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碧m嬤嬤在心里暗自嘆了一聲，她總覺得小姐這樣做，會傷小王爺?shù)男?，甚至會傷及母子倆的感情，但愿只是她多想了。

    在小李子的打點下，內(nèi)務宮的轎子直接抬進了湮冷宮，落在了歸佛殿院子里。

    懷王彎腰走出來，小李子忙侍候著懷王戴上特制的口罩，再給他披上大氅披風，力求不讓懷王受到一絲一毫的寒氣。

    蘭嬤嬤看著包的嚴嚴實實的懷王，并不意外，自從無憂公主進了王府后，小王爺來看小姐，就戴上了這樣一個面罩，說是可以防寒氣。

    “奴婢參見小王爺?！碧m嬤嬤不敢直視小王爺?shù)难劬?，屈身行禮下去。

    懷王輕咳了幾聲，探手虛扶了一把：“嬤嬤請起?！?/br>
    蘭嬤嬤起身后，引領懷王進去內(nèi)室，其余人等自然都留在外面等候。

    內(nèi)室雖簡陋，卻暖意洋洋，懷王眼神微柔，脫下身上的大氅摘掉面上的口罩，恭恭敬敬的給顧太妃行禮請安。

    “孩兒給娘請安?！?/br>
    顧太妃看著跪在腳下的兒子，看著他的目光有些迷惘，晗兒，會怨她嗎？

    “地上涼，快起來?！?/br>
    蘭嬤嬤上前攙扶，被懷王輕輕的推開，他柔和的笑了笑：“蘭姨，您別攔晗天，晗天只有今天才能給娘請安?！?/br>
    蘭嬤嬤聽著這句說了十幾年的話，鼻子微酸，這么多年以來，小王爺從不曾忤逆過小姐，除了在娶妻生子這一點，如果不是小王爺真的不愿意，也許他不會忍心違背小姐的期望。

    可是，小姐的心意，她也明白，相勸的話，她也沒辦法說出口。

    蘭嬤嬤悄聲退了下去，留給母子二人說話的空間。

    “快快起來?！鳖櫶H自彎腰扶起跪在地上的懷王，緊緊的抓住他的手。

    “你都瘦的不成樣子了，娘看了，心疼?！?/br>
    “比起去年，娘也清瘦了許多。”

    母子二人說了會話后，顧太妃看著他，突然話鋒一轉(zhuǎn)：“晗兒，為什么不愿意生下子嗣？是不是你早就從太醫(yī)那知道自己的身子有毒？”

    “不是?！睉淹醭聊毯?，斷然否認。

    “那是為什么？晗兒，娘知道你心純心善，可是如今你納的那位項夫人不是說過有辦法嗎？而且依依對你一往情深，更是心甘情……”

    “娘。”懷王打斷顧太妃的話，起身跪下，低聲道：“孩兒不孝，請娘成全?！彼南敕ň退阏f出來，娘也不會理解，這個世上理解且贊同他的人，只有無憂，但他還是不想騙娘，想向她坦誠心聲，期盼娘也如無憂那般理解成全他。

    “娘，孩兒的身體孩兒自己知道，已是燈盡油枯之體，活不了多久了?！?/br>
    顧太妃捂住嘴泣不成聲。

    “孩兒這一生，活的太辛苦，不想到時候，走的也不輕松，骨rou親情是人之天性，孩兒自私，不想去擁有，因為擁有過，在不得不離開的時候，才會割舍不下，孩兒不想受那種椎心卻無力抓緊之痛?！比绻袃号?，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會不會如這樣愛無憂這樣愛上，但他不想再愛了，他活一世，有無憂，已經(jīng)夠了，她的存在已經(jīng)圓滿了他一生中女人全部的角色。

    母、姐、妹、女兒甚至是……妻！

    “那娘呢，你到時候就能毫無牽掛的撒手離開嗎？晗天，你的確是自私，你將椎心之痛留給娘，卻連一個念想都不留給娘，你讓娘如何活？”顧太妃傷心哽咽出聲。

    懷王眼神有些空洞，卻深深的拜身下去：“請娘成全孩兒的自私?！?/br>
    顧太妃痛苦的閉上眼，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這個理由讓她心痛之余也心涼。

    蘭嬤嬤端著水進來的時候，看著小姐傷心流淚的坐著，任由小王爺跪在地上，有些心驚，忙放下手里的參湯，上前攙扶懷王，出聲勸道：“小姐，小王爺身體不好，您快讓他起來。”

    顧太妃拭去臉上的淚，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兩碗?yún)希劾镩W過一絲掙扎，卻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語氣微厲：“讓他跪著?！?/br>
    蘭嬤嬤下意識的抬頭，卻正好看到顧太妃將一顆藥丸放進了其中一碗?yún)?，心里一驚：“小姐……”

    顧太妃盯著那碗?yún)坏剿幫枧c參湯融成一體，看不出半點異用時，她才顫抖的上前扶起了懷王：“晗兒……”

    懷王跪伏了有一會兒，面色發(fā)白，眼前直發(fā)黑，但還是強擠出笑容：“娘，是孩兒不孝，求娘成全，娘的恩情，若有來世，孩兒再報，今生，孩兒報答不了了。”

    “別說了，別說了，你不會死的，這么多年你都堅持了下來了，眼見著我們母子倆能團聚的機會就要來臨了，你怎么能不顧娘呢，怎么可以……”

    顧太妃緊緊的抱著他，淚如雨下。

    晗兒，別怪娘，也許，不只是你是自私的，娘也是自私的，不僅僅是為了顧家，而是娘不希望你枉活一世，最終什么都沒有留下，只剩一抔黃土。

    ☆、229以毒攻毒

    懷王進宮探望顧太妃回到王府后，第二天就開始陷入了昏睡，不省人事兩天了，要不是他還有著微弱的呼吸，指不定會以為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太醫(yī)院里的太醫(yī)輪流為懷王把脈，卻都束手無策，最后已升至太醫(yī)院首輔近年來專為皇帝探脈的裴太醫(yī)也面色凝重起來。

    現(xiàn)在，裴太醫(yī)正在為懷王扎針，至于能不能醒過來，裴太醫(yī)也沒把握，只能是盡人事，看天命。

    顧凌守在外室廳里，眼底的焦憂也越來越深，面色也越來沉重。

    “表少爺，廖公子在大廳?！币幻O(jiān)進來低聲稟報。

    顧凌眼睛閃過一絲希望，忙吩咐道：“快，快請他過來?！彼偸峭?，青云醫(yī)術不亞于太醫(yī)。

    廖青云很快就在太監(jiān)的引領下過來了，他剛剛走進大廳，顧凌就焦急的上前拽過他的胳膊：“青云，你進去看看?！?/br>
    廖青云也知道顧凌此時方寸已亂，也不多言，點點頭，就往內(nèi)室走去。

    守在房外的兩名太監(jiān)看了一眼廖青云，恭敬的道：“請廖公子稍候，容奴才去稟報李公公?！?/br>
    小李子聽聞廖青云過來了，抬頭看了一眼正在扎針的裴太醫(yī)，低頭略一思緒，點了點頭，同意廖青云進來。

    就算是廖青云進去了，顧凌心口上的大石壓的重重的。

    “……哥?！鳖櫚舶矒鷳n的出聲。

    顧凌回頭，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坐在椅子上面色發(fā)白無意識的絞緊手帕，眼神極度不安的顧依依，眼中涌上一絲憐惜，對在一旁照顧她的顧安安說道：“安安，你陪依依回去休息一下，這里有我，王爺有什么消息，我會第一時間讓下人去告訴你們。”

    “是啊，姐，我陪你回房去休息一下，你都坐了一天了，天都黑了?！鳖櫚舶草p聲道。

    “不……”顧依依搖頭，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她旁邊面無表情看不出神色的項清塵，心里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是惶恐也是愧疚，還有焦急和擔心。

    而這時候內(nèi)室里的情況并不樂觀，裴太醫(yī)對于廖青云的加入并沒有反感，反而喜出望外的將自己的看法與之商量。

    小李子守在一旁，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如焚卻硬是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

    時間慢慢的過去，裴太醫(yī)和廖青云低語交流后，似乎達成了一致。

    小李子看著裴太醫(yī)收了針，眼睛一亮，卻在看到兩人面色時，心里咯噔一跳，面色更白了，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艱難的發(fā)出聲音：“裴……裴太醫(yī)，廖公子，怎……怎么還不見王爺醒？”

    裴太醫(yī)眉頭擰成結，似乎是在斟酌，又似是在遲疑，廖青云則是沒作聲，而是走到床榻前，指間出現(xiàn)一枚銀針，示意一旁伺候的少年取來一只碗，給懷王放了半碗黑血，隱隱的還散發(fā)著一股說不出來的異香。

    小李子等人在看到放出來的那半碗血后，都面無人色，小李子兩條腿都抖的不像話了：“這……這……”

    “王爺不是發(fā)病，而是中毒了。”終于，裴太醫(yī)還是說了出來。

    小李子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慘白著臉驚的話都說不出來。

    臥室里伺候著的兩名幽影少年也都驚駭莫名，更別提守在暗中的幽影侍衛(wèi)了，人人臉色大變。

    裴太醫(yī)看著廖青云放出來的半碗散發(fā)著異香的黑血，皺了皺眉，又接著道：“是毒，但對王爺身體來說，可能不算是毒，而是一劑猛藥?！?/br>
    小李子從驚駭中回過神來，就語無倫次的道：“裴太醫(yī)，您會不會弄……弄錯了，王爺?shù)娘嬍?，都是奴才等人嚴格把持，絕對不可能中毒。”

    裴太醫(yī)神情嚴肅而凝重：“但事實就是如此，如此猛藥，就是卑職也不敢用，當務之急，是找出下藥之人，能制出這劑藥的人，一定還有一劑藥讓王爺醒過來，不過……”用藥之人一定以為以毒攻毒，會暫時壓制住了懷王體內(nèi)的寒毒，說不定懷王能多活幾年，不過，他不這樣認為，懷王的寒毒和經(jīng)年積累的藥毒相生相克，懷王才吊著命，他就擔心萬一打破了這一種克制，反而會讓懷王真的時日不多了。

    “不過什么？”小李子急忙問道。

    裴太在話到了嘴邊還是吞了回去，給出了保守的說法：“王爺恐怕就算是服下了另一劑藥，沒個半年一載恐怕也難以恢復過來?！?/br>
    小李子身子一軟，整個人都匍匐于地，再也沒有一絲力氣支撐住了，卻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哀求道：“裴太醫(yī)，您一定有法子救王爺?shù)?，奴才給您磕頭?！?/br>
    裴太醫(yī)很是為難的上前扶起小李子，嘆息道：“李總管快快請起，卑職回去后，定當翻典籍，盡全力找出救治王爺?shù)姆ㄗ?。?/br>
    “廖公子，王爺這里，還勞煩你照料一二?！?/br>
    廖青云微微點頭：“裴老放心，王爺就交給青云照料?！?/br>
    裴太醫(yī)看了一眼不省人事面色如死人的懷王，搖搖頭，嘆息著走了出去。

    小李子悲痛失聲：“王爺……”

    廖青云卻沉聲問道：“李公公，你將王爺昏迷前三天所有的飲食都列出來?！?/br>
    小李子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點頭如搗蒜，連連稱是。

    對于懷王不是發(fā)病，而是中毒后，顧凌臉色大變，別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要想在這座懷王府里給懷王下毒，就算是江湖中的頂尖高手，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做到。

    唯一的可能就是……

    廖青云其實也想到了，兩人相視一眼，都想到了懷王在昏迷前，進了宮。

    難不成是皇上給懷王下的毒？顧凌暗忖。

    而廖青云卻搖頭：“不是?！?/br>
    “不是？”顧凌很是驚訝于他的肯定。

    廖青云沉默之后，目光若有所思的在顧依依和項清塵兩人身上來回掃視著：“雖是毒，但卻是特意針對王爺秘制的毒，不是要他的命，而是以毒攻毒，想要壓制王爺體內(nèi)的寒毒和藥毒，所以只有一個可能?！彼赶騼扇?，緩緩出聲：“藥是太妃娘娘下的，你們二人有關聯(lián)?！?/br>
    此話一出，死靜一片。

    顧安安不敢置信的順著廖青云指的方向看去，看也不看項清塵，直接盯著顧依依，艱難出聲：“姐……”

    顧凌緊繃著下額，極力克制心里的驚濤駭浪，看著緊咬著下唇的顧依依，厲聲道：“依依?！?/br>
    顧依依心里緊繃到了極致的那根心弦終于啪嗒一聲斷了，她雙手捂臉，淚水洶涌的從指縫間流出來。

    “真的是你？”顧安安后退一步，連連搖頭，用一種即痛又怒的眼光瞪著她。

    “竟然是你們？”小李子沖出來，面色猙獰的看著她們。

    “將她們抓起來……”

    只是他話音未落完，小李子的近身小太監(jiān)就腳步匆匆的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一名身著大麾，全身包裹的很嚴實的人進來，來人踏進大廳后，掀起了頭上的笠帷。

    小李子大驚失色：“蘭嬤嬤？”

    蘭嬤嬤環(huán)視了一眼四周，目光在廳中的三名妙齡女子身上掃過，眼里也有著焦急和憂色。

    “小顧氏，項氏?！?/br>
    顧依依和項清塵這時候才起身，上前福身一禮。

    “顧氏依依見過蘭嬤嬤。”

    “項氏清塵。”

    暗暗打量了兩人一眼，蘭嬤嬤暗自點頭，這兩人都算是百里挑一的美人，配小王爺也不算太委屈王爺。

    “太妃娘娘讓老奴前來主持二位小夫人與小王爺?shù)膱A房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