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shí)日頭才算是開始露臉，幾縷金黃的日光照下來，街邊青青的柳枝都被染成金色。

    青石板干凈得很，于是也是亮堂的模樣，瞧著甚是美好。

    顧遙摸了摸袖子，心里掂量著，今天要怎么宰綺墨軒的老板才好。

    再在心里盤算了一番存款，于是越發(fā)欣喜起來。

    “郎君止步?！?/br>
    顧遙聽見后頭這樣喊，心里還想著，這樣好的一把嗓音，居然還要叫兩聲。

    若是叫她，可不就一聽見就回頭了。

    步子邁了一半，顧遙忽地覺得有點(diǎn)不對(duì)勁，于是回頭。

    少女面容蒼白，是大驚過后的虛弱感。

    日光照上去，可是不知為何，兩頰上卻浮起兩暈緋紅，像是紅霞忽起，嬌麗妍媚。

    四周沒有其余的人，顧遙忽地反應(yīng)過來了，她現(xiàn)下不就是一副少年郎的打扮么。

    這叫的，便是她自己。

    “姑娘是？”

    約莫是道謝，顧遙猜測(cè)，于是眉眼間越發(fā)溫和。

    “郎君……郎君……”慕稚娘喃喃，臉上的紅霞越發(fā)秾麗。

    顧遙站著，總覺得有哪里不對(duì)，可是一時(shí)之間看不出來。

    “嗯？”

    于是顧遙忍不住出聲，原本因?yàn)檫@件事耽誤許久，再耽擱下去，怕是時(shí)間來不及，于是微微有些急切。

    慕稚娘一抬頭，就看見顧遙神色焦急，卻又還是溫和的做派，于是微微一咬唇。

    “奴家姓慕，名稚娘，”她的聲音有些顫，說不出是因?yàn)榧?dòng)還是害怕，只是覺得心里的情緒滿得盛不下，就要溢出來似的。

    她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少年郎，唇紅齒白，面如冠玉，身姿清瞿，真是塵世里最好的一位郎君。

    “奴家還望，郎君能夠記得奴家的名字?！?/br>
    這樣好的人，她知道，她配不上，也不敢奢求能夠配得上。

    若是他能記得她的名字，她便知足。

    于是慕稚娘盈盈一拜：“稚娘多謝郎君，救命之恩?！?/br>
    顧遙便笑起來，道：“好，我自會(huì)記得，”于是轉(zhuǎn)身，卻像是忽地想起什么來，忽地轉(zhuǎn)過身，“稚娘?！?/br>
    少年一身絳紅衣衫，眉目如畫，忽地回頭這么一笑，聲音也傳過來，當(dāng)真是-驚心動(dòng)魄。

    慕稚娘忍不住微怔。

    只是，下一瞬便被打破氛圍，她亦回過神。

    “哎呦――”

    原先笑得花朵一般的少年捂著腦袋，五官皺做一團(tuán)，是忍痛忍到無可奈何的模樣。

    不知為什么，瞧著……有些委屈巴巴的意思。

    少年身后，一只圓溜溜水靈靈的梨子，骨碌骨碌地滾到了慕稚娘腳邊。

    她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

    裝作若無其事，抬頭。

    便看見顧遙正認(rèn)真地盯著面前的梨，神色有些奇怪，但是片刻之后，便只余牙疼的神色。

    “告辭告辭……”

    聲音還在耳邊想起，只是人已經(jīng)走出好遠(yuǎn)。

    因?yàn)樽叩眉?，廣袖翻揚(yáng)。

    一眾女子哪里能夠放過看見美男子的機(jī)會(huì)，相互攜手往顧遙身邊湊過去，于是不多時(shí)，顧遙又重新被許多人圍住。

    稍稍一側(cè)目，便是花團(tuán)錦簇，衣袂飄搖，鼻尖亦是香得濃烈。

    便如一不小心跌進(jìn)花叢里，美是美，架勢(shì)委實(shí)是有些嚇人了些。

    “郎君今日，比往前來得早些呢。”

    “郎君郎君，我今日可是從早便在這等著?！?/br>
    “不知……不知郎君可有，可有配?！?/br>
    其實(shí)說話的女子倒是不多，每每一有人說話，便激起其他女子的一陣嗤笑。

    只是，縱然如此。

    底下嗤笑的，還是對(duì)說話的女子面含歆羨。

    大齊富強(qiáng)，民風(fēng)相對(duì)開放。又出過女帝，女子的地位更是要高上不少，于束縛上更是少了許多。

    其實(shí)這樣的行為，暗暗還是被贊許的。

    民俗使然，崇尚熱烈大膽的作風(fēng)。只是多年禮教束縛著，面上還是要顧忌些含蓄。

    顧遙微微含笑，桃花眼挑起來，便如桃花流水般風(fēng)流雅致，玉白的一張臉，絳紅的衣。

    好一派恣意風(fēng)流，好一個(gè)俊俏郎君。

    “諸位可否讓一讓？”

    這樣俊俏的郎君含著笑，極溫和地道一句，豈有不讓之理？！

    于是讓開一行道來，道旁青紅綠白的衣衫迎風(fēng)微曳，倒是別致。

    顧遙暗暗一咬唇，于是臉上的笑容越發(fā)溫和得體起來，隱在袖底的手緊緊一握。

    便挎開一大步，在一陣女子面前往前走。

    眼見便要離開一眾女子面前，于是顧遙狠狠松口氣，幾乎是下意識(shí)的，步子也慢了些。

    是以一瞬之后，顧遙便悔得厲害。

    后腦勺又是一疼，腦子被砸得暈乎乎的，面前四三二一塊青石板晃呀晃，怎么也看不清。

    “哎呀！”

    顧遙聽見有女子驚呼。

    “郎君沒接?！?/br>
    緊接著就是這聲，不過沒說完就被下一句蓋住了。

    “上次郎君可接住了梨，我今日可是特意挑了個(gè)梨，足足有尋常梨兩個(gè)大！”

    最后一個(gè)聲音甚是響亮，四周的嗡嗡聲都被蓋下去，脆生生又噼里啪啦地響在顧遙耳邊。

    顧遙覺得，原本暈乎乎的腦仁有些疼。

    “郎君郎君，你怎的不喜歡我送的梨？”

    又是原先那個(gè)聲音，聲音的主人搖著顧遙的袖子，顧遙原本在女子中都算是纖瘦的。

    那女子氣力甚大，于是暈乎乎的顧遙便覺得，自己像是個(gè)破布娃娃似的，別人扯來撕去。

    “停――”

    顧遙按住了那只手。

    “郎君……”

    也不知為什么，這樣響亮得如同炒豆子似的聲音，居然也有些消沉。

    顧遙只是揉揉額角，面前的青石板便化作一塊，老老實(shí)實(shí)躺地上，沒瞎晃悠。

    “郎君……是阿莞的錯(cuò)。”

    那女子低著頭，可是仍舊比顧遙高上半個(gè)頭，身形粗壯，看得出來骨架寬大。

    柳葉眉，卻是一雙細(xì)細(xì)的小眼睛，高顴骨，下頜不似尋常女子一般小巧精致，有些男子似的堅(jiān)毅。

    看見顧遙看她，她飛快地笑一下，于是眼睛瞇起來，顯得憨傻氣十足。

    其余的女子都在笑，咯咯的，清脆如一把銀鈴。

    原本是不那么響的，可是放在一起，于是便生出氣候來。

    “阿莞真是傻……”

    三三兩兩，相對(duì)笑著，纖纖十指尖尖，在日光下有些尖銳的光芒，對(duì)著阿莞指指點(diǎn)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