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熟悉嗓音傳來，兩人抬眼一望，只見展昭不知何時立在門前，環(huán)望滿地直溜溜的黑衣殺手，面帶疑惑。

    “這個……”張龍、趙虎干笑，“多虧金捕快、多虧金捕快！”

    展昭望了遠處的金虔一眼，暗暗嘆氣，轉(zhuǎn)身對張龍、趙虎道：“回屋稟報大人，說刺客已經(jīng)盡數(shù)被擒，已無大礙?！?/br>
    “是！”張龍、趙虎抱拳，又同時抬眼望了院中躺倒一片的黑衣刺客以及還在對著尸體喊打喊殺的一眾衙役，不自在干咳兩聲道，“屬下這就去回稟大人！”

    當夜，開封府上下一片歡騰，不是因擒住數(shù)十名刺客，而是公孫先生的藥湯終于初具成效，范某人的奪命呼聲竟消弱至可以忍受地步，開封府上下終于迎來了一個可眠之夜。

    不久，江湖上便傳出小道消息，聲稱開封府內(nèi)的衙役捕快，個個武功蓋世，且出手勇猛之極，狠辣之極，若是擒住入府刺客，定要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至此，開封府被列為黑道刺客殺手黑名單之首長達數(shù)月之久，直到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打破了這個神話。

    *

    東京汴梁城內(nèi)眾人皆知，這六月初六可是一個大日子。

    此日乃是當朝天子生母、八王千歲原配、南清宮狄娘娘的壽辰。

    六月初六一早，南清宮便是掛紅吊彩，喜氣盈門，仆人屬下個個精神奕奕，神采飛揚，連走路都帶著威風(fēng)。

    也難怪他們?nèi)绱?，今日，莫說文武百官，就連當今皇上，也要親臨南清宮為狄娘娘賀壽。連那當朝太后，都是對此事重視非常，幾日之前就將八王請入禁宮，商討賀壽事宜，直至六月初六清晨，才護送八王千歲回宮，還隨行附送貴重壽禮，可真是給了這南清宮天大的面子。

    雖說壽宴乃是晚宴，但從晌午開始，便有官員登門獻禮，上門道賀，絡(luò)繹不絕。直至黃昏時分，百官皆已到齊，就等圣駕親臨。

    慢著，誰說百官皆已到齊？！

    明明還有二位重臣尚未到府。

    是哪二位？有如此大的膽子，連給當今皇上的親娘賀壽都敢遲到？

    一位是當朝太師，龐娘娘的親父龐吉。

    此人與八王千歲向來不合，聽說最近又染病在身，遲到倒也不奇怪。

    可若說這另一人，就不得不令人費解了。

    此人與八王千歲素來交好，往年賀壽也從未遲上半刻，為何今年如此反常？

    誰??？

    還有誰，朝堂之上，與八王關(guān)系最好的便是此人，清廉公正，官聲極好，就是那開封府的包大人。

    怪哉、怪哉……

    *

    南清宮內(nèi)，百官云集，八王夫婦正坐南清宮正殿，滿面笑意。

    只見那狄娘娘，腳蹬金壽宮鞋，身著正紅百壽圖襯花裙，外罩清紫透明飛云紗，頭戴牡丹鑲金攜玉簪，慈祥眉目，端莊氣質(zhì)，風(fēng)姿綽綽。

    再看那八王千歲，頭戴紫金冠，身著祥云紫錦袍，腰橫翠玉鑲金帶，腳蹬瑞祥青云靴，眉目清朗，三縷墨髯，飄飄灑灑，貴氣襲人。

    兩人面對百官道賀，心中自然歡喜，可獨不見開封府包大人，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但也只道是包大人公務(wù)纏身，便未多加猜測，安心等候。

    可左等包大人不來，右等包大人不露面，怎不叫人納悶。

    直等到華燈初上，包大人沒等著，圣駕卻到了。

    百官趕忙整衣束帶，恭迎圣駕。

    鑾駕入殿，太監(jiān)宮女隨行，仁宗龍袍金冠，滿面喜色，匆匆入殿。

    百官跪拜，八王與狄娘娘恭迎，此乃先行君臣之禮。

    禮畢，圣上請八王與狄娘娘正坐，自己俯身下拜，恭賀大壽，此乃施孝道之儀。

    大禮完畢，天子旁坐，八王夫婦正坐，便開始閑話家常。

    “父王、母妃，孩兒來遲，請父王、母妃見諒?！?/br>
    “無妨、無妨?！?/br>
    “時辰已到，不如速速開席吧?！?/br>
    “這……龐太師還未到?！?/br>
    “唉……太師數(shù)日前向朕哭訴，聲稱包卿害死安樂侯龐昱，朕后查得，那安樂侯在陳州作惡無數(shù)，罪無可恕，包卿并無過錯，便訓(xùn)斥了太師幾句，想太師是心中不快，所以耍性子不來了，不必等了……”

    “可是……”

    “太師不到也好，免得他見到包卿，吹胡子瞪眼的，掃了父王、母妃的興致?！?/br>
    “皇上，包大人也未到……”

    “啊？這是為何？”

    “這……”

    “那——既然包大人未到，就等等吧?！?/br>
    百官一聽，嘿，這包大人好大的面子，竟要皇上等候，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可皇上發(fā)話，誰敢不等？

    但這干等也不是個辦法，于是八王下令：上茶！

    百官只得悶頭喝茶。

    南清宮是何等地方，那挑選的茶葉自是千里挑一，特等中的特等，芬香撲鼻，回味無窮，去油刮脂，效果一流。

    不過幾杯下肚，眾人便覺這肚子里開始唱“空城計”，咕嚕嚕直叫喚。

    幾盞茶之后，皇上等得也耐性漸失，望了望眾臣，嘆氣道：“父王、母妃，不必等了，先……”

    剛說到這，就見一名太監(jiān)匆匆入殿，跪稟道：“啟稟皇上、八王爺、狄娘娘，包大人門口侯見?！?/br>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快請！”八王趕忙高聲道。

    “請包大人——”

    話音剛出，就見包大人領(lǐng)著一隊人馬，行入正殿，跪拜施禮。

    “包拯率開封府一行，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八王爺、狄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包愛卿請起！”皇上道。

    “包大人不必多禮，快快請起！”八王道。

    待包大人直起身形，眾人定眼一看，頓時一愣。

    只見包大人身著官袍，面色凝重，哪里像來賀壽的，倒像來奔喪的。

    再看包大人身后這幾人：御前四品帶刀護衛(wèi)展昭，熟人，可今個這俊臉咋也是沉色？

    展昭身側(cè)那人，消瘦細眼，一身捕快裝扮……

    嘿，這包大人到底懂不懂規(guī)矩，來南清宮是賀壽，又不是擒賊，咋連府里的捕快也領(lǐng)來了？

    莫不是包大人公事繁忙，剛辦完什么大案，來不及遣散手下，就匆匆趕來賀壽，順道打算讓下屬見見世面，打打牙祭……

    只是，為何還抬個轎子進來？

    轎子旁邊還跟著一個漂亮少年？

    這是啥道理？

    眾官面面相覷，殿上三人也是莫名萬分。

    “包大人，你這是……”八王猶豫半天，才開口問道。

    包大人抱拳肅聲道：“啟稟圣上、八王千歲，包拯此來乃是為狄娘娘送賀禮的?！?/br>
    “哦，既然如此，就請包大人獻上吧?！卑送跻宦牐@才緩下臉色，微微笑道。

    包大人點點頭，對身后展昭道：“展護衛(wèi)?！?/br>
    “是！”展昭一抱拳，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木匣，上前遞到收禮太監(jiān)手中。

    八王接過木匣，細細打量，又和狄娘娘對視一眼，不由微微笑道：“真是讓包大人破費了，不知里面是何物？”

    “王爺一看便知。”

    “你呀……”八王含笑搖頭，抬手啟開木匣——

    “天哪！”狄娘娘臉色大變，騰的一下從座中起身，險些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八王千歲面色慘白，雙手顫抖不止，匣中之物經(jīng)不住抖動，滑出木匣，咕嚕嚕滾到皇上腳邊。

    “父王？母妃？”皇上驚駭，也急忙站起身。

    “?。　币宦曮@呼響徹大殿，竟是皇上身側(cè)近侍太監(jiān)陳林陳公公跌坐地上，身形顫動不止，滿面驚恐直瞪皇上腳邊之物。

    “陳林？！”皇上皺眉，順著陳林目光望去，這才看到，原來腳邊之物，乃是一枚金丸。

    彎腰拾起，環(huán)視打量，皇上劍眉不由皺起，莫名道：“這不是母后的金丸嗎？為何會在此處？”

    “皇上請看清楚，這并非太后所持金丸，此金丸上所刻的三個字是——玉辰宮！”

    此言一出，大殿之內(nèi)頓時一陣竊竊嘈雜。

    “玉辰宮？”皇上手持金丸細看，“那又如何？”

    “包大人！”八王猛然站起身，厲聲喝道，“你是從何處尋得此物的？！”

    包大人抬眼望了八王一眼，又垂眼抱拳道：“不是尋得，而是有人將此物交予包拯！”

    “是、是何人交予給你？！”狄娘娘顫聲問道。

    包大人并未答話，只是躬身來到素轎之前，抬手掀起轎簾，攙出一名老婦。

    只見這名老婦，一身布衣，儀態(tài)端詳，慈眉善目，只是一雙眼眸，卻是無神，乃是盲眼。

    八王夫婦瞠目望去，突然臉色大變，同時顫步走下座臺，來到老婦身側(cè)，一邊一個，細細觀望，連一絲一毫也不放過。

    “你、你你你是……”狄娘娘一把拽住老婦手臂，滿目盈水。

    老婦盲目泛出水光，幽幽嘆道：“皇姐，莫不是早已忘了妹子？”

    “蒼天有眼啊！蒼天有眼??！”八王也一把抓住老婦手臂，語無倫次呼道。

    “王兄……”兩行清淚劃下老婦蒼老臉龐。

    “父王？！母妃？！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匆匆來到幾人身側(cè)，望著抱頭痛哭的三人，滿面莫名，心中焦急，不由提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