又怎么可能和榮家攀上關(guān)系?她又怎么可能與榮家小公子榮定彥指腹為婚? 榮定彥何其受寵從他執(zhí)意要退婚一事上就顯現(xiàn)出來了,他說要婚,榮家二話不說,就退。 也許所有人看來,榮家已經(jīng)補償了白家。 可是,榮家不但沒有補償于她,還讓她一生凄涼。 明明不是她的錯,卻要她一個弱女子來承擔所有的錯。 就因為榮家,就因為榮家…… 白初月低頭垂眸,袖子里的雙手握的更緊,指尖掐進掌心也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上天既然憐她,讓她得此奇遇,她怎能,怎能再讓自己活的有如夢中那樣一世凄涼,就連死都死的悲哀? 從去年投湖醒來后,她就發(fā)誓,這一輩子,她白初月絕不會再讓自己過夢中那樣的生活,絕不! 這一年來,她一直在想,絞盡腦汁的想,她要過什么樣的生活? 那個夢,之于她來說,就是先知。 她知道京城中與她熟悉人的所有人的命運,知道天下大局。 要想不重蹈覆轍,她唯有讓自己嫁的比榮家更高,更有權(quán),更有勢。 可是,這談何容易?放眼整個京城,能壓制榮家的家族不是沒有,但是卻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與榮家為敵? 除了……皇家! 以她現(xiàn)在的身份和姿色,她要真想嫁入皇家易如反掌。 可是,既然上天對她如此厚待,她怎能辜負讓自己委屈嫁給那些無權(quán)無勢空有皇族身份卻又年老之人? 一年多來的徘徊,她終于決定孤注一擲,選一個全天下最尊貴最有權(quán)勢的男人。 她曾經(jīng)想過嫁給戰(zhàn)神王或者想過嫁給安王楚毅。 嫁給這兩個人,前者,是繼皇帝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戰(zhàn)神王,掌天下兵馬大權(quán),確實是夫婿好人選,可是他娶了周國的公主,她只能為側(cè)妃,雖然戰(zhàn)王妃深居簡出,到最后攻打周國時更是以死明志,她就算能做上王妃之位,也依然算是個填房。 上輩子,她做了兩次填房,如果有選擇,她絕不愿意做填房。 而且,接下來的二十年里,戰(zhàn)神王連年征戰(zhàn),就有近十年時間沒在京城,成為他的女人無疑是守活寡,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原因是,戰(zhàn)神王不近女色,世人皆知。 嫁給他,是下下之選! 靖遠王楚毅,他與當今皇帝與戰(zhàn)神王是堂兄弟,其兄隨戰(zhàn)王出征戰(zhàn)死,他繼承了靖遠王世襲爵位,享盡榮華富貴。 可是他卻與榮定彥交好,可謂是同一個鼻孔出氣,又怎么可能會娶她?她就算把心思花他身上,也只不過是吃力不討好白費功夫罷了。 所以,她的路只有一條,那就是進宮,她忘不了夢中她跪在人群中惚然遙望著皇后時的那個心情,更忘不了那個霸氣尊貴坐于龍輦國的帝王。 她知道這條路很難走,可是她相信她一定會走的很好,也必須要走好。 她只有攀上這全天下最尊貴的男人,她才能真正的飛上枝頭當鳳凰,才能再也不懼榮家,甚至……她還要報仇。 總有一天,她要讓榮皇后,讓榮定彥,讓榮家人都臣服在她腳下。 楚鴻合上手里的畫卷,居高臨下半瞇著眼看著伏跪在地上的白初月,半天沒有出聲。 白初月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顫動了一下,雖然夢中她多活了那么多年,知曉了那么多年,可終歸她只是個婦人,有些人她永遠沒機會像此刻這樣面對,有些事,她也沒有遇到過。 “抬起頭來?!?/br> “是。”白初月慢慢的抬頭,目光一接觸到楚鴻捉摸不定深沉的目光,本能的想避,但卻知道不能避,她手握的更緊,直視著他。 楚鴻面無表情的盯著她,依舊是半天沒有出聲。 御書房內(nèi)的氣氛因為他的沉默而壓抑起來,空氣都似乎凝固了,白初月不敢低頭,又不能避開他的眼神,只能硬裝鎮(zhèn)定。 好半響,等到她以為自己會因為緊張過頭而窒息的時候,她才聽到一道沒有情緒的聲音。 “你應該知道欺騙朕的下場?!?/br> 白初月垂下眼,低低的道:“臣妾不敢?!?/br> “平身吧?!?/br> “謝皇上?!卑壮踉侣钠鹕?,恭敬的退到一旁垂眉斂眸不敢再直視著眼前的男人。 楚鴻重新翻開手頭上的那幅畫卷,畫卷并非是一幅畫,而是列著十件事,皆是他心里欲拔之而后快的刺。 “你還記得多少有用的事?”夢見后世?世上當真還有如此玄事? 白初月抬頭,卻落入一雙高深莫測幽深的黑眸中,她微微低下頭,遲疑了半天才低低地道:“皇上,妾有一言不知該不該說?” 楚鴻眼神一閃,似乎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說?!?/br> 白初月輕輕抬頭,直視著他,一字一句道:“妾請皇上循序慚進,萬不可急速,逆其道而行之,妾自夢見后世醒來那時起,一切事都隨著妾所夢見的那樣慢慢的發(fā)生著,似乎是上天安排好的定數(shù),所以妾想,如果是定數(shù),倘若皇上急于求成,或許反而會矯枉過正,反而會破壞了定數(shù)。” 楚鴻瞇眼:“你說所有的事情都在按著你所夢見的那樣在發(fā)生著?” 白初月點點頭:“回皇上,是的。” “你說戰(zhàn)王會在初冬娶周國公主,九公主會在明年初春嫁去周國?” 白初月雖然有些不明白這些她說過的事情,皇上還要重復尋問,但她還是點了點頭:“是的?!?/br> “九公主是心甘情愿嫁去周國的?” 白初月蹙眉想了想后,點了點頭:“是的?!?/br> 楚鴻垂下眸:“那,藍云圣僧,何去何從?”她既然都夢見了后世,知道他心里想要除掉那些人那些事,她一定也知道他想得到什么人想做什么事了? 白初月久久沒有出聲。 見她一直沒有回答,楚鴻揚眼看著她,眼神閃過一絲隱隱流動的戾殺之氣,聲音卻低細的如同情人間的耳語一樣:“怎么,很難回答嗎?” 白初月心神一凜,不敢再遲疑,也不敢欺瞞:“妾,不知道?!?/br> 楚鴻瞇眼審視著她:“你不知道?” 白初月眉眼間浮上一絲不解,目光卻直視著皇帝,就怕他不相信她。 楚鴻微皺眉,以他的眼睛,自然看得出來白初月不似是在說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