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jié)
顧凌的復議令人吃驚,可都還不及他對平立這一聲平國公的稱謂來的讓人震驚。 平國公大公子平立已經(jīng)承爵,很多人都知道,可是因為老平國公平有治積威太深,所有人都還沒有意識到如今平國公府當家作主的人是平立。 平立以爵位上朝,對朝堂上來說,不算大事,可也絕非小事。 這意味著,朝中權(quán)派又將要經(jīng)歷換血更替。 平立第一天上朝就如此大張旗鼓的張揚,親自請旨嚴懲那些賣他平國公府情面的官員們,雖然不厚道,甚至是卑鄙,可卻是高明的一招。自斷一臂,有了退路。 皇上詢問顧凌的意思,他們明白,無非是讓顧凌表態(tài)。 可顧凌……這態(tài)度實在是出乎所有人意料,讓局面越發(fā)的錯綜復雜了起來。 顧凌仗無憂公主的權(quán),無憂公主靠顧家的勢,已經(jīng)是秘而不宣的事實,也是皇帝默許的事實,而無憂公主和平國公府有仇更是事實。 前段時間,無憂公主為難平國公府的事,更是京城上下眾所周知的事實。 以此論推,這顧凌與平國公府自然也是對立而站的,就算皇上有意偏袒,顧凌也不該是這樣的態(tài)度? 可偏偏顧凌這般態(tài)度,實在是令人費解。 然,眾人心里百轉(zhuǎn)千回,可都跟不上接下來的峰回路轉(zhuǎn)。 “顧卿以為,誰能擔當查處此案之職?” 顧凌答道:“回皇上,臣以為,此案由平國公查處最為合適!” 眾人驚悚了,顧凌不和平國公府對立也就罷了,就當他圓滑,可現(xiàn)在是怎么一回事?顧凌竟然力保平立?偏袒平立? 慶帝眼風掃向平睿,問道:“平將軍意下如何?” 平睿抬眼,面上一如既往的清和淡然:“末將對此事無異議?!?/br> 慶帝稍默然,而后淡道:“既然如此,準奏,退朝!” 眾人恭送,慶帝離開后,跪地的朝臣起身后,大殿里寂靜的氛圍被打破,逐漸向人聲鼎沸這個氣氛靠攏。 平立對于同僚們或真或假或試探或奉承的話說,無論官大官小,他都面帶笑容,態(tài)度謙和,這讓不少人暗暗吃驚,對他的印象也大為改觀。 平立一邊與迎合上來的人寒喧,一邊注視著平睿,見他站在人群外朝他微笑頜首后,就轉(zhuǎn)身欲離開。 “三弟。”平立忙喚住了他。 原本圍著平立的眾人見狀,也都識趣,不再打擾。 平立走上前,笑道:“今日回府用午膳吧,我們兄弟倆好好喝一杯。” 平睿垂了垂眼,下一秒他揚眼回頭,笑道:“大哥有請,小弟豈敢不從?” 平立似是很高興,甚至伸手拍了拍平睿的肩膀:“那我在府中等你?!?/br> 平睿笑著點點頭。 如此一副兄友弟恭的畫面落在在場人眼里,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圣意難測,皇上竟然又重新啟用平國公府?而這顧家也奇了怪了! 事情,真是越來越詭秘莫測了。 對顧凌頗為欣賞與為之算是交好的幾位官員走向見此情景,面面相覷了一眼,都有些懵然,顧凌葫蘆里賣得什么藥?他們都看糊涂了! …… 寒梢未盡,月色清冷,讓夜,有些沁冷,不過,比起寒酷冽冬的刺骨,這般的冷還是被人容易接受。 廖府半坡園后堂,燭燈耀亮。 廖青云俯身正全神貫注的拼湊著他在亂墳崗收集回來的殘破尸骨。 外面守候著的隨身小廝見顧凌進來,忙上前行禮且低聲道:“顧大人,我家公子在后堂,您是在前廳候著,還是去后堂?” 對于青云的半坡園,顧凌已經(jīng)熟捻的如同在自家府廳行走了。 “不必忙活了,我去后堂。” 聽聞此言,原本打算去奉茶的小廝也收住了步子,也不把顧凌當外人看。 顧凌腳步放輕的走進了后堂。 廖青云正在忙活著,他并沒有出聲打擾,環(huán)視看著四周陳列的各類物品,顧凌微微一笑,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器刃或是尸骨,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伸手取過一把剔骨小刀執(zhí)在手中觀看著,想著第一次見到青云使用這把小刀時的情景,顧凌有些失笑。 “你今天心情很好?!?/br> 顧凌回頭,看著已經(jīng)忙完了正在凈手的廖青云,想著如今朝中局勢,面色的笑意收了起來,淡道:“平立今天入朝了?!?/br> “這不正是你一手推進的?”廖青云取過干凈的帕子拭著手上的水漬,抬眸望他,他雖未入朝,可朝中動靜,他都在留心。 顧凌低頭注視著手里的小刀,想著昨夜在望江閣她對他說過的話:“我直到今天才明白,她為什么要啟用平立了?!?/br> 廖青云拭手的動作頓了一下,沒作聲。 顧凌將手里的小刀放回原處,有些好奇的道:“你和他有過節(jié)?”他發(fā)現(xiàn)青云對平睿并不愿多談,要不然他也不會一直沉默至今了,青云一定對平睿有不尋常的認知。 兩人重新回到大廳,無意識的捧著小廝奉上的茶,廖青云神情有些恍惚。 顧凌心里的好奇心越發(fā)的濃重,卻并不摧促,不管青云和這平睿有何淵源,他來問了,青云就一定會告訴他。 不是為他,而是為她。 顧凌連喝了三盞茶,才終于聽到了廖青云的聲音,卻讓他很是吃驚。 ☆、202懷王憂慮 “嚴格說起來,他是我仵作術上的啟蒙師?!?/br> 顧凌驚訝的瞪大眼睛,他想過不少因由,卻沒想到會是這樣? 廖青云沒理會驚訝的顧凌,只是聲音略有些沉重地將他與平睿的過往說來。 其實平睿的過往并不是什么大秘密,他聽到的各種傳聞也不少,不過,對廖青云來說,他看到的那個平睿才是最真實的。 平睿雖是庶出,平國公卻寵愛他勝過嫡子,這讓平睿這個庶三公子在平國公府中的地位甚至壓過了他的嫡兄平立。 平老國公和平老夫人雖有不滿,但多次勸說之后見平國公不理會執(zhí)意一意孤行,也無可奈何! 而這時候,平國公已經(jīng)蒙受皇上器重,位居重職,使得原本空有爵位卻并不受器重的平國公府再復風光。 平氏一族也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平國公寵妾貶妻、重庶輕嫡的行為粉飾太平。 平睿以庶出之身卻壓過了嫡兄,雖然都畏于平國公受皇上器重而無人敢當面指責,但背地里,京城各官宦之家對平國公如此作為是很不贊同的。 家宅安,方能萬事興。 像他們這些京中官宦之家,門戶都不算小,誰家或重或輕都會有不宜攤開的事情。 可這些事情是一定會想方設法捂著藏著,絕不會像平國公這般招搖張揚。 說起平國公重庶輕嫡,就不得不提平夫人了。 平夫母族姓王,王家門楣或許比不上有世襲爵位的平國公府,可王家底蘊不算淺,平夫人是王家長女,幼弟年少,本家一支雖然稍顯薄弱,可王家當時當家作主的是平夫人的三叔。 王三爺當時是二品大員,更是劉氏黨羽。 隨著劉氏一族權(quán)傾朝野,王家門戶自然也水漲船高。 王家得勢,平國公雖然沒有失寵于平睿母子,可對平日里一向并不關心的平夫人母子幾人也多了幾分尊重。 卻在這時,平睿的生母如夫人病逝! 坊間都在傳聞,是平夫人仗著娘家得勢,終于不再忍耐害死了如夫人。 可這畢竟是傳聞,更何況平府極為低調(diào)的處理了如夫人病逝的事情,也不見平國公遷怒于平夫人,傳聞也顯的有些薄弱。 也許是聽聞到了外界的謠言,平夫人親自將平睿養(yǎng)在了身邊,真正以嫡子來養(yǎng),平立有的,平睿有,平立沒有的,平睿也有。 貴婦之間的來往甚至是宮中宴會,平夫人都不會遺漏掉平睿。 平國公對此很是滿意,外界對平夫人害死如夫人的猜測也在平夫人寬納善待三公子的親歷親為上銷聲匿跡了。 對于平國公和平夫人寵愛平睿,明面上不好說什么,可那些有誥命在身的貴婦們心里對于平國公寵妾滅妻和庶尊壓嫡的渾事,可很是忌諱的,同為女人,也忍不住為平夫人抱不平。 沒有規(guī)矩,何成正統(tǒng)? 這也造成了平睿面上風光,其實卻被人孤立的尷尬局面,所有的宴席聚會中,永遠只有他一個人是卑低的庶出,就算他再如何聰明過人,也不會讓那些夫人們真心喜歡,反而更多的是忌諱和輕鄙。 于是,耳提面命之下,不管比平睿大的還是小的,都排斥甚至是欺負平睿。 認識平睿那一年,廖青云五歲,平睿六歲。 廖青云至今都忘不了他初見平睿時的情景,他清楚的記得,在平夫人娘家,王府后花園里,他因為追蝴蝶而跑進了后花園較為偏僻的一角。 卻正好看見王家?guī)孜槐硇值苷谄圬撈筋#搅⒄驹谝慌?,冷眼旁觀。 他不敢出聲,捂住嘴躲進了一旁的假山背后,瞪大著眼睛看著平睿被王家那幾個強壯的表兄弟們強行押著扳開了嘴,其中一人哈哈大笑的往他嘴里尿尿…… 后來,他們離開了,留下平睿坐在地上。 平睿低著頭,卻沒有哭,只是雙拳緊緊的纂緊著,年幼的廖青云不知道為什么不敢去打擾,只是讓自己躲的更隱僻,不想讓平睿發(fā)現(xiàn)。 不知道過了多久,平睿慢慢的爬了起來。 廖青云至今想不出來為什么那時候他會跟著平睿,如果不跟著平睿,也許,他也不會是今天的廖青云了。 其實當時平睿并沒有走遠,而是來到了兩座假山之間的縫隙里。 等到看清楚平睿在那里做什么后,小青云驚呆了。 小平睿拿著一把看起來很奇怪的小刀,殺了那只呱呱叫的蛤蟆。 廖青云不知道是嚇還是驚,兩腿一軟,狼狽的跌坐在地上。 而這時,平睿抬起了頭,猛地看向小青云。 當時的廖青云無法形容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只覺得自己害怕的想逃,可是他整個人都不能動彈。 平睿并沒有為難他,看著他半晌,宛自低頭,專心忙著手里的事,剝皮、抽筋、剮rou、分骨……如同做了不下百次千次一樣,熟練、利落、干脆也殘忍血腥。 也許是因為年幼懵懂無知,有些東西還不明白,也許是因為看著平睿這般模樣讓小青云一下子就想到剛才他被人欺負的事情。 廖青云心里的害怕莫名的消散了,反而多了一絲好奇和崇拜,突然覺得他好厲害,一點兒也不像是剛才被人欺負的模樣。 自始至終,平睿沒有出過聲,可從此之后,但凡有碰面的機會,平睿落單的時候,廖青云總會出現(xiàn),這樣一來,也大大減少了平睿被欺負的機會。 平睿對于廖青云的接近,不冷不熱,但是他卻教了廖青云如何殺蛤蟆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