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jié)
主仆二人回到大廳屋檐下,還未入內,一名衣著整潔、腳步齊穩(wěn)、態(tài)度恭謹的小廝恭身上前稟道:“公子,大公子私下差人送了賀禮去懷王府。” 平睿神色未見絲毫動作,只是淡道:“隨他去。” “是?!毙P恭敬的退了下去。 “公子,這大公子這不明……屬下知錯?!惫芗业穆曇粼谄筋5哪抗庀锣淙?,而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請罪。 “去阿星那兒,自行領罰?!逼筋m铀评?,寒芒四射。 “是。”管家恭恭敬敬的跪叩一禮后,恭身倒退著下去了。 平睿重新站立在屋檐下,面色恢復如常,但下一刻卻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峰微微擰了起來。 傍晚時分,顧府。 站在大門口的顧凌目送著轎子,神情黯然落寞。 一旁的廖青云輕嘆一聲,上前拍著他的肩膀,邀請道:“陪我喝幾杯?” 顧凌苦笑:“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才是。”他心里的沉悶和苦澀此刻確實無處可宣訴。 廖青云對于好友的心思,他能理解,可是卻無從安慰。 正在這時,今天一天都將自己關在房里不吃不喝的顧安安滿面淚痕的沖了出來,顯然是想去追那轎子。 顧凌拽住了她。 “哥,你快放開我?!?/br> “別胡鬧了,回房去?!鳖櫫栎p聲道。 顧安安搖頭,用力要撇開他的手:“哥,我想通了,依依姐任性,可是們不能任由她任性,不能讓她坐著那頂轎子入懷王府,我們要截下她?!?/br> “然后呢?”顧凌平靜的問道。 “然后我會帶著依依姐遠西,讓祖父祖母為依依作主,讓懷王必須要娶姐為妻,而不是為無名份的妾?!?/br> 顧凌一雙眉已經擰成了麻繩,但拽住顧安安手臂的手卻不但沒有放松,反而越發(fā)的緊窒,輕柔安撫的聲音染上了斥責和命令:“胡鬧,回房去?!?/br> 顧安發(fā)不甘心不服氣的回頭怒吼著:“怎么是胡鬧?她既然非要嫁,我們就成全她,反正懷……” 眼見顧安安越說越放肆,顧凌打暈了她,直接命令兩名侍女:“扶小姐回房。” “是,公子?!?/br> “全叔,你看著八小姐,不許她出房間一步?!鳖櫫栌址愿赖?。 “是,公子?!比骞Ь袋c頭。 顧凌揉了揉眉頭,看向廖青云作引請姿勢道:“青云,陪我喝幾杯,今天晚上我需要大醉一場?!?/br> 廖青云點頭:“雖然大醉一場并不能改變已成的事實,但是我相信明天醒來,你心情會好一些?!?/br> 顧凌嘴角扯動了一下,在進府之前,還是忍不住回頭望向轎子消失的地方。 廖青云見狀,抿了抿嘴,說道:“七小姐雖然固執(zhí),但卻沉穩(wěn)冷靜,并不是完全失去了理智沖動之下的選擇,她是經過深思熟慮而行的,就算此刻你追上去攔下她,她也不會隨你回來?!?/br> “……我知道。”正是因為他看見了依依的執(zhí)著和深情,他才不得不讓步,否則,正如安安所言,最初時,他也想過,成全依依,以顧家門楣逼迫懷王娶其為妻,而不是為妾。 可是,依依一句話震動了他也鎮(zhèn)住了他,她說,他不僅僅是懷王,也是表哥,是三姑母唯一的獨子,最后的牽掛。 “我這個meimei,真的很傻?!比绻皇菫榱祟櫦叶霊淹醺稽c兒也不會擔心,可是她不僅僅是單純的為顧家,更主要的是為情。 “青云,依依愛上了王爺,而王爺并不愛她,這才是我放心不下卻又無可奈何的原因?!?/br> 廖青云看著眉心打結滿眼無奈和隱憂的顧凌,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覺得無論說什么都不合適,他只能保持沉默。 …… 令人側目通往懷王府必經之道上的道路上,在不少人引頸盼望下,在傍晚夕陽快要落山的時候,終于見到了先后有兩頂轎子出現在視線之內,相差也就幾丈路的時差。 在兩頂轎子前面引路的分別是懷王府的管事太監(jiān),他們很有默契的配合著腳步,原本還有些分先后的兩頂轎子開始了并列而行。 兩撥人馬并沒有匯合成一撥,而是并列而行,沒有吹打的喜樂,沒有浩蕩的奴婢隨從,完全是遵照納妾之禮來行辦。 要不是隨行的太監(jiān)宮女們衣著光鮮,要不是那兩頂轎子雖然顏色暗沉卻布料精致,有著華貴暗紋,誰也想不到這是在納妾,還以為這是哪家達官貴人家的小姐出游回來呢? 懷王府,大門緊閉,唯有左右兩側耳房開著。 多余的人沒有,只有小高子和小花子兩人分別站立在兩側,各自提著一盞宮燈,其余懷王府一切如常,用元無憂的話就是用放大鏡來觀察也觀察不到絲毫的喜慶現象。 在項清塵轎子旁邊的元絡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眼懷王府,饒是如她,也還是被前所見到的給氣的怒火在胸腔里直燒。 欺人太甚! 清塵太委屈了,幸好阿暮不在,不然看見清塵如此受辱,他得痛苦發(fā)狂。 等一下清塵看到,還不知道會作何感想呢? 要是平常以清塵的性子,清塵絕對會一把火燒了這座懷王府,再把懷王打剝一層皮,可現在……元絡皺眉,清塵連為妾都同意了? 不管如何,她私心里,還是希望清塵臨門反悔,今天所見讓她知道清塵在懷王府這條路不好走。 “落轎?!?/br> ☆、191來者是客 臥房內很安靜,小李子站立在一旁,左看看窩在懶人椅中一手拿炭筆一手執(zhí)紙冊正不知道在寫什么的無憂公主,右看看床榻上正專心致志的獨自執(zhí)棋的王爺,嘴巴張了合,合了又張,可愣是沒吱出聲出來,沮喪的垂下了腦袋。 元無憂的推算卡在了一個環(huán)節(jié),她皺起了眉。 懷王若有所覺的抬頭看著她,目光在她悄然擰起的眉心處多停留了片刻,才又重新垂首低頭觀察著他的棋局。 元無憂沉默了數分鐘后,問道:“快吉時了吧?” 終于聽到有聲了,小李子忙回答道:“回公主,已是吉時了。” 元無憂挑眉:“兩位妾夫人可有安排入府?” “奴才去瞧瞧?”小李子偷偷暗瞥了一眼置若罔聞的王爺,小心翼翼的問道。 元無憂想了想,點頭:“嗯,你去瞧瞧吧。” “是?!毙±钭蛹拥目煲獰釡I兩行了,終于還有人記起了馬上就是兩位妾夫人入府的吉時,他以為就只有他一個人記著呢? 小李子發(fā)揮了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前院奔去。 而房間里,懷王似乎無心再執(zhí)棋了,揮了揮手,立在一旁侍候著的長相清秀的少年奉上茶水,再將床榻上的小桌幾上的棋局收拾走。 “無憂有擾心事?”懷王抿了一口茶,抬眸望著她。 元無憂點點頭,卻沒有說為何而擾心?手勢微動,一旁的玉翠將精致的宛如擺飾的小銅爐呈上,她將寫了半個下午的紙冊扔了進去,玉翠蓋上銅爐蓋子退至一旁,直到銅爐蓋上的孔中火苗升起,那紙冊完全化成灰燼,她才恭謹的退了出去。 元無憂站起身,毫不端莊的伸了伸懶腰,揮罷玉珠遞上的茶水,朝懷王走去。 懷王看著她的目光隱隱含笑,將手里的茶杯微傾斜一表自己有在聽她的話,精致華貴的白玉杯盞中不是參茶亦不是清茶,是她要求的白開水。 元無憂滿意的點點頭,轉身欲走出房間。 懷王似是無奈的嘆息:“無憂?!彪m然不想承認,但這丫頭似乎是真的將他當兒子養(yǎng)了。 元無憂回眸,道:“我再想想。”雖然還沒有頭緒,但這只是暫時的。 懷王搖頭,眼神很堅持:“我們聊聊?!彼皇遣恍湃嗡侨缢虢o他清靜無憂的生活那般亦給她依靠解愁,她總是以為自己五十歲,而忘了自己其實還不到十五歲,他是她父王而非真的是她兒子。 元無憂眉梢略挑望著他,幾秒鐘后,她轉身,在他床榻邊上坐下,很自然的接過他手里的杯盞遞給一旁侍立著的少年。 少年和玉珠都恭敬的退至了紗簾之后。 “平睿的舉動讓你有些覺得有些棘手?”懷王問道,自從上午平睿親自送了那塊令牌過來后,她就一直沒離開,就連午膳都是陪著他在房間里用的,下午更是窩在軟椅上思考至今。 “說棘手倒也談不上,我只是在衡量他的價值,他這般投石問路,表面是個威脅,我與他之間之爭,表面上只不過是一個平國公府,他這是……要我放過平國公府?還是說他這是借機警告我們?這京城之地是他守護的?” 元無憂放松的將背靠向身后的床柱上,毫無在乎自己此刻的形象,也沒在意自己這番舉動的不合適。 在懷王面前,她很輕松自在,這也是為什么她愿意呆在他身邊想事情的緣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讓她的心靈有安全感,畢竟她于懷王,除了自己前世那些與他無關的事情之外,她沒有一件事是需要去隱瞞他的,她相信,她于懷王亦是如此的存在。 所以相處起來,隨意就好。 看著她慵懶之意毫不掩飾,懷王眼底深處浮現幾許寵溺,明明是于禮不合,可她做來,卻仿佛天經地義般,讓他無奈的同時心里也暖暖柔柔的,如同身體里那刺骨的寒凍被融化一般,如此舒適,如此珍貴。 斂去心里柔動,懷王正色道:“平睿年少出智,才智與生俱來,心性異于常人也不無可能,依我看來,他此舉并非是要你放過平國公府?!?/br> 元無憂微訝,但下一秒神情嚴肅起來:“你的意思是,他在警告我們?” 懷王清澈的眸子幽深起來:“至于警告是與不是,現在還不好說,不過,關于平國公府我倒是有些確定,平睿之能,毋庸質疑,像他如此這般年少出智之人,骨子里必然尊傲異于常人,無憂,如果你是他,處在他的位置上,你會如何做?” 她會如何做?元無憂微微瞇眼沉思著。 徜若她是平睿,面對為了富貴權勢而讓自己母親由妻為妾讓自己成為庶子的平有治,以她的才能她不會將那爵位放在眼里,只要自己愿意,她完全可以憑自己的能力創(chuàng)下一份比平國公府更高更強的地位尊榮,可是骨子里,她會嘲弄會鄙視平有治,哪怕那人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元無憂眼睛微亮,眼角微微上挑,緩緩的笑了,纖長濃密的睫羽在眼簾下打下了陰影,染在眸底深處的淡淡冷清因為這抹笑容而融化,一雙美眸漆黑得不見底,卻散發(fā)著璀璨的光芒看向懷王。 懷王輕咳了一聲,靜靜的看著她,心里卻忽然閃過一個認知,看久了這樣一張臉龐,不只是他,恐怕任何男子都很難再去因為女子美貌而驚艷。 憑心而論,無論是七表妹還是項姑娘,她們其實都有著一副美麗的外表,且氣質也頗為不凡,只是,他的心太小,容不下她們。 “父王大人在想什么?不會是想你那即將登門入府的如花美妾吧?” 懷王斂去飄忽的心神,無奈的瞪著不知何時眼底盡染戲謔的元無憂,說道:“她們不一定會入府?!?/br> 他之所以讓人如此輕慢她們,就是想給她們最后一次機會,讓她們看的清楚明白,他的心里對她們毫不在意,她們所圖的,永遠不會得到。 元無憂笑容加深,暗自搖頭,可憐的孩子,他不了解女人,如果平常女子,這倒有可能會有效果,但對顧依依和項清塵這兩個聰明過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孩子來說,他這樣做不但不會讓她們知難而退,反而會挑起全部的斗戰(zhàn)力。 見她笑的意味深長,懷王眉心微緊:“你認為她們……” 懷王的話還沒有說完,小李子高興的聲音老遠就傳來:“啟稟王爺,兩位妾夫人已經入府,顧氏住在清心小筑和項氏住在靜心小筑?!?/br> 懷王皺眉,元無憂低低一笑:“父王大人,在了解女人這方面,您太天真了?!?/br> 懷王啞然無語,輕嘆一聲,罷了,就如無憂所言,路,是她們自己選的,他并不虧欠她們,不過是多養(yǎng)幾個人罷了。 半刻鐘之前,懷王府門口。 轎子落地,各有兩名小太監(jiān)挑開轎簾,隨著轎簾的拉起,端坐在轎中的兩人的容顏盡現,白膚凝脂宛如月華般散發(fā)著動人潤澤,身著一模一樣繁華嫁衣的美麗女子。 嫁衣是由懷王府繡房按皇室宗親納妾規(guī)矩趕制的,正式繁瑣的宮裝,色澤雖不是喜慶的正紅,而是比喜紅要淺淡很多,但其繁華、精致、華貴卻不是民間女子所穿的嫁衣所能比擬的。 因為是妾,都無需披蓋頭,兩人原本隱含期盼和羞怯的目光在觸及到緊閉的懷王府大門,以及站在臺階之上只提了一盞宮燈迎接她們入府的小太監(jiān),無論是顧依依還是項清塵,目光都復雜了起來。 主事太監(jiān)似乎是給時間讓她們思考,并沒有急著唱禮讓她們下轎。 顧依依垂下眼掩飾眼中的黯然,對于如此陣狀,其實她心里并不意外,但未真正看見之前,心里還是忍不住會幻想會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