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要是這楚國先帝泉下有知，恐怕得從皇陵里跳出來掐出她了。

    一個女子，呃，不對，一個男子，就能將他用心良苦治理出來的固若湯金江山給擊出了一道口。

    難怪說，紅顏禍水！他不正在眼睜睜的看著紅顏禍水禍亂蒼生？

    ……

    秋天的雨瀟瀟瑟瑟，洗去了炎熱，帶來了寒涼之氣，特別是入秋后的這一場連續(xù)下了好幾天的大雨，氣候明顯的讓人感覺到了變化，沁涼中稍稍還染上了幾分寒氣，似乎在預(yù)兆著冬天不遠了。

    慈延宮，后殿佛堂。

    榮太后跪在錦墊上，微閉著眼睛撥動著手里的佛珠，嘴里喃喃念著佛經(jīng)。

    卓嬤嬤走了進來，附身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她手里的佛珠停頓了片刻，又繼續(xù)撥動著，玖兒那丫頭私自了京她并不意外，知女莫若母，要是玖兒不偷溜出京她還會意外呢？

    “皇上派誰去追了？”

    “回太后，皇上派了車騎大將軍?！?/br>
    榮太后沒有出聲，卓嬤嬤站立在那兒靜候著。

    榮太后撥動佛珠的手并沒有停，卻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淬冷的雙眸讓人有些不敢直視。

    車騎大將軍，皇上連車騎大將軍都出動了。

    “卓嬤嬤，你覺得哀家將九公主許配給野狼將軍如何？”她之所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玖兒出京，也是想著讓兩人制造機會。

    卓嬤嬤并不意外這個問題，主子沉默了半個月才來出聲，她也不意外，事關(guān)九公主終身大事，太后必定是非常謹慎的。

    “回太后，奴婢覺得野狼將軍無論是身份是能力都是上等的，只是……”

    卓嬤嬤看了她一眼，接著說道：“只是野狼將軍是王爺身邊得力武將，常年護守邊關(guān)?！?/br>
    榮太后抬頭注視著佛像，喃喃道：“是啊，邊關(guān)漠冷荒涼，又常年戰(zhàn)火不斷。”當(dāng)年，她作出讓步犧牲了小兒子，讓他去邊關(guān)那苦寒之地冷了心，又怎么舍得再讓女兒也去過那種苦日子？可是，身為一個女人，最不可求的是一個男人的真心。玖兒什么都有，唯一缺少的就是一個男人對她的真心。

    “罷了，哀家就先觀察觀察吧，卓嬤嬤，你知道怎么做了?！?/br>
    “是，奴婢這就是通知國丈派人攔阻車騎大將軍追上公主?！弊繈邒吖Ь吹?。

    “卓嬤嬤……”

    “是”卓嬤嬤恭敬回頭，等候命令。

    榮太后注視著佛像的眼睛意味不明的瞇起：“從何處來，歸何處，哀家不想再看到不該出現(xiàn)的人，如若他不知難而退，就讓他……真、正、成、佛。”她在深宮，并不意味著她就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

    卓嬤嬤神色一凜：“是，奴婢明白。”也難怪主子最終還是起殺心，她都覺得不可思議，皇上做的事情雖然隱秘，但想要瞞住主子這是不可能的，從皇上將福公公賜出去那一刻開始，太后的心就顫動了，卻還能忍，因為太后相信皇上會處理好這件事情。

    但……袈裟事件，著實讓太后驚了，袈裟本身并不價值連城，可袈裟背后隱藏的心意不只是讓太后心驚rou跳了，連她都心驚rou跳了。

    佛堂內(nèi)恢復(fù)了寧靜，可榮太后的心卻再也寧靜不了，握著佛珠的手因為用力而隱隱泛白，她絕不允許……就是拼了她的命，就是她死后下十八地獄她也一定要阻止孽障茲生。

    ……

    京城三百里外的官道。

    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在狂奔，后面窮追不舍著四五人同樣都是高頭大馬。

    “駕……駕……”楚玖兒揮動著手里的長鞭不停的抽打著馬加速試圖甩掉后而追阻她的人。

    可是后面追阻她的領(lǐng)頭的人是車騎大將軍及其麾下四副將，并非普通的侍衛(wèi)，以她的馬術(shù)想要甩掉他們簡直是妄想。

    很快，車椅大將軍帶人就團團將她圍住了。

    “請公主隨末將回京。”

    楚玖兒咬了咬唇，她好不容易出了京，絕不甘心被抓回去，想到里，她突然發(fā)力狠抽著馬屁股不管不顧的決定硬闖過去。

    卻，在這時候，后面?zhèn)鱽韯屿o極大的馬蹄聲，聽聲音起碼有二三十匹馬，聲勢浩大，車騎大將軍面色一凝。

    “保護公主。”

    ……

    翹角飛檐，屋頂上的青瓦，淅淅的掉淌下無數(shù)道透明的水線。

    藍云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雨，似乎出了神。

    “見過王爺。”法空的聲音抽回了她游移的思緒，回頭。

    楚絕看著他，一步步朝他走近，最終站在了他的身邊，順著他剛才看過的視線看過去落在了院子里那幾棵梧桐樹上。

    “在看什么？”

    “梧桐葉上瀟瀟雨?！鼻镉隇t瀟，讓人清爽沁涼。

    楊絕回頭看著他，話卻是對法空說的：“法空大師，本王有些話想單獨和國師相商，請大師退下?！?/br>
    法空看了一眼藍云，雙手合十：“是?！?/br>
    藍云看著他，眉心輕蹙，卻并未反對。

    楚絕看著他半響，驀然伸出手拽著他的手走離了窗邊。

    “王爺，請……”

    “秋雨沁涼，站在窗邊太近，會沾上濕氣，你身子骨并不壯實，一旦染上風(fēng)寒就不好了。”楚絕放開了他的手淡淡的道。

    藍云默然的看著他，自他進來后輕蹙的眉心就沒有松開過。

    “本王的心意讓你很困擾嗎？”楚絕在椅子上坐下，目光卻始終鎖住他沒有移開。

    藍云看著他半響，慢慢的低下了眼，淡道：“小僧敢問王爺視即將迎娶的王妃為何物？”

    楚絕沉默了片刻后：“是因為本王即將要迎娶王妃，你才會避躲本王嗎？”

    “王爺還沒有回答小僧的話?！彼{云淡道。

    楚絕盯著他，很執(zhí)著地問道：“你避開本王是因為本王要娶王妃？”

    藍云啞然，她怎么覺得自己和他無法正常溝通了？他這是在跟她模糊主題嗎？

    “小僧無話可說了，王爺請自便?！彼{云走到榻前盤腿而坐，閉目養(yǎng)神似乎正打算入禪。

    見他如此神情，楚絕眼角微微彎了彎，似乎在笑，但目光落在他身上的僧衣時又沉了沉，。

    他以為坦然的面對自己的悸動時，是遇上了自己的劫數(shù)。

    他也知道，就算他坦然的面對自己的劫數(shù)，這件事依然不會簡單，或許那天的夜色太過沉重，也或許那里的他太過脆弱，就那樣沖動的向他表露了心跡。

    或許有些沖動，但他并不后悔，反而似乎松了一口氣，掙扎與徘徊只不過是讓自己更不得安生罷了。

    可是，事情卻復(fù)雜的超乎了他的預(yù)料。

    “藍云?！背^注視著他，低沉出聲。

    藍云的眉心動了動，卻未睜眼也未出聲，但他的反應(yīng)告訴楚絕，他在聽著。

    “再過一個月就抵達潼關(guān)，潼關(guān)是楚國與周國交界的邊關(guān)重鎮(zhèn)，本王在那里生活了近十年，雖然是邊關(guān)，沒有京城的繁華，以往也常年戰(zhàn)火不斷，但接下來至少十年內(nèi)，潼關(guān)是不會有戰(zhàn)爭的?！背^說到這里，似乎有些遲疑又似乎有些堅決。

    “到了潼關(guān)后，你就留在潼關(guān)，不要再回京城了。”

    藍云倏地睜開眼睛看著他：“王爺何意？”

    看著他什么都不明白，楚絕垂眸道：“藍云，我對你確實有不容于世的情感，但是本王并非是會強人所難的人，本王只是希望你能陪伴在本王身邊，如若你不愿意接受本王的情感，本王絕不會勉強你硬要接受?！?/br>
    “既然如此，王爺又何需如此安排？王爺難道不是想將小僧禁錮在身邊？”藍云冷冷的道。

    楚絕沉默了片刻后才緩緩道：“京城于你，已是水火之地?！彼懿煊X到皇兄的心思，母后也一定能，母后已經(jīng)容不下他了。

    藍云驚訝的看著他，一雙明凈的眼睛里懵懂而茫然：“小僧不明白王爺何意？”

    楚絕盯著他，嘴唇動了動，卻并沒有將心里的話說出來，只是道：“很多事情，本王并不想你去懂，藍云，本王這樣安排……是想守護你。”

    藍云怔然……

    與此同時，周國距京城八百里的南紹驛站。

    “小豆，公主的藥已經(jīng)熬好了，你扶起公主，我們試著灌藥?！迸t(yī)官金姑姑端著藥碗進來。

    小豆掀開帳帷，拿掉敷在周藍兒額頭上的帕子，手背拭了拭熱度，用帶著哭音的聲音道：“金姑姑，怎么辦，公主又燒的厲害了起來，怎么會這樣呢，早上吃了藥還好好的?！?/br>
    金姑姑把藥碗擱在身后端著托盤的宮女手里，快步走近，拭了拭周藍兒的額頭，再握住她的手探脈，面色稍稍有些凝重。

    見她面色凝重，本就擔(dān)憂著急的小豆急問道：“公主怎么樣？”自從出了京城后，公主的身子就越來越差了，走到南紹時，更是一病不起，只得在驛站停留了下來。

    金姑姑沒有出聲，看翻看著公主的眼瞳，沉吟了片刻后，命令其余的宮女：“好生照顧著公主，小豆，你隨我來?！?/br>
    小豆有些錯愕，但也還是吩咐兩旁的宮女好生照顧著，她才走了出去。

    兩人來到偏僻的竹林亭子里。

    “金姑姑，你叫奴婢來，是有什么事？”小豆忐忑不安的問道。

    金姑姑沒有出聲，只是盯著小豆不語，小豆被她盯的渾身不自在，可又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告訴我，公主是不是不愿意嫁去楚國？”

    小豆愣了一愣，慌忙的四周張望，見這里偏靜無人時，她才焦急的上前抓住了她的手：“金姑姑，你為什么要這樣問，公主她究竟是怎么啦？”

    金姑姑看著她半響，輕嘆了一聲。

    見她嘆息，小豆更急了，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哀求道：“金姑姑，你一定要治好公主，公主不能有事的?！苯鸸霉帽臼腔屎竽锬锷磉叺呐t(yī)官，醫(yī)術(shù)精通，皇后娘娘割舍讓她陪公主出嫁也是愛女情深，可現(xiàn)在金姑姑這樣的表情，她實在是心生不安。

    “心病還需心藥醫(yī)，公主的病反反復(fù)復(fù)不是因為病根，而是因為公主自己想病?！?/br>
    “什么？”小豆驚呆了。

    “所以我猜想，也行公主根本就不想嫁去楚國?！?/br>
    小豆跌坐在地上，突然雙手掩面嗚嗚的哭了起來。

    金姑姑輕嘆了一聲：“別哭了，告訴我，公主究竟是因為什么想不開，拿自己的命不當(dāng)一回事？”

    “嗚……奴婢不知道……”小豆嗚嗚的哭著，泣不成聲。

    金姑姑緊皺著眉頭，嘆氣道：“好了，別哭了，快去照顧公主，我再想想辦法?！彼詾樾《怪?，卻沒想這丫頭一問三不知。

    待到金姑姑徹底離開后，小豆才停止了哭聲，卻沒有起身，怔怔的坐在地上，直到她眼前出現(xiàn)一雙腳，她一愣，慢慢的抬頭，看著秦恒那張因為擔(dān)憂和痛苦而繃緊的臉。

    小豆從地上爬起來，冷冷的看著他：“你滿意了？”

    “公主她……”

    “如果不是因為你，公主又怎么會病倒，又……又怎么會……都是你的錯?！?/br>
    “我不是要讓她傷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