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節(jié)
只是他們卻未發(fā)現,在他們沖出樹林之時,那個跟轎的小廝明顯松了口氣,以微不可聞的聲音嘀嘀咕咕:“哎呦咱的娘誒,這幫家伙可算出山了,這句臺詞咱嚷嚷了一路,嘴皮子都磨薄了——” 不過,待黑風寨眾山匪沖到轎子前面之時,那小廝瞬間換上一副驚恐之狀,扯開嗓門開嚎:“啊啊啊啊!搶劫啊啊啊,救命啊啊??!” 一路飆高的嗓音震得路旁樹枝上的積雪簌簌亂落,黑風寨幾個山匪毫無防備,有兩個被驚得身形一歪,險些沒保持住隊形。 那四個抬轎的轎夫,一見這陣勢,立馬撒丫子狂奔,不過片刻就不見了蹤跡,只有最后一個身穿藍衣的轎夫脫逃之時摔了一跤,跌倒在那小廝身邊,不敢再吭一聲。 那小廝哆里哆嗦?lián)踉谵I子前面,白著臉呼道: “你們是哪里的山匪,居然敢打咱們白姑娘的主意?!” “嘿,小子,你聽清楚了,咱們就是黑風寨的英雄!”一個山匪上前得意嚷嚷道。 “黑、黑風寨?!”那小廝一雙細眼赫然繃大,愣了一瞬,突然蹲地抱頭,扯開嗓門驚呼:“是黑風寨啊啊啊!救命啊啊??!” 黑地虎對小廝的驚懼表現萬分滿意,示意跟在身邊的黑臉山匪上前,命令道:“上去看看那轎子的姑娘樣貌如何?” “是!二當家!”黑臉山匪兩步上前,正要掀開轎簾,卻見那轎簾輕輕一動,一人掀簾低頭走出了轎子。 山風混著殘雪,揚起如瀑黑發(fā),卷起無暇白裙。 那女子的樣貌展現在黑風寨眾人面前: 雪肌玉頸,冰雕玉琢,傾城色,國色天香,暫抬眸,萬人斷腸。 黑風寨眾人瞬時傻眼。 眾山匪手中的鋤頭、耙子、扁擔踢里哐啷掉了一地,這個口水橫流,那個鼻涕亂掉,就差沒大小便失禁了。 黑風寨眾人驚艷當場,無知無覺,卻是沒發(fā)現那白衣女子額角漸漸浮出一個十字青筋,“啊啊,白姑娘,小心啊啊!” 剛剛還蹲地縮頭的小廝突然冒了出來,拽著白衣女子的衣服又是鼻涕又是眼淚,不僅把那位白姑娘額角的十字青筋給吼沒了,還把一眾傻住的山匪們給吼醒了。 “二、二當家……” 回過神的眾山匪都齊刷刷望向黑地虎。 黑地虎直勾勾望著那位白姑娘,咽了咽口水:“老、老規(guī)矩,搶!” “哦!” 眾山匪應下,拿出繩子遮眼布慢吞吞上前,可是一看那白姑娘的桃花眼,頓時個個都臉紅的好似猴屁股一般,居然都像大姑娘似的扭捏起來,誰也不好意思上前綁住這貌美如花的美人。 一旁的細眼小廝看得是眼角抽搐,躲在一旁的藍衣轎夫更是額角亂蹦,二人不約而同開始向白姑娘打眼色。 白姑娘眼角余光掃了一眼這二人,眉梢一抽,竟是一扭身,又鉆到了轎子里,留外面一眾山匪面面相覷。 “咳、白、白姑娘這是被嚇壞了??!”那小廝抽著臉皮解釋道。 一眾山匪如夢初醒,七嘴八舌嚷嚷道: “對啊對啊,這么嬌弱的美人,怎么能綁呢?” “來四個兄弟,連人帶轎把這位姑娘送上黑風寨!” 說著,一幫人就涌了上來,你推我搡,爭斗半天,才選出四個膀大腰圓的山匪,抬起轎子樂呵呵出發(fā),竟是將那小廝和轎夫給落下了。 小廝細眼抽動,轎夫暗暗扶額。那轎夫望了小廝一眼,小廝立即一溜煙沖到轎子旁邊,攔住眾山匪,繼續(xù)干嚎:“你們不能帶走白姑娘!咱要和白姑娘共存亡?。 ?/br> 藍衣轎夫也垂首站到小廝身側,不發(fā)一言。 “好了好了,把這兩個綁了,一起帶上!” 黑地虎下令,將二人五花大綁綴在隊伍末尾被拽上了山。 只是興高采烈的眾山匪卻未發(fā)現,隊伍最末尾的這兩位“尾巴”在被捆綁之時,臉上卻是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 “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是這樣,以后還要勞煩先生多多協(xié)助黑風寨?!?/br> 黑天王坐在黑風寨大廳之內,朝著對面的玉面先生誠懇道。 玉面先生望著黑天王長嘆一口氣,搖頭道:“黑天王,你此舉實在是有欠考量?!?/br> “黑風寨也是形勢所迫,無奈為之?!焙谔焱鯂@息道,“為今之計,就希望黑蛋能探得——” 話音剛起,就聽大廳門口傳來一聲吆喝。 “大哥、大哥!俺又搶了個美人回來!” 但見黑地虎帶著一隊小山匪風風火火走了進來,而隊伍的最前面,竟是——竟是一頂四抬小轎。 “二、二弟,這是?!”黑天王驚詫。 “大哥,這轎子里的那可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啊!”黑地虎一臉興奮呼道。 說著,就上前一步,撩起了轎簾。 “姑娘,出來吧!” 隨著黑地虎的話音,轎中人垂首邁出了轎子。 紗衣無暇,青絲如緞,桃花眼眸,春水盈盈。 廳中篝火猶如被這女子吸入一雙桃花眼眸之中,勾人魂魄。 黑風寨留守眾山匪包括黑天王在內,都看傻了,整個黑風寨大廳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就在這一片靜寂之中,突然傳出“噗——”的一聲。 但見坐在廳桌之后的玉面先生一口茶水噴出老遠,好似看到了什么駭人之景,鳳眼圓瞪直直盯著著那白衣女子。 眾人猝然回神,一臉不解望向上座的玉面先生。 “白、白……”玉面先生一副不可置信模樣,愣了愣,突然埋頭,肩膀詭異顫抖不停。 “公孫先生,白某可都是為了救你??!” 白姑娘眉梢抽動,櫻口開啟,冒出的聲音低沉宛若男聲。 黑風寨眾人頓時大驚失色,呼啦將白衣女子團團圍住,厲聲喝問:“你到底是什么人?!” 森森刀刃映照下,白衣“女子”突然展顏一笑,眾人只覺一股勁風從轎后旋起,一道藍影如光似電從眼前閃過,不過眨眼間,黑天王身后竟是多了一名藍衫男子。 身直如松,劍眉飛鬢,星眸凜寒,手中寶劍寒光凜冽橫在黑天王脖頸之上——竟是那位甚不起眼的轎夫。 廳內一片死寂,眾山匪都嚇傻了,完全不知所措,只有黑地虎赤紅雙眼,上前一步厲聲喝道:“放了俺大哥,否則俺黑地虎定要將你扒皮拆骨!” “咱才要將你們這黑風寨挫骨揚灰呢!” 一個響亮嗓音從轎子后傳出,只見那細瘦小廝叉著腰走上前,繞過一臉冷笑的白衣女子,一步一頓,氣勢非凡,最后竟走到大廳長案之前,一雙細眼瞪著桌案后的仍在垂首顫肩的玉面先生面前。 “那位先生并不是黑風寨的,你們莫要……”黑地虎頓時急了,剛喊了半句,卻被那少年一個大嗓門給蓋了過去。 “公孫先生啊啊啊!您沒事可真是太好了,開封府上下都擔心死了啊啊??!” 但見那少年一把拽住玉面先生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哭道。 眾山匪皆驚呆。 公孫先生? 開封府?! 那個玉面先生竟然是開封府的公孫先生???! “展大人、白五爺和咱一聽說公孫先生您被這黑風寨劫走,那是心急如焚連夜啟程趕來相救啊!一路上水也沒顧上喝,飯也沒顧上吃,當真廢寢忘食如火如荼六神無主,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如今看到公孫先生一切安好,屬下真是要感激上蒼??!” 金虔一抹眼淚,開口就是一串訴苦臺詞,巴拉巴拉…… 那玉面先生慢慢抬頭,輕咳兩聲,鳳眼瞇成兩個月牙,看來是心情甚好:“金校尉,一路辛苦了?!庇制鹕硐蛴瞄L劍逼住黑天王的藍衫青年頷首道,“有勞展護衛(wèi)了。” “公孫先生無事便好?!闭拐衙碱^舒展。 一半的黑風寨山匪掉了手里的家伙什兒。 “展、展大人?!” “開封府的展大人?!” “南俠展昭?!” “天哪!俺終于見到活著喘氣的展大人了??!” 在各類詭異感嘆喧嘩聲中,公孫先生扭頭,望向站在大廳中央一副猙獰表情的“白衣女子”,鳳眼彎了彎,滿面儒雅笑意,施施然一抱拳,“想不到公孫策此次一劫竟如此勞煩白少俠,在下實在是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說罷,垂首作揖,肩膀又開始莫名抖動。 “公、孫、先、生、客、氣、了!”白玉堂面孔扭曲,咬牙一字一頓道。 “哐哐哐!” 余下一半黑風寨的山匪手中“兵器”全掉,貌似還有一堆玻璃心碎成了渣渣。還有幾個兩眼一翻直接暈倒,余下勉強能站著的也都是如喪考妣。 “天啊,這、這這美人竟然是錦毛鼠白玉堂?!” “如此漂亮的美人,居然是個男人!” “我不活了啊??!” 悲戚哭叫響徹黑風寨大廳,震耳欲饋。 一片混亂之中,金虔望著一眾山匪,一臉同情,白玉堂滿臉黑線,即將暴走,唯有展昭不為所動,凜凜眸光直射眾人:“黑風寨搶人劫女,證據確鑿,還不束手就擒?!” 黑風寨大廳內頓時一靜,下一刻,更大的哀嚎聲突然暴起。 “冤枉啊!我們是為了救人??!” “那些搶來的姑娘我們都保護的妥妥的?。 ?/br> “我們是好人??!” “大當家、二當家,我早就說這樣下去不行,這不果然闖禍了吧?!” 誒?! 金虔、展昭和白玉堂頓時一怔。 “展護衛(wèi),先放了黑天王吧?!惫珜O先生走到展昭身側,輕聲道。 “公孫先生?!”三人驚詫。 “此事說來話長——”公孫先生捻須長嘆一口氣,掃視黑風寨眾人,搖頭道,“黑風寨——只是想幫人罷了……”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