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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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暉其實最看不得人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像梵羅那樣真刀明槍打上門來搶倒也罷了,最多打死丟出去喂狗,轉(zhuǎn)世投胎以后再打死十八遍拖出去喂狗;但張順這樣臊眉耷眼的討他哥可憐,明明是他自己多少年前玩剩下的,現(xiàn)在卻被這個扮豬吃老虎的小兔崽子撿起來再玩一遍,那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爽。 不爽了的周老大剛要施展下嘲諷技能,就只聽楚河隱隱帶著告誡的聲音:“周暉?!?/br> “——喲!這樣就心疼了???小兔崽子那天吸星大法玩兒得可爽了,也沒見他心疼心疼你……” “周暉!”楚河喝道。 周暉翻了個白眼,剛想再補兩刀,就只見張順伸出右手。 ——那只有佛印的手掌上纏滿了繃帶,包得嚴嚴實實,從手指根部到手臂一點皮膚都沒露出來。 “……”周暉這才作罷,冷哼一聲道:“進來吧?!?/br> 張順低頭縮肩如做錯了事的小孩,小碎步溜進病房,把樓下臨時買的果籃放到床頭柜上——他來看望自己老哥,當然是什么都沒帶的,但到了醫(yī)院想想又心虛,就跑去醫(yī)院小超市買了個最貴的果籃救急,想著萬一尷尬冷場的話還能用削蘋果這個萬試萬靈的技能來救場。 “你們先聊吧,”周暉理理袖子,居高臨下盯著張二少,用一種主人般慢條斯理的態(tài)度說:“你哥身體虛,別打擾他太久,該走的時候自己有眼色哈?!闭f著拿墨水符往楚河面前晃了晃,“這個我貼在門外面,別亂跑,別以為我忘了?!?/br> 門咔噠一聲關(guān)上,張順忍不住問:“那是什么?” 楚河揚了揚下巴。 順著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張順毛骨悚然的發(fā)現(xiàn)四周墻上貼著十幾張同樣的黃紙墨符,龍飛鳳舞,甚至連床頭和天花板都沒放過,乍一看如鬼屋般瘆人。 “禁錮符,”楚河說:“防止我趁人不注意又跑了,從h市回北京以后就一直有——別去動?!彼浦沽藨嵟鹕硪ニ悍膹埗伲f:“我們之間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而且這種符攻擊力極霸道,你扛不住。” “那他也不能關(guān)押你??!”張順不可思議道。 “我們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 他哥的臉色非常平靜,沒有任何情緒,就像是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在這樣無堅不摧的態(tài)度面前張順無計可施,只得一屁股坐下,頹然道:“我就知道你不會給我任何解釋……” 楚河在扶手椅里略微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修長冰冷的十指交叉,擱在腿上,目光直直望向張順被繃帶纏得亂七八糟的右手。 “怎么搞的?”他問。 繃帶乍看上去沒什么異常,但一圈圈纏繞起來的邊角內(nèi),卻隱約露出一星暗淡陳舊的血跡。 剛才周暉并沒有注意到,但在楚河面前,仿佛所有父母都會在孩子生病露出一點點苗頭時就立刻發(fā)現(xiàn)那樣,什么都瞞不過去。張順想起他哥平時予取予求供應(yīng)他,對他各種耐心細致,一手照顧他長到這么大,不由鼻腔一酸。 “我把佛印割掉了,”他帶著鼻音囁嚅道,“掌心皮沒撕干凈,前兩天還去急診處理了下。” 那一瞬間他以為楚河會掀桌,會發(fā)怒,甚至會沖過來當頭給他一巴掌;然而他哥并沒有這么做。他維持那個姿態(tài)看著張順,問:“為什么?” 張順深深吸了口氣,胸腔隨之劇烈起伏了一下。 他一動不動盯著自己的手,仿佛看到繃帶上突然開出了花兒一樣專注;半晌才吞了口唾沫,小聲問:“……哥,摩訶變成這樣,是不是跟我有關(guān)系?” 第27章 有些問題從未出口,就再也不要問了吧 楚河看著張順,半晌沒有說話。 張順從小就覺得他哥的目光有種壓迫性,仿佛千斤巨石壓在你脊椎上,迫使你不得不彎腰低頭——但這一刻張順不想屈服,他直起背,對視他哥,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平靜堅決,即使背上冷汗已經(jīng)層層浸透了衣服。 “周暉跟你說了什么?”半晌楚河突然問。 張順遲疑了下,搖頭道:“姓周的什么都沒跟我說。” 他這千分之一秒間的遲疑其實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楚河撐住額角,幾乎無聲的嘆了口氣。 “周暉的個性……其實有一點偏執(zhí),遺傳給摩訶以后這個特征被明顯放大了。所以周暉不管說了什么你都沒必要放在心上,摩訶變成這樣,是天性如此,不是任何人的錯。” “哥,你當我還是三歲小孩嗎?”張順上半身猛然前傾,幾乎要湊到楚河面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你突然來到張家,為什么一直都對我這么好?我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不管什么答案,我都能承受得了!” 楚河卻搖了搖頭:“你以為你可以,是因為你還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只有孩子才會叫囂自己已經(jīng)長大了,你見過哪個成年人需要把自己的年齡掛在嘴邊?” 他的態(tài)度雖然平緩,卻不容置疑——張順知道他哥,他哥打定主意的事情,不是說絕對不能改變,但要改變也確實非常非常的難。以張二少的力量,就像是一個孩子滾在地上要大人買糖,叫破喉嚨他哥也不會理的。 如果要改變他哥的意志,就必須拿出足夠的說服力。如果沒有足夠可以說服他哥的東西,那就起碼要抓住他哥的痛點。 ——兩個月以前張順覺得他哥是沒有痛點的,這個無欲無求的男人,有著慎密的思維和絕對的冷靜,心理承受能力無比強大。有時候張二少充滿惡意的猜測他哥是不是真ed了才能修煉到這個地步,但又覺得即使他哥發(fā)現(xiàn)自己ed了,也不會有任何的慌張,可能眉毛挑一下就已經(jīng)是他情緒外露的極限了。 不過現(xiàn)在不同,張順換了個坐姿,深邃眉骨下眼睛微微瞇起,若有所思的盯著他哥。 這兩個月發(fā)生了太多事情,就算他哥再有意隱瞞,李湖周暉那倆豬隊友也透露出相當多的片段,足夠他拼湊出一個隱約的輪廓了?,F(xiàn)在的問題只是,如何在這個模糊又不精確的輪廓里,更準確更兇狠的找到一個點。 一個讓他那無所不能、算無遺策的兄長都無法掩蓋的痛點。 “……哥,”張順慢慢道,幾乎每個字都在腦海里轉(zhuǎn)了幾圈才出口:“如果你是為了魔尊梵羅而離開周暉,又因為忍受不了魔尊才來張家找到我,用我的佛骨抵抗魔力腐蝕的話……那你對我這么好,是因為愧疚的緣故嗎?” 有那么幾秒鐘,他幾乎以為自己成功了。 楚河的神情確實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張順的第一反應(yīng)是怪異和刺激——原來讓他哥那樣萬年冷靜如冰山般的人露出這種表情,是多么令人滿足的一件事——但緊接著,潮水般的愧疚就淹沒了他。 張順竭力不泄露出任何情緒,讓自己的臉看上去高深莫測。 但緊接著他發(fā)現(xiàn),他哥并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相反笑了起來。 “周暉說你偶爾很像他年輕的時候,”楚河笑道,似乎覺得很有意思:“確實像,連這種不入流的心理壓迫手段都如出一轍。” 張順:“……” “我找魔尊確實是有些事要辦,但具體原因我連周暉都沒說,更不可能告訴你。至于愧疚……”楚河又笑起來,說:“沒有我你們張家的公司早破產(chǎn)了,你還能隨隨便便拿幾十萬出去泡妞?我為什么要愧疚?” 張順頓感狼狽,抬手捂住臉攤在椅子里。 不過還好,臉丟在自己老哥面前,不算太丟臉。 “有時候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前世就定好了,有因必有果,你沒必要感到困惑?!背诱f:“在我眼里沒有人犯了絕對的錯誤,甚至連摩訶,我都能理解他變成今天這樣的原因……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是深植于他心底的嫉妒,和天性中對陰邪的信仰在作祟吧?!?/br> 張順奇道:“嫉妒?” 他不由想起孔雀明王那張美艷絕倫鬼斧神工的臉。生而落地為明王,高居于三十三重天之上,有什么是值得嫉妒的? “他嫉妒周暉,嫉妒你,甚至嫉妒自己的親弟弟。他完全是周暉身為魔物的翻版,但周暉會壓制自己靈魂中邪惡的那一面,他卻肆無忌憚的將天性扭曲、放大。至于你,對他而言,不過是一根導火索罷了?!?/br> 張順愣愣的聽著,半晌問:“他,他到底做了什么?” “——吞佛?!背宇D了頓,道:“他因為嫉妒你,沖上三十三重天向漫天神佛挑釁,佛祖降怒時,他張口鯨吞了佛身。” 病房里一片靜寂,靜得只能聽見一下下心跳聲。連窗外微風拂過樹梢的聲音都變得遙遠而不清晰。 許久后張順終于問:“……我到底做了什么?” 楚河揉揉額角,嘆了口氣。 “你什么都沒有做。你只是佛祖從真身上抽下來,送給我保管的一根佛骨,認識周暉前曾被我貼身攜帶過很多年罷了?!?/br> · 周暉貼在顏蘭玉病房前聽壁腳,突然身后門開了,災(zāi)舅子失魂落魄的走出來。 “姓周的……” “噓!”周暉立刻制止,示意他也過來聽。 張二少莫名其妙,湊過去側(cè)過耳朵,只聽于靖忠的聲音正從里面?zhèn)鱽恚骸啊銊e多心,我只是問一句。我當然希望你留在中國,但組織上肯定會派人過來反復調(diào)查你的背景和動機,如果我知道原因的話,就可以盡量幫忙從中斡旋……” 顏蘭玉柔和的聲音打斷了他:“于副。” “嗯?” “周先生和張二少在外面聽壁腳?!?/br> 周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拖過張順撒腿就跑,下一秒病房門開了,于靖忠氣急敗壞跳腳咆哮:“周暉——!帶你們家小舅子哪邊涼快哪邊去!小心組織給你記處分!” “你他媽都停職了!處分個屁!”周暉吼完立刻回頭一縮脖子,千分之一秒內(nèi)避過了于靖忠砸過來的煙灰缸,閃身躲進了走廊拐角。 張順被踉踉蹌蹌的拖進來,還沒站穩(wěn)就當頭挨了一掌,只聽周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罵他:“叫你嚷!叫你嚷!小美人那是什么耳朵?你不打斷的話待會老于就該表白了!” “……”張二少頭被拍得晃了幾下,但一反常態(tài)沒有反罵回去,而是蔫頭蔫腦的站在那,不說話。 周暉起了疑心:“你哥跟你說什么了?” 張二少一有異常,他哥立刻問是不是周暉說了什么,周暉立刻問是不是他哥說了什么,從某種角度來說,周暉和楚河的思維方式其實是有點同步的。 但失魂落魄的張順并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一點,就站在那里一聲不吭。 周暉最看不得人這個樣子,上去就作勢要踹他:“你哥跟你說什么了?交代不交代,不交代回去我問你哥了?。 ?/br> “沒……沒有什么?!睆堩樳@才反應(yīng)過來,慌忙退后躲開周暉的佛山無影腳:“真的沒有什么,就說摩訶變成今天這樣,是因為吞佛的緣故……” “那是他傻,干什么不好非跑去吞佛。”周暉不耐煩道:“還有呢?你沒亂說話戳你哥傷疤吧,災(zāi)舅子?” 張順慌忙搖頭表示沒有,半晌又遲疑道:“周哥……” 這稱呼差點把周暉嚇出個好歹,趕緊扶墻定了定神,只聽張順又囁嚅著問:“我哥說……前世他、你、摩訶才是一家人,我就是他帶的一個首飾,是不是真的?” 周暉:“……” 周暉嘴角不停抽搐,片刻后慢吞吞道:“不太準確,你至少是個比較貴重的首飾?!?/br> 張順低頭“哦”了一聲,轉(zhuǎn)過身,無精打采的走了。 · 于靖忠砰的一聲摔上門,片刻后又悄悄打開,確認了一下周暉沒跑回來,才輕手輕腳的把門關(guān)上了。 “你停職了?”顏蘭玉在他身后詫異的問。 “只是暫時的,這事說來話長。”于副抹了把臉,重新回到病床前坐下:“那個……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如果你不嫌我冒昧的話……” 顏蘭玉穿著淺灰色單層睡袍,少年頭發(fā)柔黑,皮膚素白,明明半點修飾都沒有,卻有種黑白調(diào)和而素淡的風韻。從于靖忠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鴉翅般的眼睫微微垂下,眼梢又挑起一個柔和的弧度,隱沒在細碎的發(fā)梢里,如同江南河畔水墨畫里走出的美人一樣讓人移不開目光。 他突然毫無征兆的想起周暉的話——你不僅錢沒有,前途也快完了,人家小美人憑什么跟你呢? 他突然感到一陣說不出口的狼狽。 不僅僅是因為自己年過三十,還真的一窮二白無可倚仗,更多是因為眼前這個孩子千里迢迢逃亡中國,兩次拼死救了自己的命,這份比山還沉的恩情,自己卻單憑人家生得好看,就用那種有的沒的心思去揣度他,真是想一想都覺得齷齪。 于靖忠,你特么還是個爺們兒嗎,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無恥了? 于靖忠吸了口氣,盡量自然的撇開目光,只聽顏蘭玉輕輕道:“沒關(guān)系……我能理解的。只是剛才聽你說還會有人來審查,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br> “這只是走程序……” “我明白的,”顏蘭玉說:“像我這種尷尬的身份,突然從密宗門那么敏感的地方跑出來,換作誰都要多問一句……這也沒什么好說的?!?/br> 他靜了片刻,目光仿佛望著空氣中某片漂浮不定的灰塵,半晌才輕聲道:“我們掌門要入魔了?!?/br> 于靖忠奇道:“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