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算了?!敝軙熜ζ饋?,說:“想不起來也無所謂,你開開心心的比什么都好?!?/br> 他彎腰揉揉小鳳凰柔軟順滑的頭發(fā),又在他頭頂親了一口:“半個小時就回來啊,你乖乖的?!闭f著轉身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 咔噠一聲,小鳳凰望著關起來的門板,目光中充滿疑惑。 半晌他才抬起頭,茫然環(huán)顧周圍。 國安六組的組長辦公室都很有個人風格,比方說周暉看似那么跳脫囂張的個性,辦公的地方卻是一板一眼,紅木桌椅屏風山水,乾坤陣設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隨時看守,關鍵時刻不出岔子。吳北雖然常年待在東北當黑社會大哥,但每次上京都會帶點稀奇古怪的大殺傷性法力武器,久而久之辦公室就成了個槍支器械展示廳,連于副有時候都溜進去偷點兒家底出來。 司徒英治辦公室里有兩個衣櫥,一個巨大無比,里面全是各種各樣的大牌衣物及歐洲高定,因為過于sao包而常年被神完天司嘲笑;另一個小衣櫥則終年鎖住,從未當著人面打開過,特別處一度風傳那衣櫥里其實是個大冰箱,塞著犼三囤積來當食物的人rou和血漿。 后來周暉進去偵查過,出來偷偷告訴于副那里面其實是仿人皮——僵尸每過一段時間皮就不能用了,犼三秘煉了幾套“銅皮鐵骨”,預備以后自己外皮老化的時候備換。 神完天司的辦公室兩極分化,外間是絕版動漫及周邊手辦展示大廳,里間被構建成了蜂窩般一個個的小空間,全是藏經(jīng)洞,用帶靜電的特殊恒溫環(huán)境貯存著很多珍貴經(jīng)書及字畫。據(jù)傳五副組長央金平措伏誅后,神完天司親自去西藏抄了他家底,運回一大批藏傳佛教珍寶藏辦公室里,堪稱國安六組頭號倉鼠癥患者。 至于九尾狐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各種買買買吃吃吃衣服裙子首飾包包,沒有辦公區(qū)域,用她的話說是:“我的存在就是工作!”事實上她的存在有時候確實給別人增加了很多工作…… 楚河在國安駐留的時間其實很短暫,而且中途兩次叛變,待在辦公室的次數(shù)更加屈指可數(shù)。他對辦公室似乎是最不上心的,全是平常環(huán)境,書櫥沙發(fā)茶水間,窗邊有個高高的花架,休息室里也有個衣柜,但比司徒英治的那個小很多,里面也只寥寥掛著幾件襯衣和兩套替換用的休閑西服。 小鳳凰爬到花架頂端,俯視整個辦公室。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仿佛一層淺薄的金紗,在靜寂的房間內(nèi)飛舞,連空氣中漂浮的輕微塵埃都清晰可見。 日光中的窗棱在桌面上投下縱橫的光影,隨著日頭漸漸移動、拉長。辦公桌邊的扶手椅隨意拉開到一半,空空蕩蕩,仿佛有個人走了就再也沒回來。 小鳳凰心底突然涌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強烈情緒,如同深水一般,瞬間就淹沒了他。 那么沉重,那么冰涼。 甚至有瞬間讓他忘記了呼吸。 小鳳凰并不知道這種感覺叫孤獨,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靈魂之前留在這里的情緒太強烈,以至于時隔數(shù)年,幽幽不絕,穿越時光來到了現(xiàn)在的他面前。 他愣愣看著那把扶手椅,漸漸覺得空氣中浮出一個虛影,正背對著他坐在書桌前。 ——那是個非常好看的男子,哪怕從身后看不到臉,僅僅是一個背影,都能給人這種清晰的感覺。 他的坐姿挺拔,烏黑的發(fā)梢后露出一段白皙到幾乎透明的后頸,肩膀自然微垂,包裹在白袍里的身形清瘦,腰封上用白色暗線繡著隱約繁復的鳳凰紋路。 他伏在桌邊寫著什么,半晌終于放下筆,嘆了一聲,合上本子。 小鳳凰趴在他身后的花架上,使勁才看清那是個非常破舊發(fā)黃的線裝本,封面是那種褪了色的暗藍,上面用毛筆寫著三個字——抱尸子,因為年代久遠的原因連墨色都已經(jīng)轉淡了。 那男子把線裝本扔進抽屜,站起身,離開書桌走向內(nèi)室。 他轉身的那一瞬間,小鳳凰終于看到了他的臉,剎那間有些恍惚。 并不只是因為他的臉有種精雕細刻、難以言描的美,仿佛一件在黑暗中都能熠熠生光的藝術品;也不是因為他眼底那種潮涌般讓人窒息的,隱忍又克制的悲哀。 而是因為,那張臉讓小鳳凰很熟悉。 他知道那是他長大以后自己的臉。 男子走到內(nèi)室,站在落地鏡前,伸手在光滑冰涼的鏡面上輕輕撫過,長長地、徹底地出了口氣。 下一秒他的臉突然像是戴上面具般發(fā)生了變化,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張面孔! 小鳳凰愕然睜大眼睛,只見他變化后的眉眼疏淡,膚色蒼白,嘴唇有種失血般的輕微干裂;他的面部骨骼都發(fā)生了輕微的錯位,讓側臉看上去有種平淡又涼薄的感覺。 唯一沒變的是他的眼神,盡管連眼睛的形狀都發(fā)生了變化,但他的目光卻和之前一樣銳利清晰,于深處隱藏著讓人很難察覺的沉重。 男子解開外衣,白袍逶迤墜地。 他就這么光裸站在鏡子前,一絲表情都沒有,從衣柜拿出替換的衣物。那是一套不打領帶敞開的黑西裝,白襯衣下稍微開了兩個扣,非常普通的寫字樓上班族穿著;又從床頭柜上拿起卡夾塞進褲子口袋里,并沒有穿鞋,光腳站在地板上。 他看上去如同換了一個人,就像正準備出門去上班的公司主管,面貌嚴肅而又寡淡無趣。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來了,都未必能認出他本來的面目。 “你準備好了嗎,明王殿下?” 小鳳凰嚇了一跳,這才發(fā)現(xiàn)內(nèi)室里不知何時又多出了一個人! ——只見那是個全身黑袍身形高大的男子,斜斜倚在門框上,明顯是阿修羅王級別的大魔。那全身的魔息如有實質,在空氣中散發(fā)著黑色火焰一樣的影子,陰冷氣息讓神性還未完全恢復的小鳳凰非常不舒服,立刻往花架上縮了縮。 只見明王殿下淡淡道:“好了,走吧?!?/br> “你不去跟你那些朋友們告?zhèn)€別?這一去可就回不來了噢?!?/br> “沒必要。” 鳳凰明王走出房門,和阿修羅擦肩而過。 阿修羅扭頭只見他走到門口,彎腰換鞋,連頭都沒回。 “一年到頭都這么高冷的樣子不累嗎?”阿修羅王摸著下巴,似乎饒有興味問:“還是說端習慣了就放不下來了,連注定一去不回的事情,都懶得跟別人打一聲招呼?” 鳳凰明王道:“你又這么感興趣做什么?!?/br> “因為我感到奇怪啊。一向高高在上的鳳凰明王是真如傳言般冷漠自閉,在訣別之際都懶于告別呢——還是覺得沒有必要,因為還暗中保留著一條回來的路?” 鳳凰換好鞋,直起身,足足好一會都沒有回答。 阿修羅王就這么盯著他的背影,似乎連每一絲呼吸的變化和肌rou的繃緊都不放過。 “……你想多了,”半晌后鳳凰終于道。 “我只是沒有朋友而已,哪怕有一天涅槃了也不會有人記得?!?/br> 他打開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在他身后,那個阿修羅王面上浮現(xiàn)出有點詫異、懷疑,最終又變成微妙惡意的表情;最終他嗤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大步跟著他,也走出了辦公室。 · 門再次合上,咔噠一聲,把小鳳凰從恍惚如夢境一般的狀態(tài)中突然驚醒。 他愣了半天,心想這是什么?是我自己嗎? 這是我涅槃之前的回憶嗎? 小鳳凰眨巴著眼睛,腦海中一片茫然。無數(shù)紛紛揚揚記憶的光影似乎從靈魂深處一掠而過,剛想伸手捕捉時,卻如同鏡花水月一觸即碎,瞬間所有感覺都消失了。 “……” 小鳳凰突然想到了什么,呼吸一頓,只覺得胸腔中心跳輕微又急促。他立刻輕手輕腳地爬下花架,跑到辦公桌邊,拉開椅子爬了上去,緊接著打開抽屜—— 小鳳凰的瞳孔瞬間縮緊。 只見那抽屜里靜靜躺著一本舊書,赫然是《抱尸子》! 第74章 請等我從記憶的長河中溯流而上,以故人的姿態(tài)回到你身邊 辦公室。周暉反手關上門,立刻伸手:“快快快,給我根煙!” 于靖忠連忙摸了根小熊貓遞過去,周暉啪地點燃,深深抽了一口:“呼……憋死我了。你們看著我啊,就抽這一根?!?/br> 小鳳凰從蛋到小鳥崽,這個過程中途都不能離人,周暉于是強忍煙癮直到現(xiàn)在,總算能讓小鳳凰稍微脫離視線半個小時了。就這樣怕半個小時后煙味散不盡,他還不敢抽多,最多一支到頂。 于靖忠和張順都用一種無言的目光盯著他,半晌張順突然幸災樂禍道:“……我突然想起來,我哥從幼年到成人中間可能還需要上千年時間,所以你這獨守空閨的時間嘖嘖嘖……” “內(nèi)弟,”周暉陰霾道,“老子可是弒過一次佛的人,你確定還要撩嗎?” 張順立馬轉過頭不說話了。 于靖忠哈哈哈地打圓場,把國安六組的當前情況跟兩個長期缺席人員介紹了一遍,討論了下以后大家怎么輪值、地理分布的問題,著重推出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人了的第五組和連組長都沒了的第四組。 周暉理所當然道:“迦樓羅啊。迦樓羅就是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以后招人培訓出外勤的任務都交給他就行了,工資要適當漲一點,每個月再漲五百塊就行……” 于副說:“我正想要問你,上面那天把我找去問迦樓羅和鳳凰明王相比如何?” “啥如何?我二小子是個傻逼,怎么如何?” “……”于副嘴角微微抽搐,道:“是說許愿的應驗程度如何……鳳凰不是正牌明王嘛,那幫大佬們沒事來上個香許個愿,問下發(fā)改委該不該漲油價,幾次都挺靈驗的。就想問下大鵬金鳥是不是也有相應的功能,畢竟頭上沒官銜,大佬們心里沒底嘛。” 周暉說:“哦那這個找迦樓羅不管用,應該去找小鳳凰。把他放幼兒車里用安全束縛帶拴住,不然他會亂跑,下面設個蒲團來讓人上香……記得貢品要新鮮牛奶、糖果和蜂蜜,巧克力不敢讓他多吃,怕晚上吃了不睡覺。” 于靖忠嗯嗯點頭記下,一邊張順卻突然不干了:“為什么不能吃巧克力?” “……?。俊?/br> “我小時候我哥經(jīng)常買巧克力給我吃!牛奶巧克力吃了明明不會有事!”張順激動道:“舍不得花錢就直說,為什么連巧克力都不給吃?!” “你這樣能照顧好我哥嗎!我哥就是現(xiàn)在太小不知道,男人有再多錢都不管用!給他花才是真的!”張順頂著一只漆黑的眼眶,立馬抓住機會把氣撒在了周暉頭上:“連巧克力都舍不得買就把我哥騙走了,這么小氣的男人明明應該是注孤生的節(jié)奏??!” 周暉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對勁,久久地盯著義憤填膺的小舅子。 半晌他轉向于副,說:“告訴他們來上香的時候可以帶巧克力……盡量帶白巧?!?/br> 于靖忠:“……” 這時候門被咚咚敲了兩下,緊接著推開了。迦樓羅探頭進來好奇地看了看烏眼雞似的佛祖和滿頭黑線的于副,轉而問:“父親?你把母親辦公室的鑰匙拿走了?” 迦樓羅終于不穿他那件舊運動t恤了——但大鵬金鳥節(jié)儉、克己,拿了他爸的信用卡也只去商場刷了套打折襯衣牛仔褲,在餐館挑挑揀揀清蒸了一條最便宜的蛇,剛剛吃完回來,發(fā)現(xiàn)被反鎖在了四組長辦公室外面。 “哦,”周暉漫不經(jīng)心道,“你媽在那里學畫畫,沒事別去打擾他……樓下餐館開門了嗎?給我弄份外賣回來?!?/br> 迦樓羅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回頭狐疑:“母親在里面學畫畫?” “嗯哼?!?/br> “母親化形了?!” 周暉還沒反應過來,迦樓羅抬腳就向樓上狂奔,周暉立刻跳起來怒道:“你媽是我的!沒事別老去找他!喂,不準在你媽面前亂說話!” 迦樓羅身上那套在周暉眼里簡直就是過季老頭衫,誰知道小鳳凰會不會看在眼里,記在心上,等哪天突然恢復記憶了,把周暉扒光了趕出家門為小兒子報仇。無奈迦樓羅跑起來跟他媽一樣帶風,剎那間刷的一下就不見了人影,周暉正想要追出去,突然頭頂一聲沉悶的——轟! 于靖忠霍然起身:“怎么了?” 轟! 天花板簌簌搖動,落下細微的塵埃。 張順驟然色變道:“——樓上!” 幾個人沖出辦公室,順樓梯而上,幾乎立刻順著震動鎖定了方向——赫然是內(nèi)部電梯直通的樓上楚河辦公室。 許多人紛紛涌出辦公室,愕然四處張望。周暉一把推開眾人,順樓梯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了上去,直接奔到門前,喝道:“小鳳凰!” “叫幾個人攔住禁區(qū),別讓人都跑上來?!庇诟彪S便拉了個人吩咐,緊接著走上前,落腳就只聽有一聲震動——轟! 于靖忠第一反應是地震了,要么就是房子里在打地基。隨著這聲音周暉臉色立馬變得鐵青,抬腿狠狠一腳踹飛了門板——呯! 門板重重撞到墻壁,沒反彈回來,當場碎成了幾塊,灼目的光熱瞬間讓幾個人同時退后數(shù)步。強光下于靖忠的視網(wǎng)膜有好幾秒鐘一片空白,片刻后才漸漸恢復視覺,只見房間里的動靜原來不是地震,而是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