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怎么——”劉后一挑眉角,“難道皇兒你來得,哀家就來不得?!” “兒臣并非此意……” “那是何意?” “兒臣只是……” “圣上!”包大人上前一步,抱拳恭敬道,“太后既有此意,聽審又有何妨?” “包卿……”天子轉(zhuǎn)頭,清明雙眸隱顯痛楚,定定望著面前黑臉府尹。 包大人也定定回望,雙眸不移。 少頃,龍目緩緩閉合,再開啟之時已不染半絲感情。 “既然母后要聽審,兒臣自然遵命。” 劉后柳眉一動:“既是如此,包卿,升堂吧!” “包拯遵旨!”包大人一拱手,轉(zhuǎn)身回到案后,舉起驚堂木,猛然拍下,“升堂!” 一眾衙役總算松了一口氣,趕忙挺起腰板,亮開了嗓門:“威武——” “傳被告,郭槐!” “傳郭槐——” 不多時,就聽堂外一陣腳鐐手鎖嘩啦作響,一個身著囚衣之人被兩名衙役壓了進(jìn)來。 只見此人手腳皆被刑鏈鎖住,步履微滯,花白發(fā)髻微散,滿面油亮反光,一雙斜縫眼,兩條掃帚眉,眼袋隨身形晃悠,一身囚衣緊繃,只能勉強蓋住此人滿身肥膘,正是幾日之前還城門與包大人兩廂對峙的郭槐郭公公。 此人一上堂,就見堂上幾位重量級人物臉色皆是一變。 仁宗皇帝與八王千歲四目直瞪郭槐,皆是面色一沉。 那劉后也是面色一沉,但一雙杏目卻是瞥向堂上開封府府尹,眉目之間顯出殺機,冷聲道:“哀家還奇怪今日一早郭總管為何不見了蹤影,原來是被包大人囚在了開封府衙——包大人,為何不聲不響就將禁宮四司八處的總管太監(jiān)捉至開封府,是否應(yīng)給哀家一個交待?” 包大人拱手道:“啟稟太后,郭槐是一樁奇冤被告,包拯乃是依法將捉拿郭槐到案?!?/br> “放肆!郭槐乃是哀家身邊的人,你一個小小三品府尹竟敢說抓就抓,包拯,你眼里可還有哀家這個太后?!”劉后杏目一立,厲聲喝道。 “母后,包卿乃是奉了兒臣的旨意行事的?!碧熳尤首谝慌越涌诘?。 “皇上?!”劉后纖眉一蹙,不悅道,“皇上莫要信那些jian佞小人信口雌黃,郭槐一直跟在哀家身邊,忠心不二,哪里會是什么奇案的被告?!?/br> “母后……“天子仁宗抬眼,欲說無言。 “太后,此案人證、物證俱全,郭槐難逃罪責(zé)!”包大人猛然提聲道。 劉后豁然轉(zhuǎn)頭,雙眼微瞇,冷哼一聲喝道:“一派胡言!郭槐跟隨哀家多年,哀家自知此人為人,端不可能與什么奇案有關(guān)!包拯,你莫不是被小人蒙蔽,冤枉郭槐吧?” 包大人利目一瞇,提聲道:“既然如此,包拯更要將此案審個清楚明白,若是郭公公當(dāng)真冤枉,包拯自然要還郭公公一個清白!” “包拯,你!”劉后聲音一滯,狠狠瞪著堂上黑面府尹半晌,才咬牙道,“包卿所言甚是!只是,既然是奇案,為何不見原告,反倒先審被告,這恐怕與理不合吧?” 包大人臉色微滯,雙眉一皺。 八王爺趕忙接口道:“太后,并非包大人不審原告,而是原告不便在此現(xiàn)身……” 劉后杏眼微挑,冷笑一聲道:“包大人口口聲聲以法理為重,以律法為尊,如今卻連原告都沒有,這案子要如何審法?” “這……”八王千歲臉色一黯。 天子仁宗微微閡眼,嘆氣道:“包卿,傳原告吧?!?/br> “包拯遵旨!”包大人一抱拳,提聲道:“傳原告!” “傳原告——” 少頃,便見一名少年攙扶一名老婦人緩緩步入大堂。 只見這名老婦一身布衣,緩緩而行,卻有一派貴氣相隨,慈眉善目,雙眼定然無神,盲目無光,可自打一入當(dāng)堂,卻不偏不倚,定定望向天子仁宗所在方向,而身側(cè)那位少年,身形筆直,眉目秀麗,更是令人眼前一亮。 堂上諸人見到兩人,面色紛變,各有千秋。 八王千歲身形向前一傾,立即就要起身下拜,可身形剛動,頓了頓,又坐了回去。 天子仁宗身形微顫,一雙清眸定定望著老婦人,分毫不移,隱隱泛出赤紅。 劉后杏眼微瞇,也是定定瞪著老婦,突然,雙目暴睜,雙手緊緊握住靠椅把手,捏得木椅吱吱作響。 郭槐跪在堂下,看得最是清楚,細(xì)縫雙眼豁然迸裂,滿身肥rou不由晃了三晃,可不過片刻之間,又恢復(fù)常色,只是兩條眼袋有些不受控制微微顫跳。 “來人,看座!”包大人提聲道。 兩名衙役抬了一把太師椅上來,請老婦落座。 “包拯!”劉后突然一聲高喝,“一名鄉(xiāng)野村婦,來到大堂見到哀家、皇上、八王爺,竟然不跪,你還請其高座,這成何體統(tǒng)?” 再看此時劉后,臉色已然恢復(fù)常色,一雙杏目隱透殺機,又是一副囂張氣焰。 “太后難得不認(rèn)得此人?”包大人卻是轉(zhuǎn)言反問。 劉后眉角一動:“一個鄉(xiāng)野村婦,哀家如何能認(rèn)得?” 包大人眼角一挑:“太后倒是健忘,連故人也不記得了。此人正是當(dāng)初與太后情同姐妹、朝夕相處,玉辰宮的李娘娘!” “荒唐,李娘娘早已葬身冷宮火海,哪里還能在此現(xiàn)身?!此人定是冒充!” “太后!”包大人提聲道,“李娘娘有先皇御賜金丸為證!” “金丸可以作假!” “那就請?zhí)蟛轵?!?/br> 包大人一轉(zhuǎn)頭,抱拳道:“請李娘娘借金丸一觀!” 李后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金丸遞出。 一側(cè)展昭上前,將金丸接過,轉(zhuǎn)身送至劉后面前,展開手掌讓劉后觀望。 那劉后好似看見鬼怪一般,雙目圓瞪,身形不由向后一撤。 展昭雙手捏住金丸一轉(zhuǎn),金丸開啟,顯出九曲夜珠,光華四射,燦燦耀眼。 就見劉后臉皮猛然一抽,身形突然前傾,伸手就要抓那金丸。 可眼前紅影一閃,便不見了展昭身影,再一定眼,只見展昭不知何時已經(jīng)回到李后身側(cè),恭敬將金丸送回。 就聽包大人一旁繼續(xù)道:“且李娘娘與八王千歲、狄娘娘也已相認(rèn),自然是真!” “胡說!”劉后猛然直身,狠瞪包大人道,“八王爺一直在哀家宮中做客,哪里有空閑去認(rèn)什么……”說到這,劉后聲音猛然一滯,轉(zhuǎn)頭望向八王爺,嘴角一動,“狄娘娘……” 杏眸一瞇,劉后又靠回座椅,轉(zhuǎn)頭瞪著包大人冷聲道,“既是如此,包大人為何還不速速將此人拖出去斬了?!” “為何要斬?”包大人回瞪道。 劉后輕輕挑眉,冷笑道:“當(dāng)年玉辰宮李妃誕下妖孽,禍亂后宮,被罰入冷宮,未將其處死,已是先皇天大恩惠。但她不但不知感激皇恩,反倒擅自逃離冷宮,如此欺君枉上之罪,難道還不該殺嗎?” 包大人雙目一瞪,灼灼如電,直射劉后,沉聲一喝:“若是當(dāng)年之事乃是有人存心誣陷,李娘娘乃是被人冤枉又該如何?!” “你說什么?!”劉后瞪眼喝道。 包大人卻是猛一轉(zhuǎn)頭,抬起驚堂木啪的一聲拍下,厲聲喝道:“郭槐,你可知罪?!” 郭槐跪在堂下,突然聽到包大人高喝,不由渾身肥rou一抖,頓了一頓,才靜下身,抬眼懶洋洋望了包大人一眼,抖了抖眼皮道:“包大人,郭槐一身清白,何罪之有?” “啪”驚堂木巨響。 包大人利眸凌厲,直瞪郭槐,厲聲喝道: “郭槐,你謀逆不端,jian心叵測,以貍貓換玉辰宮李娘娘新誕龍兒,謀害皇子,進(jìn)讒言惑先皇,令玉辰宮李娘娘,沉冤二十余載,受盡背井離鄉(xiāng)之苦,后又謀害宮人寇珠,殺人滅口,此等滅倫背理,泯滅人性之罪,萬死不得贖罪,還敢自稱一身清白,還敢自稱無罪?!” “一派胡言!”劉后猛然喝道,“包拯,你簡直是胡說八道,口出妖言!皇上,還不將此等逆臣拖出去斬首示眾?!” 天子抬眼望了劉后一眼,無波無瀾道:“母后,何不稍安勿躁,且聽包卿細(xì)細(xì)審問?!?/br> “皇上?!”劉后大驚,直瞪天子仁宗,滿面難以置信。 只見天子定定前望,滿面漠然,不再言語。 “包拯遵旨!”包大人抱拳,又轉(zhuǎn)目厲聲喝道,“郭槐,如此罪行,你可還有話說?!” 卻見那郭槐抬眼望了包大人一眼,縫眼一挑,冷笑一聲道,“包大人,你說得這些,咱家連半句也聽不明白!” 包大人瞪著郭槐,也冷笑道:“來人,傳陳林陳公公!” “傳陳公公——” 不多時,便見陳公公匆匆走入大堂,躬身下拜:“陳林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吧。”仁宗開口道。 陳林起身,又躬身施禮道:“陳林見過包大人。” “陳公公不必多禮。”包大人緩聲道,“本府請陳公公前來,乃是詢問當(dāng)年一樁舊案,還請陳公公據(jù)實以告。” “包大人請問?!?/br> “請陳公公將當(dāng)年玉辰宮李娘娘誕下貍貓那晚所見所聞一字不漏復(fù)述一遍。” “是?!标惲直⑽⑽艘豢跉?,陷入回憶緩緩道,“那晚,陳林采辦果品回宮,半路遇見了金華宮的宮人寇珠……” 陳林面色悲然,邊說邊泣,說到悲傷之處,竟是哭得喘不過起來…… 再看堂上傾聽眾人—— 開封府早已知情幾人,此時仍是面色悲憤,旁側(cè)衙役,皆是面帶不忍。 八王千歲滿面淚痕,天子仁宗雙目緊閉。 李后一雙盲目,不眨不動,只是靜靜流淚。 身側(cè)范瑢鏵同是雙目赤紅。 金虔站在門邊,也是鼻頭發(fā)酸。 劉后、郭槐面色陰晴不定,尤其是當(dāng)陳林提到將太子送至南清宮之時,兩人皆是身形一震。 待陳林一字一泣訴說完畢,已是過了一炷香時間。 滿堂寂然。 “啪!”驚堂木突響。 “郭槐,你還有何話說?!”包大人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