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呂大少咧嘴一樂:“這位公子,所謂一分價錢一分貨,若想買好藥,這價錢嘛,是一文錢也不能少!” 展昭眉頭更緊,躊躇道:“……今日在下身上銀兩……不夠多……” “哎哎,這位公子,銀子沒帶夠就明日再來。”呂大少擺擺手道。 展昭面色一晦,腦海中又響起適才金虔所言: “展大人,若是午時之前不能將藥材帶回,醫(yī)仙毒圣二位前輩便無法按時煉出解藥,榆林村三十余口村民和當(dāng)今太后性命可就沒得救了,到時候莫說你我,就連包大人、公孫先生,開封府上下老小怕都要給太后陪葬!大事成與不成,全憑展大人一念之差!” 展昭暗嘆一口氣,眼前似乎又浮現(xiàn)出那雙滿是閃光的細眼:“所以,展大人,為了天下社稷、為了太后性命、為了無辜百姓、為了包大人、為了公孫先生、為了開封府上下,就請展大人多看群芳樓的姑娘幾眼吧!” 展昭暗暗搖頭,百思不得其解: 天下社稷與展某看不看青樓女子有何干系?但此時此地,也無他法,怕也只能依金虔所言試上一試。 想到這,展昭斂目片刻,緩緩抬眼,一雙幽深眸子在面前一眾女子身上掃了一圈,又迅速垂下,定定望地。 周遭頓響起一片吸冷氣聲。 群芳樓一眾女子只覺剛剛那藍衫公子的那一眼,集苦澀與隱忍于一望,融無奈和迷茫于眸光,好似一記重錘打在心尖,直擊得一眾姑娘心如刀絞,雙目潤濕,使惻隱之心大發(fā),令母性光環(huán)閃耀,頓時個個義憤填膺,直撲向呂大少:“呂大少,這一萬五千兩也太貴了,就不能便宜點嗎?” “呂大少,你看這位公子,風(fēng)塵仆仆,一身布衣,想必是家中有急癥病人,手頭又不寬裕,怎么忍心收取如此多的藥費?” “meimei說得這是什么話,呂大少為人樂善好施,俠義心腸,自是不會落井下石,剛剛呂大少說要收一萬多兩,不過是開玩笑的吧。” “jiejie說得好,奴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呂大少的為人,這藥價、自然好商量啦!” “是啊、是啊!” “呂大少!” “呂大少……” 這群芳樓的一眾女子,平日里接客也不見如此賣力,此時卻是個個絕招盡出、不遺余力,又是捏肩,又是捶腿,左一句呂大少慷慨仗義,右一句呂大少雪中送碳,說得這呂大少是飄飄忽忽,滿眼迷離,一不留神就冒了一句:“對對對,價錢好商量、好商量?!?/br> 此言一出,群芳樓女子一陣歡呼,展昭一愣,油餅店里的幾人更是一驚。 “看,有人幫忙了吧!”金虔歪嘴一笑道。 白玉堂一雙桃花眼睜得溜圓,直勾勾盯著醫(yī)館里的眾人半晌,突然一轉(zhuǎn)眼瞪著金虔,語無倫次道:“你你你……她、她們……臭、臭貓……五、五爺我……” 小逸臉皮抽動,雙眼抽筋:“原來如此……原來是這般的‘連環(huán)美人計’!” 一枝梅摸著下巴,滿面驚贊道:“以白兄這位‘美人’誘使群芳樓一眾‘美人’前來,又令南俠這位‘美人’誘使群芳樓的‘美人們’助南俠一臂之力,使呂大少最終拜倒在群芳樓一眾‘美人’裙下,降下藥價,省下銀兩,金兄此計真是絲絲入扣,環(huán)環(huán)相連,甚妙、甚妙??!” “過獎,過獎!”金虔抱拳作揖笑道,“若不是白五爺和展大人天生麗質(zhì)國色天香,此計也無法施展,所以此計能進行的如此順利,白五爺與展大人居功至偉,咱實在不敢邀功!” “金兄太客氣了!”一枝梅笑贊。 “開封府的校尉居然是如此德性……”小逸掩面嘆氣。 “五爺我一世英名、一世英名……”白玉堂顯然打擊過度。 這邊幾人已經(jīng)窺得“連環(huán)美人計”之真諦,可醫(yī)館中那位“不識此計真面目,只緣身在此計中”的御前四品帶刀護衛(wèi)仍未領(lǐng)會其精髓,只是聽到呂大少說藥價可以商量時,微微有些詫異,并對同衙為官的某位金姓校尉所言多了幾分酌定,暗道:開封府衙役平日所言的確不虛,這金虔不愧為“汴京講價第一人”,展某不過依他所言多看了諸位姑娘一眼,便有如此成效,看來之后所行所為須以金校尉囑咐為準(zhǔn),方為上策。 “展大人,咱全部家底僅有一百兩銀子,您可決不能一次都掏出去,定要先掏兩只袖袋里的,再掏懷里的。”金虔囑咐如是說。 想到這,展昭從袖口里掏出一個錢袋,遞給呂大少道:“這里是三十兩白銀,不知……” “三十兩?!”呂大少猛然從溫柔鄉(xiāng)中驚醒,瞅著眼前的錢袋,驚呼,“一萬五千兩的藥材,你竟然想三十兩就買下來,這位兄弟,你莫不是吃錯藥了吧?!” 展昭面皮微燒,一抹淡淡絳色染上雙頰,看得群芳樓一眾女子心頭亂跳,不約而同又吵嚷起來:“呂大少,三十兩也不少了?!?/br> “呂大少,看在奴家的面子上,就三十兩賣給這位公子嘛!” “呂大少……” 呂大少滿頭大汗,諾諾道:“諸位美人,這七十年的靈芝,五十年的人參都是名貴藥材,這三十兩實在是說不過去??!” “呂大少……” 一眾姑娘跺腳的跺腳、撒嬌的撒嬌,用盡手段,可呂大少就是不松口。 展昭微一皺眉,又從另一個袖子里掏出一個布袋道:“這里還有三十兩,不知……” “六十兩……這也……”呂大少滿臉為難。 “呂大少,六十兩還不夠?。 ?/br> “大少……” “呂大少,您就幫幫這位公子嘛!” 呂大少滿臉黑線,頻頻搖頭。 展昭吸了一口氣,探手入懷,打算將最后一袋銀子從懷中掏出,可摸到錢袋,拽了半天,卻是拽不動,當(dāng)下納悶,手上用力一扯,“啪”得一聲,錢袋倒是扯出來了,可衣襟也扯開了半邊。 “誒?”展昭微愣出聲,卻一下子把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霎時間,醫(yī)館內(nèi)外,一片寂然。 但見漫天朝霞,晨風(fēng)如煙,謙謙君子,俊顏微紅,領(lǐng)口半開,顯出脖頸優(yōu)美弧線,露出鎖骨周圍潤澤肌膚。 真是:丹霞如錦映頰紅,晨光下濯青芙蓉。 “咕咚!”周圍咽口水聲匯成一片。 展昭只覺臉皮騰得一下燒了起來,趕忙將領(lǐng)口拽好封緊,遞過錢袋,垂眼尷尬道:“這里還有四十兩?!?/br> 緋紅面頰,飄動發(fā)絲,輕顫雙睫,此時藍衫男子一顰一動都好似融了春光一般,撩人心弦,鼓動心房。 莫說早已失神恍惚的群芳樓一眾姑娘,就連周圍圍觀百姓還有呂大少都覺一陣面紅耳赤、心跳不規(guī)。 “好、好好!”呂大少愣愣盯著展昭,接過錢袋,隨意擺手道,“幫這位公子挑五顆七十年的靈芝和五顆五十年的人參,包起來!” 一旁伙計被自家老板叫回過神,趕忙奔到后堂,不多時,就拎了一個紙包裹出來,遞給呂大少。 呂大少拎著包裹,上前兩步來到展昭面前和顏悅色道:“這位公子,這里是你要的藥材?!?/br> “多謝?!闭拐驯┒Y,伸手欲接過包裹,可那呂大少卻是緊緊抓著包裹不松手,另一只手卻突然握住展昭手腕。 “這位公子,不知姓甚名何,仙鄉(xiāng)何處???” 展昭一愣,抬眼一望,只見這呂大少直勾勾盯著自己,一臉猥瑣笑意,左眼寫“yin”,右眼畫“蕩”。 星眸猛睜,手指猝然捏緊,指節(jié)咔咔作響,凜然煞氣罩肅身,寒光怒激冰星眸。 展昭一身濃烈殺氣,愣是將呂大少逼退了一個趔趄。 油餅店里,一枝梅失色驚呼:“啊呀,金兄,看來你的美人計過頭了,這呂大少好像是看上南俠了?!?/br> 白玉堂拍案怒起,也顧不得遮自己的俊臉,厲聲喝道:“好個yin蟲,竟敢如此放肆!小金子,我們豈能任由貓兒被……”話說了一半,突覺不妥,轉(zhuǎn)目一望,驚覺原本應(yīng)該坐在斜對面的金虔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金兄呢?” “小金子呢?” 兩人齊呼。 小逸一指門外:“就在剛剛呂大少從伙計手里接過藥包的時候,這個家伙突然臉色大變,嘴里嘟囔著‘壞了,想不到居然是個比哎樂(友情翻譯:bl),貓兒要炸毛了啊啊……’什么亂七八糟的,然后嗖得一下就不見了,” “誒?”另外兩人同時驚詫,還未等兩人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就聽醫(yī)館方向一陣sao動。 三人扭頭齊望,只見醫(yī)館外人群中沖出一人,瘦弱身形,身動如電,突得一下憑空躍起半丈多高,如石墜入醫(yī)館正廳,吧唧一腳踹到呂大少的臉上,嘴里還嚷嚷著:“好個膽大包天的家伙,我們‘惡鼠寨’五寨主看上的人你也敢動,不想要命了!” 油餅店里,白玉堂身形劇烈一晃,險些撂翻過去,幸虧一旁的一枝梅眼疾手快,順手扶了一把,才免去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錦毛鼠白玉堂因一時氣血上涌下盤不穩(wěn)摔個四仰八叉的歹運。 只見踹倒呂大少的金虔又扭頭對展昭堆笑道:“公子,咱來接您了?!?/br> 展昭瞪著金虔半晌,忽然一轉(zhuǎn)身,拎著藥包好似旋風(fēng)一般飚出醫(yī)館,直奔鎮(zhèn)外。 “展大——公子……”金虔也一溜煙追了出去。 留昏倒在地呂大少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群芳樓一眾女子又驚又詫,還有目瞪口呆的一眾百姓竊竊私語。 “娘子啊,俺對不起你,今天俺今天看一個男人看呆了……” “想不到這呂大少日日流連花街柳巷,骨子里居然是個斷袖!” “誒,莫說這呂大少,就沖剛剛那個公子的模樣,哪個能不動心?” “就是、就是,沒看見那個什么惡鼠寨的五當(dāng)家都來搶人了嗎?!” “這個惡鼠寨實在是作惡多端,居然連男人都……” “世風(fēng)日下啊、世風(fēng)日下!” 油餅店里,白玉堂、一枝梅、小逸面面相覷。 突然,只見白玉堂與一枝梅同時一人一邊架起小逸,越窗而出,施展絕頂輕功,身形不過幾個起落,便不見了蹤影,雖是身姿瀟灑如常,但卻怎么看怎么有點落荒而逃的風(fēng)姿。 * 待三人直追到鎮(zhèn)外鄉(xiāng)道上,才看見展、金二人身影,這二人依然是一前一后,一行一追。 “果然是展大人出馬,一個頂倆,這一萬五千兩的藥材,展大人只用了一百兩就買下,實在是高明,屬下對展大人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金虔顛顛跟在展昭身后呼道。 嘖嘖,看貓兒這反應(yīng)好像不太妙,不知此時拍拍貓兒的馬屁還來不來得及。 展昭身形一頓,停住腳步:“展某何德何能,還多虧金兄的妙計?!?/br> 金虔一個寒顫:“展、展大人當(dāng)居首功,屬下不、不過是……” 完了、完了,連“金兄”都冒出來了,這次可真把貓兒惹毛了。 “展某居首功?!金校尉此計名為‘連環(huán)美人計’,自應(yīng)是‘美人’居首功,為何展某要居首功?!” “這、這個……那、那個……自、自然還有白五爺功不可沒……” “金虔!”展昭突然一轉(zhuǎn)身,身形僵硬,沉聲微顫,陣陣殺氣輪播攻擊金虔的脆弱神經(jīng):“好你個‘連環(huán)美人計’,竟然將白玉堂和展某當(dāng)、當(dāng)做……” 金虔幾乎縮成一團,渾身上下都在哆嗦:“屬下、屬下……” 展昭盛怒溢胸,面色陰郁,雙目沉黑,氣息沉重,拎著藥包的手指松了又緊,緊了又松,看得隨后追來的一枝梅是心驚膽顫。 “白兄,南俠不會盛怒之下把金兄殺了泄恨吧?” “這個小金子死不足惜!”白玉堂瞇著桃花眼,咬牙恨恨道,“只是開封府向來護短,那臭貓又素來心軟——哼!” 小逸看了一眼快縮到地底下的金虔,冷聲道:“最起碼這個姓金的真的只用一百兩銀子就買來了原本要花費一萬五千兩的藥材?!毙睦镉旨恿艘痪洌核较逻€賺了三十多兩。 此言一出,那邊展昭的臉色頓時緩下幾分。 金虔雖然垂頭縮肩,不敢偷望展昭半眼,但就憑與御前四品帶刀護衛(wèi)渾厚殺氣常年周旋的豐富經(jīng)驗,立馬在第一時間感觸到某貓的殺氣消散了約百分之十五,心里壓力頓時降低百分之五十,腦細胞瞬間恢復(fù)正常工作,舌頭順勢一展,源源不斷的辯詞奔瀉而出:“展大人明鑒?。傧乱彩菫榱擞芰执宓囊槐姶迕窈豌炅撼堑哪俏恢匾∪诵悦氚?!只是時間緊迫,屬下愚鈍,只能想到此等蠢笨之法。累白五俠和展大人勞神,實屬絕路之舉,屬下本想身先士卒,打個頭陣,無奈以屬下之相貌……屬下無能,無法替展大人分憂,屬下真是痛心疾首、痛不欲生、痛、痛的死去活來……”一邊說,金虔還特意在尾音處隱隱帶上哭腔,更煞有介事抹了抹眼淚,而實際上卻是抹去流到臉頰的冷汗。 眼前人的殺氣漸漸散去,靜寂許久,就聽展昭口中傳出一聲嘆息:“已近午時,我等還是速速將藥材帶回榆林村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