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一時屋內(nèi)氣氛十分詭異。 幸好鄭小柳手腳還算麻利,不一會就端著茶具走了進來,為幾人斟滿茶盞,這詭異氣氛才緩去幾分。 展昭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才緩聲問道:“鄭老爹,昨日您可是讓鄭小柳帶了一個烏盆進府衙?” 鄭老爹一聽頓時一愣,趕忙問道:“正是。展大人何來此問?難道是那烏盆出了什么問題?” 鄭小柳一聽就急了,高聲道:“爹,你讓俺送去的那個烏盆竟然……” “小六!”金虔急忙截住鄭小柳的話,接口道:“展大人問話,我等小小皂隸怎可插嘴?”心里卻道:這鄭小柳簡直是跟他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說話全都不經(jīng)大腦。若是讓這老頭知道自己送去的烏盆鬧鬼,還驚擾了包大人——嘖……這古代人的腦筋基本上都少幾根,萬一他想不開,又有個什么心肌梗塞、高血壓的隱疾,一下子嘎嘣了,咱豈不是成了罪人。 想到這,金虔趕忙向展昭使眼色,只希望這只奉公守法的貓兒不要太老實。 那展昭是何等人物,一見金虔在一旁又是擠眼、又是挑眉,眼珠子還不停向鄭老爹那邊瞟,心里頓時了然,只是不由有些好笑,頓了片刻才道:“鄭老爹多慮了。乃是包大人見那烏盆燒得極好,想多為府里購得幾只,才讓展某特來詢問?!?/br> 鄭小柳一聽,更是奇怪,又道:“展大人,你怎么……” 金虔急忙一個箭步竄了上去,把鄭小柳拉到了一旁,高聲笑道:“本就是如此,否則展大人怎會帶咱們兩個小皂隸出門?”然后又小聲對鄭小柳道:“小六,展大人說的話,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可明白?” 鄭小柳眨眨眼,有些莫名的點點頭。 鄭老爹聽言,才安下心,又呵呵笑道:“其實那只烏盆不過是在后街王家雜行里買的便宜貨,沒什么值錢的。” 展昭聽言,趕忙又問:“那間雜行距離此處可近?” “近得很,出了大門向左拐,街上靠南的第一家便是?!?/br> 展昭點點頭,立即起身,對金虔和鄭小柳道:“既然如此,我等快去查看?!?/br> 說罷,拱手向鄭老爹施禮,便匆匆走向門外。 金虔也匆忙背上烏盆包裹,同鄭小柳向鄭老爹告辭,隨了上去。 只剩鄭老爹一人坐在屋內(nèi)喃喃道:“這開封府果然是出人才的地方,連買個烏盆都如此神速,看來小六成名有望啊?!?/br> * 依鄭老爹所言,不到半刻,三人便見到那家雜行。 只見這間雜行,面街而立,門口高懸一塊牌匾,上寫:“王家雜行”四字。雖然面積不大,里面卻是貨物齊全。瓦罐陶盆,瓷碗碟盤,樣樣規(guī)整,整齊擺放貨架之上。 那雜行掌柜一見展昭三人,立即面容帶笑,迎出門口招呼道:“呦,三位大人,需要點什么?小店貨物齊全,童叟無欺,三位大人盡管里面瞧?!?/br> 展昭點點頭,步進店門,金虔、鄭小柳也跟了進去。 一進店門,展昭便正色問道:“這位掌柜,前幾日你可曾賣出一只烏盆?” 那掌柜一聽,不由有些納悶,但見這紅衣官爺氣宇不凡,也不敢怠慢,想了想才道:“回這位大人,小人在前日的確買過一只烏盆?!?/br> “那烏盆是何樣式?” 那掌柜更納悶了,頓了頓,才用雙手比劃道:“大概這么大,通體漆黑,還黑得發(fā)亮呢?!?/br> 展昭聽言,便向金虔點了點頭。金虔一見,剛忙將背上包裹解下,找了個背光處,將烏盆捧出道:“掌柜的,你來看看,是不是這個烏盆。” 那掌柜走進一看,連連點頭道:“正是此烏盆。難道這烏盆有殘次之處……” 展昭示意金虔將烏盆包好,又問道:“敢問這位掌柜,你可還記得此盆是何人送來販賣?” “這……”那掌柜凝眉想了想道:“這烏盆送來快半年了,至于是何人送來,恐怕要查查舊賬?!?/br> “半年?!”眾人聽言不免都有些吃驚。 展昭用眼角瞥了背后烏盆一眼,才拱手道,“那就有勞掌柜了?!?/br> “不麻煩、不麻煩?!边@掌柜還從未見過如此有禮的官爺,一時有些不適應(yīng),趕忙拱手還禮,退回內(nèi)室去翻查賬本。 不多時,就見掌柜捧了一個賬本出來,邊走邊翻,掀了幾頁,突然停住,匆匆走展昭身前道:“找到了!這位官爺,這烏盆是正月二十那日,由吳大力送來的?!?/br> 展昭接過賬本看了一眼,又問:“這吳大力是何人?” 掌柜回道:“是個專燒陶盆的手藝人,和他弟弟一起以燒制陶盆為生。說起來,以前常常來送貨的,這半年卻不知為什么,不見了蹤影?!?/br> 展昭等人聽言皆是一驚,那烏盆更是在金虔背后震動不已。 “劉烏盆,你先別激動,冷靜一下,咱后背都快被震散架了。” 金虔小聲對身后的烏盆說道。 “官小哥,殺死我的也是一對兄弟!”烏盆低聲回道。 “知道啦!”金虔沒好氣道,“展大人不是正在問嘛!” 烏盆這才漸漸安靜下來。 就聽那邊展昭問道:“這位掌柜,你可知這兄弟倆身住何地?” “這個……好像曾聽他們提過,大概是在陳州門外南華山一帶。據(jù)說那里人煙稀少,正好適合燒制陶盆?!?/br> 展昭一聽,正是大喜,拱手向那掌柜施禮告辭,帶著鄭小柳、金虔匆匆向陳州門方向走去。 金虔跟在展昭身后,心里不由打怵,開口向鄭小柳問道:“小六哥,那陳州門外南華山距離此處有多遠?” 鄭小柳想了想道:“沒多遠,大概只有十幾里地的路程?!?/br> “哦……”金虔一邊點頭,一邊抽搐面部肌rou道:“那還真是近啊……” * 東都外城,陳州門外,南華山,樹木繁茂,人跡罕至,山路崎嶇,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甚為難走。 金虔后背一個黑漆漆的烏龜殼,哭喪著臉跟在展昭身后,心里抱怨連連:我就知道,跟著這只貓兒出門肯定是苦差事,午飯剛剛吃過,就跑到此處翻山越嶺,跋山涉水,也太不符合養(yǎng)生之道了,如此辛勞,萬一折騰出腸胃炎該如何是好。 再看看那鄭小柳,好似吃了十全大力丸一般,緊緊跟在展昭身后,竟然比金虔這身懷輕功之人還要身手敏捷。展昭自不用說,自始至終,連腰桿都沒有彎一下。 三人就這樣在山上兜轉(zhuǎn)行走了兩個時辰,直至太陽偏西,才隱約見到一處人家。 一見林中屋院,三人自是欣喜,匆匆趕至院門之外,停足佇立。 只見此院,樹枝為籬,荒草遍地,院內(nèi)兩間茅房,一間迎面而立,一間側(cè)立,房后似有后院,院落零落不堪,似是許久未有人打理。 那烏盆一看此處院落,頓時震動不止,盆中嗡嗡響道:“就是此處,就是此處,我就是在此處被那對兄弟殺害焚尸的。” 三人一聽頓時心中一凜。展昭示意金、鄭二人稍稍退后,自己縱身跳入院內(nèi),幾個閃身,便在前院后院轉(zhuǎn)了一趟,才回身示意讓金、鄭二人進院。 三人推門進入正屋,只見屋內(nèi)狼藉,塵土堆積,蛛絲遍布,根本就是已被廢棄許久之貌。 展昭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回身向烏盆問道:“劉世昌,你確是在此院被殺?” 那烏盆嗚咽道:“正是,草民是無論如何也忘不了此處!” “你可還記得是被何兇器所殺?” “是被一口利斧?!?/br> 展昭點點頭,四下察看幾番,又對金、鄭二人說道:“看來那對兄弟早已逃逸,這座院落恐怕已廢棄多時。我等四下察看一番,看看是否能尋得兇器或是少許線索。” “是,展大人?!?nbsp;鄭小柳和金虔同聲回道。 鄭小柳言罷,便如尾巴一樣跟在展昭身后向側(cè)屋走去,金虔則慢悠悠地晃到后院,嘴里嘀咕道:“線索?這人都跑了快半年了,就算有線索也被早老鼠啃光了,還能留到現(xiàn)在讓咱們找?概率太低了吧……我看,咱還是先找個地方歇歇腳,養(yǎng)足精神好下山?!?/br> 金虔邊嘀咕,邊打量后院,只見院內(nèi)荒草遍地,在院內(nèi)角落,座有一處土窯,表面已被濃煙熏得漆黑。 那烏盆立刻在背后叫道:“就是此窯,那對兄弟就是用此窯將我的骸骨燒成烏盆的。” “是、是、是,劉大爺,您就好好的在這里回顧一下昔日時光,順道恢復(fù)記憶,咱也趁機歇口氣?!?/br> 說罷,金虔便解下烏盆,將其放在土窯旁邊,自己則四處張望,想要找個干凈之處落座。 可尋了半天,也無可坐之地,卻在院落的死角處,發(fā)現(xiàn)了一盞燈籠。金虔拾起一看,只見此紙燈燈罩已破,表面糊滿泥土,金虔使勁拍了兩下,泥土下隱約顯出畫形,仔細看去,貌似一條鯉魚。 “還好,里面挺干凈,就用它墊座。”金虔一邊翻看紙燈,一邊準(zhǔn)備將其撕開。 “不可以撕!”烏盆突然一聲大喊,把金虔嚇得險些撲到在地。 “你在那邊鬼叫什么?”金虔也大聲喝道。 卻聽那烏盆聲音顫抖,厲聲道:“快,快把那盞燈籠拿過來?!?/br> 金虔聽言一愣,心道:這烏盆平時沒這么激動過,難道此物是重要證物?于是趕忙拎著紙燈,走到烏盆旁邊。 那烏盆一見,立即哭道:“就是此燈,這是我元宵節(jié)專程買給百兒的鯉魚燈,沒想到還在?!?/br> 說罷就嚎啕大哭起來,聲音從烏盆中陣陣傳出,頓時震耳。 金虔一旁深受其害,捂著耳朵大聲嚷嚷道:“烏盆,你先別激動,先停下來再說?!?/br> “何事痛哭?”展昭與鄭小柳聽到哭聲,也急忙趕來,大聲問道。 “展大人……”那烏盆聽到展昭聲音,便漸漸停下哭聲,哽咽道:“那個紙燈是我買給小兒百兒過元宵節(jié)的,看到此燈,一時悲從心來,所以才痛哭不止?!?/br> “燈籠?”展昭皺眉,接過金虔手中紙燈,問道:“可是此燈?” “正是此燈。那上面繪有金色鯉魚,是百兒想了好久的畫樣?!?/br> 展昭望著手中紙燈許久,才道:“如此看來,你的確是在此處被殺。劉世昌,你還想到些什么?” “回大人,這土窯就是焚燒草民尸骨的地方?!?/br> 展昭聽言,趕忙上前,細細觀察了土窯幾番,卻搖頭道:“如此土窯,處處皆是,不可為證。” 烏盆急忙道:“那這鯉魚燈……” 展昭微微凝眉,低聲道:“整間院落搜查下來,兇器未見,恐怕也只有此燈尚可為憑,但……”話未說完,又沉眉不語。 金虔見狀,頓時無奈,心道:這貓兒就是愛鉆牛角尖,此時連犯人的影子都沒見到,卻先煩惱起證物問題,太敬業(yè)了吧? 想到這,金虔不由上前兩步,道:“展大人,此地既然已無線索可查,不如先回府衙,與大人、公孫先生商量一下對策也好?!?/br> 展昭聽言,微微點頭道:“唯今之計,也只好如此。金虔、鄭小柳,天色已晚,我等還是速速回府為上?!?/br> 金虔這才松了口氣,背起烏盆隨著展昭向門外走去。 * 三人雖然步履如風(fēng),但一路匆匆回到開封府時,也已近戌時,天色全黑。還未等三人喝口水,喘口氣,包大人便遣人來傳。三人又匆匆趕至花廳,向包大人稟報一日之果。 “以此燈判斷,殺死劉世昌之人恐怕必是那南華山的吳氏兄弟?!卑笕肆嘀潜K鯉魚燈,細細端詳?shù)馈?/br> 展昭拱手道:“以那劉世昌的證詞,必然如此?!?/br> 包大人點點頭,將手中鯉魚燈遞給公孫先生,又道:“兇器可曾找到?” “回大人,屬下已將院落全然翻查,卻一無所獲?!?/br> “那吳氏兄弟如今何在?” “那吳氏兄弟早已棄屋逃逸,附近又無人家,屬下無能,竟無法查到此二人行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