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慶帝眉心一攏,想了想道:“再加令下去即可。” 慶帝端起手邊的茶,輕啜了一口,眼中殺氣銳現(xiàn),他宣無憂回京,不是因為舍不得這個女兒遇險,敵寇如此公明正大的刺殺他的女兒是對他的挑釁,要是他坐視元無憂讓他們給殺了,那他的臉面何存? 前來請安的無憂公主被施公公親自勸回了無憂宮后,安心等候著慶帝宣昭。 直到三天過去了,也未等到宣昭,還在無憂宮總管太監(jiān)再次求見了施公公,在第五天早朝過后,慶帝才召見了回京回宮的無憂公主,卻只是似是而非的安慰了幾句后,就準了她的請求,讓她回到了懷王府。 懷王府。 月夜下的主菀,庭院前的幾株含苞待放的梅花包裹了一層薄薄的雪霜,在月夜下更顯晶瑩剔透。 懷王輕咳了幾聲從屋內(nèi)走出來,一旁的小李子忙給他再披上一件銀白色厚絨披風,華麗卻不張揚。 “王爺,這寒氣重,您還是回屋吧?!?/br> 懷王強壓著嗓子眼里的咳意,抬頭看著天空,眸子冷涼,柔和的燈下,將他清瘦頎長的身影傾斜投影在身后。 一陣風吹來,寒氣襲卷,直讓小李子心驚rou跳起來,一張臉都苦擠在了一起,苦口婆心的勸道:“王爺,您還是回屋吧。” 懷王對小李子的勸言充耳不聞,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李子只得抱了個暖爐出來,硬是塞在懷王手里,也學著懷王抬頭看天上的月,心里暗忖,自從這不是無憂的無憂公主回府之后,王爺就有些異常,難不成…… 小李子眨了眨眼,難不成王爺是在擔心無憂公主?小李子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對于回到府里的無憂公主,王爺可是一次都沒去見過呢? 原本他以為這只是王爺?shù)挠嫴?,畢竟這傳到皇上耳里,只怕會以為王爺這是責怪無憂公主未能尋得延年益壽的奇藥回來心有微詞呢? 現(xiàn)在一想,也許也有可能是因為王爺根本就不想見假人呢? ☆、119風起云涌 楚國京城,慈延宮,后殿佛堂。 木魚聲傳出,燭香裊裊,檀香四溢,榮太后跪在明黃軟墊上,正閉目一手敲木魚,一手撥弄佛珠,她的頭頂上是數(shù)尊金身佛像。 佛堂內(nèi)明明佛香繚繞,可她卻做不到凈神明心,心里那一股子說不明的心浮氣躁在不停的擴散,這也使得她手里的無論是木魚還是拔執(zhí)著的佛珠都似乎極沒有規(guī)律,隱隱的,似乎不安。 輕輕的腳步聲走了進來,榮太后置之不理,她參佛的時候,除了卓嬤嬤,任何人都不得進來,卓嬤嬤若沒有大事,她也不會進來打擾她。 卓嬤嬤看著跪在佛像下參佛修佛的主子,無聲輕嘆了一聲,這件事,實在是太過重大,也太過沉重。 她上前一步,低聲在榮太后耳邊低語著,木魚聲止,撥動佛珠的手指也驀然停住,捏著其中一顆佛珠的手指死緊發(fā)白,緊接著,榮太后倏地睜開眼睛,眼中戾氣盡顯,極為駭人。 榮太后僵硬的抬頭看著頂上佛,這輩子她遇見過的驚濤駭浪并不少,可卻都沒有此刻這樣讓她通體生寒,心都為之顫抖。 “主子?”卓嬤嬤擔憂扶住她渾身僵硬如石的身子。 榮太后盯著佛,死死的盯著,紅顏禍水,孽障惑世,迷了她的女兒,惑了她的兒子,這樣的妖孽她不除誰除? “傳令下去,不需再動手。”既然他執(zhí)意要回到他不該回到的地方,那她就成全他,她倒要看看,她要賜死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和尚,誰敢攔? 卓嬤嬤心神一凜低下頭,接二連三都失手,卻偏偏還傳回消息說,王爺也……也難怪主子下令不需要再動手,不怪主子起了非殺不可的心,這藍云著實是禍害,竟然連王爺都他迷惑住了,想必主子要親自除他了。 久久,佛堂外傳來稟報聲。 “啟稟太后,九公主回宮。” 榮太后陰冷駭人的面色聽聞此言,緩和下來,起身走出佛堂。 楚玖兒看著從佛堂里走出來的母后,眼眶一紅,忍不住地沖了過去,緊緊的抱緊了榮太后:“母后……” 榮太后眼底稍稍有些怔愣,但很快就柔和了下來,輕拍著楚玖兒的背,嘴里卻責怪道:“又私自跑出京去,一回來就向母后撒嬌,你以為這樣,母后就不會罰你了是不是?” 楚玖兒并沒有像以往那樣不服氣,而是苦澀道:“母后,我想通了?!?/br> 榮太后一愣,看了一眼卓嬤嬤,卓嬤嬤示意,帶著底下的人都退了出去,殿中只剩下母女二人。 榮太后所懷里的人輕輕的推開,目光在其臉上掠過,為那抹蒼白而微微皺眉,著急的道:“怎么面色這么差?母后這就宣太醫(yī)……” “母后,我沒事,真的,我真的沒事。”生怕她不相信,楚玖兒連聲強調(diào)。 榮太后拉著她在榻上坐下,輕撫著楚玖兒的秀發(fā),輕嘆了一聲將她再擁入懷里:“玖兒,你真的想通了?” 楚玖兒閉上眼睛,輕輕的點了點頭:“是,玖兒想通了?!?/br> 榮太后眼底閃過一絲欣慰:“想通就好,母后為你選的人一定不會……” 楚玖兒輕聲打斷她:“玖兒進宮之前已經(jīng)去見了皇兄,玖兒……愿意去和親。” “你說什么?”榮太后雙手猛地將懷里的楚玖兒推開,雙手緊緊的抓著她的肩膀,震驚不敢置信的盯著她。 楚玖兒垂眼,苦澀而沉痛:“皇兄和王兄都想玖兒去和親,玖兒掙脫不了這命運,唯有認命?!钡貌坏阶约合胍?,也已經(jīng)沒有自己想要的,她苦苦掙扎又有什么意義? 就……就算她掙脫了和親命運,也不過是要屈服于另一個命運,這樣于她而言,又有什么不同?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榮太后厲聲喝斥出聲,還以為是她想通了她的一番苦心,卻沒想到……卻沒想到…… 榮太后只覺得自己就吞了一塊石頭一樣沉痛,她剛剛才受到巨大的刺激,此刻只覺得一陣頭暈?zāi)垦?,一把緊握著桌角,她極力支撐著。 楚玖兒退開,撲通一聲跪伏在了榮太后的膝上泣不成聲:“母后,玖兒真的明白了很多事情。”她傻,是因為她心里還有一絲期盼,可是當所有的期盼都破滅后,那殘除下來的是她不能再去裝傻的真相和現(xiàn)實。 榮太后一把將其推開,手指顫抖的指著她:“你實在是讓母后太失望了,玖兒。” 被一把掃到地上斜趴在地上的楚玖兒聲音卻很平靜:“母后,正因為玖兒想通了,才明白,唯有認命,才是最好的路,這樣,對您,對七王兄,對皇帝哥哥才是最好的選擇。”她不希望因為她,而使得母后和皇兄心生芥蒂,更不希望七王兄為難,一邊是母后,一邊是皇兄,如果她和親,能化解這些,這也是她最后且唯一的價值了。 榮太后怔怔的看著地上的人,心里像針扎一樣刺痛,讓她視線模糊起來。 “玖兒這么多年來都在母后的寵溺下任性自私,玖兒也以為自己會一輩子任性下去,自私到底?!?/br> 榮太后手隱隱顫抖,面色激動而痛苦:“你這樣自以為是、自以為是這樣的選擇,你讓母后情何以堪?”她的一生都葬送給了這座皇宮,最后僅有的一個愿意只不過是希望這個女兒能去彌補她曾經(jīng)的痛,為什么她卻不體諒她的苦心? “你讓哀家太失望了,既然你都決定了,最后才來告訴哀家你的決定,哀家無話可說,你退下吧?!睒s太后整個人都仿佛一瞬間衰老了十歲。 “母后……”楚玖兒哭著抬頭。 榮太后手指一指,厲聲命令道:“出去。” 楚玖兒淚眼模糊,喉嚨哽咽,數(shù)度張嘴,卻都找不到聲音。 見她一直不動,榮太后聲音提高:“卓嬤嬤,送公主回宮?!?/br> 卓嬤嬤快步走進來,看著眼前的場景,也不好說什么,只是上前扶起痛哭不已的公主,輕聲道:“公主,您還是先回宮吧,主……主子她只是太震驚了,才會震怒?!?/br> 榮太后別開眼,不去看被卓嬤嬤扶出去的玖兒,坐在錦榻上的身子因為無力而搖搖欲墜起來,以手支撐捂眼,淚水從指縫間流淌而下。 卓嬤嬤走進內(nèi)殿,無聲的遞上帕子,看著默默流淚的主子,她的心也不好受,別人不明白主子對公主的厚望,可是她明白。 主子在生皇上之前,還懷有三胎,第一胎,第二胎均被當時最受先帝寵愛的萱妃暗算,主子明明知道謀害她的人是萱妃,卻沒辦法對付她,萱妃深得先帝寵愛,其母族也并不弱,且先于主子進宮。 在那時,后位其實就是主子和萱妃兩人之爭。 萱妃生下大皇子,風頭在后宮無人敢擋,主子也在大皇子出生后的三個月時生下了大公主,而那時萱妃雖未冊封為后卻掌握了后宮之權(quán)。 為了后位,主子最后舍棄了大公主陷害了萱妃,雖未損毀其根基,卻也暫時阻擋了萱妃榮登后位的路…… 后來,主子生下二皇子的第三年,在七皇子出生一個月后,最終勝于萱妃登上后位。 從此主子卻隔了近五年才再度懷上,生下了九公主,雖然主子什么都不說,可她知道主子心里從來沒有忘記過大公主。 大公主是主子心里最深的痛,主子將大公主沒有享受的尊榮和寵溺都給九公主,且說過,一定不會舍棄九公主,讓她因為皇權(quán)而犧牲…… “卓嬤嬤,這是不是報應(yīng)?”榮太后低低的出聲。 …… 瑞陽宮。 送走前來宣旨通傳的太監(jiān),錦魚喜笑顏開的回到內(nèi)殿,向半躺在貴妃榻上的主子道喜。 剛才可是來了圣諭,晚上皇上會來瑞陽宮與娘娘一起用晚膳呢? 在這宮中,像她們這些人的命運完全是系在主子一人身上,主子榮,她們自然高人一等。 白初月并沒有因為剛剛的圣諭而喜上眉梢,垂眸吩咐道:“去打聽一下宮里可是有發(fā)生什么事情?” 錦魚愣了一愣,但很快就明白過來:“是?!?/br> 約莫半個時辰后,錦魚將打聽來的消息稟報給了白初月。 “娘娘,九公主回宮了?!?/br> 白初月心神一動:“是嗎?” “是,娘娘,奴婢打聽到,九公主回到宮中后并未回永樂宮,而是去了乾承殿見了皇上,然后接著去了慈延宮。” 白初月嘴角輕揚:“太后可是震怒?” 錦魚驚訝的瞪大眼睛:“娘娘,您真是料事如神,九公主去見太后,聽說惹得太后震怒的將九公主趕出了慈延宮?!?/br> “好了,本宮已經(jīng)知道了,下去準備吧。”白初月淡聲道。 “是?!?/br> 錦魚退下后,白初月懶懶伸手從手邊的桌上花瓶里抽出一枝修剪的十分漂亮的梅花,湊到鼻間輕輕一嗅,唇畔勾出一抹了然且喜悅的笑意。 皇上這次來,或許是真的來給她榮寵了!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這一品賢妃是如何來的,她也明白一飛沖天是需要付出代價的,皇上會對她有所忌諱,會對她上心,卻絕不會對她動心,她進宮已經(jīng)有半年之久,卻并未真正被皇上臨幸,每次宣昭她去乾承殿或皇上來瑞陽宮除了問那些她記得的事情并沒有碰她。 宮中人人都以為皇上寵愛她,卻不知道至今她還是處子之身。 如果她未經(jīng)歷夢中那一世,或許,她絕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可她在夢中經(jīng)歷的那一生,卻讓她徹底地脫離了閨閣小姑娘家的天真稚拙,比起以姿色得到男人的三分新鮮,身份地位上的榮寵對她而言才更具有實際意義。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正確的,男人朝三暮四永遠不會有真心,對于女人而言,身份地位和依仗才是最重要的。 白初月輕輕的撫摸著腹部,唇邊的笑容越發(fā)的深。 她的葵水才走沒三天,或許今晚是她最好的機會,皇上忌諱她卻又需要她,他自然知道如何留住她,今天晚上,皇上絕對會寵幸于她,只要她懷上龍種,那她依仗就越發(fā)的牢固了。 …… “妾見過皇上?!卑壮踉挛⒑σ猓I硪姸Y。 楚鴻目光淡淡的在白初月停頓了片刻,云髻峨峨,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臉蛋嬌媚如月,眼神顧盼生輝,撩人心懷,他的面色溫和下來,伸手扶了一把:“愛妃平身。” “謝皇上。”白初月平身,身子更加柔嫚動人。 白初月服侍著楚鴻用過晚膳,太監(jiān)們將精致的晚膳撤下后,錦魚泡了茶,她很自然的上前接過,親自上前侍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