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節(jié)
“哎呦,這會兒知道叫娘了?”江寧婆婆瞅了一眼白玉堂,高挑柳眉,“也不知道是誰一聽見我老婆子聲音就落荒而逃?。俊?/br> “那是孩兒見到娘來了,心里高興——嘿嘿,不是有句話叫高興得一蹦三尺高嘛!”白玉堂一波三折聲線中透著三分無賴,七分撒嬌。 “小崽子嘴挺甜??!”江寧婆婆用兩根手指狠狠將白玉堂一張俊臉扯成一張面餅,“可惜今兒就算你嘴上抹了蜜也沒用,誰讓你小子三年都不回江寧酒坊來看我老婆子一眼,今日老婆子非要把你綁在這晾上三兩月,讓你這吃奶不記恩的小崽子好好長長記性?!?/br> 說到這,突然柳眉一豎,雙眼余光向躍躍欲試準(zhǔn)備上前幫忙的陷空四鼠凌厲一掃,“你們四個誰也不準(zhǔn)來求情,否則老婆子就把你們五個捆在一起掛在房梁上當(dāng)臘腸!” 盧方瞬間回座,徐慶干笑撓頭,蔣平淡定搖扇,剛起身的韓彰在原地滴溜溜轉(zhuǎn)了個圈,嘿嘿一笑:“干娘,咱們就是起來溜達(dá)溜達(dá),活動活動筋骨?!?/br> “這才乖!”江寧婆婆一臉慈愛點(diǎn)點(diǎn)頭。 “丁老大、丁老二,自己隨便坐?!迸崽鞛戨S口道,然后滿臉堆笑朝江寧婆婆招呼,“趙夫人,來來來,過來這邊坐?!?/br> 說著,一屁股把裴慕文擠到了一邊。 裴慕文神色自若,向江寧婆婆一抱拳:“江寧婆婆,請上座?!?/br> “還是裴家小子懂事?!苯瓕幤牌劈c(diǎn)點(diǎn)頭,一扯捆龍索,將行動不便的白玉堂一起拽上前,四平八穩(wěn)坐好。 “趙夫人這一路累不累???老漢早已備好了廂房,房間里都是你喜歡的擺設(shè),這次你一定要多住幾日……”江寧婆婆一落座,裴天瀾立即開始上前套近乎,那熱乎程度簡直都能烤紅薯了。 于是,屋內(nèi)便成了兩位老前輩旁若無人聊天交流感情,一個捆成粽子狀的錦毛鼠白玉堂立在一旁臉紅冒汗干著急,還有其余一眾大眼瞪小眼在旁圍觀,情形不可謂不詭異。 金虔暗暗咂舌,轉(zhuǎn)頭四望,但見顏查散垂頭吃茶,展昭低眉品茗,雨墨繼續(xù)裝石頭樁子,艾虎——一雙大眼睛滴溜溜亂轉(zhuǎn),最后盯在了自己身上,探過腦袋,壓低聲音道:“金兄,你絕不覺得這裴老莊主有點(diǎn)怪?。俊?/br> 怪?!艾虎你也太厚道了,這分明就是…… “有點(diǎn)老不正經(jīng)!”艾虎突然悄聲冒出一句。 “噗!”坐在金虔鄰座的某護(hù)衛(wèi)不小心噴出一口茶。 金虔豁然瞪大細(xì)眼,死死盯著艾虎。 喂喂,艾虎同學(xué),你這話說得——也太不給武林盟主面子了吧?! 艾虎一看金虔表情,忙擺手悄聲道:“這不是俺說的,是俺師父說的。” “你師父?”金虔吸了口氣,“敢問艾兄的師父是……” “俺師父不讓俺說!”艾虎一臉神秘道,“因?yàn)榘硯煾刚f他為人太老實(shí),說話太實(shí)誠,所以在江湖得罪了許多道貌岸然的小人,怕俺報(bào)出師門會惹禍上身!” 金虔暗暗抹汗:艾小虎同志,僅憑這兩句話,就充分證明你師父是個廣拉仇恨的毒舌高手??? “想來艾虎的師父是位高人?!闭拐逊畔虏璞K,慢聲道。 “嘿嘿,”艾虎一臉憨厚,咧嘴一樂,“俺師父也總說自己是高人,稱自己是那個……那個……”一拍腦門,“對了,說自己猶如高嶺之花,高潔俯世,奈何世人目拙,害的他知己難尋,心中傷感無限……唉,這些彎彎繞繞咬文嚼字的話,俺其實(shí)記得不大清楚啦?!?/br> 額滴神啊,為啥一個聽起來這么顧影自戀惺惺作態(tài)的家伙會養(yǎng)出艾虎這種瀕臨絕種的憨厚淳樸徒弟?!這不科學(xué)?。?/br> 金虔心中暗暗吐槽。 “喂喂,金校尉?!币粋€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金虔抬頭一看,正是剛剛在艾虎旁邊擠坐的丁兆蕙正使勁兒朝自己揮手。 “丁二哥?”金虔納悶。 丁兆蕙指了指對面。 金虔抬眼一看,只見對面的蔣平正直直望著自己,一雙黑亮豆豆眼上下翻轉(zhuǎn),顯然是正在運(yùn)行眉目傳情這個高難度動作。 金虔做出一個疑問表情。 蔣平用羽毛扇尖指了指金虔,又指了指白玉堂。 金虔順著蔣平所指方向望去,但見那邊裴慕文幾次欲為白玉堂求情,卻都被江寧婆婆的冷眉擋了回來,更不幸的是,還換回白玉堂白眼數(shù)枚。 金虔恍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水耗子你的意思是讓咱去求情?! 對面蔣平點(diǎn)點(diǎn)頭。 這個…… 金虔不禁將目光移向了某貓。 白耗子正牌相好貓兒大人還四平八穩(wěn)坐在這喝茶,咱一個豆芽菜越俎代庖是不是不大合適啊? “此乃白兄的家事,外人不易插手。”展昭垂眼品茶道。 “展大哥說的對?!卑⒃谝慌孕÷曆a(bǔ)言,“聽說這江寧婆婆性格爽辣,凡得罪她的人定會讓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江湖上響當(dāng)當(dāng)?shù)哪咐匣酝趸?,金兄咱們還是莫要觸這個霉頭的好!” “咳。”那邊展昭輕咳一口茶。 金虔滿頭黑線:“艾兄,這些話難道又是你那師父說的?” 艾虎使勁兒點(diǎn)點(diǎn)頭:“俺師父說的,肯定沒錯?!?/br> 金虔滿頭黑線,抬眼望了一眼蔣平,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蔣四爺,不是咱不幫忙啊,問題是那位可是連白耗子、武林盟主、陷空島四鼠都不敢得罪的神人,咱實(shí)在是有心無力??! 那邊蔣平皺了皺眉,豎起扇子遮住他人目光,另一只手朝金虔豎起一根手指。 嗯? 啥意思? 金虔不解。 那邊蔣平又加了一根手指。 金虔突然福至心靈,恍然大明白: 這是在報(bào)價??!也就是只要解救白耗子成功,就有二兩……不不不、白耗子怎么能這么便宜,少說也是二十兩銀子解救費(fèi)。 想通了這一點(diǎn),金虔頓時來了精神,唰一下豎起了五根手指。 收費(fèi)五十兩,否則免談。 蔣平愣了愣,搖搖頭,豎起四根手指。 金虔毫不退讓,堅(jiān)持五根手指不動搖。 最后蔣平妥協(xié),一臉沉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 金虔頓時細(xì)眼放光,擼了擼袖子,緊了緊腰帶,深吸一口氣,揪住展昭的衣角,壓低聲線:“展大人!” 展昭望向金虔,眉峰微皺。 “白五爺一路勞心勞力破案拿兇,護(hù)送欽差,功不可沒,于情于理咱們也不該袖手旁觀……” 展昭神色未變,但周圍溫度已有下降之勢。 金虔一縮脖子:“其實(shí)剛剛蔣四爺說愿意出價五十兩讓咱們幫五爺,屬下以為,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咱們開封府捉襟見肘許久,任何開源節(jié)流的機(jī)會都不應(yīng)該錯過……” 金虔越說越小聲,越說頭越低。 唉,這借口咱自己都聽煩了,貓兒定是不肯理會的。 可惜垂著腦袋的金虔卻是錯過了展昭黑眸中一閃而逝的溫潤笑意。 “展昭見過江寧婆婆?!崩世噬ひ魪纳韨?cè)響起,驚得金虔猛一抬頭。 只見展昭竟已起身,挺拔身姿如松直立,正雙手抱拳向江寧婆婆施禮。 廳內(nèi)突然靜了下來。 眾人目光皆射向廳內(nèi)那抹筆直藍(lán)影身上。 “夠爺們!”丁兆蕙挑起大拇指。 陷空四鼠面色稍慰。 “你就是南俠展昭?”江寧婆婆將展昭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微瞇雙眼,點(diǎn)點(diǎn)頭,“果然如江湖人說得一樣,眸正神清,溫文儒雅?!?/br> “江寧婆婆過獎了?!闭拐驯?。 “怎么……”江寧婆婆掃了一眼身側(cè)白玉堂,“南俠也想為這小崽子求情?” 展昭垂首,恭敬道:“展昭本不該插手白兄家事,只是……”頓了頓,展昭抬眼,雙眸黑爍若星,“白兄一路勞心勞力破案拿兇,護(hù)送欽差,功不可沒,展昭于情于理也不應(yīng)袖手旁觀?!?/br> “貓兒……”小白鼠顯然有些感動。 喂喂,貓兒你咋盜用咱的臺詞?。拷痱^竄黑線。 江寧婆婆點(diǎn)點(diǎn)頭,一臉若有所思看了一眼白玉堂,又望向展昭,輕挑眉峰問道:“展昭,老婆子雖然久居江寧,但也聽說這小崽子曾為了你那御貓的封號大鬧汴京,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如今我老婆子教訓(xùn)他,你卻反而來求情——” 說到這,一雙柳眉猝然豎立,氣勢瞬增,“說實(shí)話,老婆子我行走江湖多年,還真沒遇見過像南俠展昭這般心胸寬大既往不咎的‘好人’?!?/br> 此言一出,莫說展昭和其他諸人,就算遲鈍如金虔,此時也覺出不對勁兒了。 這江寧婆婆的說辭乍一聽都是在夸獎貓兒、批評小白鼠,可這話里話外透出的語氣和味道,咋聽著這么別扭呢? 慢著,這場景怎么有種違和的熟悉感?! 金虔細(xì)眼一轉(zhuǎn),豁然明朗: 買糕的,這不就和電視劇里那些未來婆婆給未過門媳婦下馬威的場景一模一樣嗎?! “娘!”白玉堂俊容一沉,“你這是做什么?!” 江寧婆婆卻是忽略白玉堂,只是一臉正色瞪著展昭,好似一定要等到展昭的回答才肯罷休。 展昭清俊容顏漸漸肅凝,慢慢開口: “展某只記得,錦毛鼠白玉堂與展昭同生死、共患難,是展昭可托付性命的刎頸之交!” 朗音明澈堅(jiān)定,字字?jǐn)S地有聲。 江寧婆婆不禁一怔。 “貓兒……”白玉堂眼圈微紅。 未料展昭忽然又是一笑:“何況白兄乃是胸懷坦蕩的正人君子,又怎會因小小的貓鼠名號為難展某呢?” “臭貓!”白玉堂的感動頓時變作了炸毛。 江寧婆婆定定望了展昭半晌,臉上漸漸顯出慈和笑意:“你這孩子……果然是難得一見的正人君子,如此,老婆子我就放心了?!闭f到這,又掃了一眼白玉堂,提聲道,“好,就沖南俠的面子,娘今兒就先放過你這小崽子!” 說完,手腕一抖,收回捆龍索。 “娘!”恢復(fù)自由的白玉堂反倒是一臉不高興,“您怎么胳膊肘向外拐,聽一個外人的……” “什么外人?”江寧婆婆一瞪眼,“明明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