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自辱
雖然隔得尚遠,孟辭的聲音也不大。只是剛剛好,倒是叫這邊的人都聽得見。 崔十娘最先開始笑了,她可不用給陳霏好臉色。陳霏聽見崔十娘笑得這樣毫不掩飾,更是覺得臉面全無,幾乎想要躲開。 只是那車里坐著的,定然就是孟章無疑的。如今她被顧遙崔嬛一起嘲笑欺負了,下不來臺,只能期望孟章給她撐面子。 只是,孟章身邊卻還有她的兄長孟辭…… 陳霏的心漸漸沉下去,她可是被孟辭批評了,京都少女爭相偷看的孟辭! “兄長,兄長先走罷,我與阿霏一起上去。” 簾子被掀開來,水藍的簾子襯著少女雪白的一張臉,明凈柔糯得皎潔無暇。 “不急――”馬鞭一揚,孟辭已經(jīng)勒馬轉身往一旁的樹蔭下去了,原是要在邊上等孟章了。 孟章微微一咬牙,看向一邊的三個少女,又把目光轉到顧遙臉上,道:“阿遙做什么要出口傷人?口出惡言,怕也人品堪疑罷!” 馬車隔音,又是在孟辭身后,孟章倒是沒有聽見幾人先前的爭執(zhí),只知道顧遙罵陳霏是鮑魚。 連她不敢對著頂嘴的兄長,居然還幫著顧遙來罵了阿霏!也不知這個阿遙是個什么迷魂湯! 顧遙只道孟章也忒糊涂了些,陳霏其人,先前林逸尚且得意時她捧著,轉眼就來譏諷林逸,這樣的人倒還能讓她來幫忙說話。遂只眼風一掃,懶得接口。 崔十娘笑聲未消,顧遙也一句話不接,陳霏憋紅了臉瞪著兩個人,憤然道:“她原本就是小門小戶出來的,跟著阿逸阿暄便以為自己也高出常人一籌,人品?也當?shù)蒙戏Q人品?!” 見陳霏被孟章長了勢,反倒是對顧遙反咬一口,崔十娘也不由對陳霏生出nongnong的厭惡來,一口嗆回去:“你也有臉提阿逸?是誰刻意揪著阿逸的丑事,再來罵阿遙。見過沒皮,可難見到皮這樣厚的,可莫說自己是個姑娘家!” 崔十娘罵完,便十分的解氣,臉不紅氣不喘地坐回去,悠悠然地啜了口丫鬟遞過來的溫茶。 這可說的都是真話,陳霏一時間從眼睛紅到耳根子,羞惱得一時說不出來話。 她是最曉得孟章林逸之流輕鄙顧遙的身份,所以故意這樣來貶低顧遙,提醒孟章,顧遙是她最厭惡的低賤人。 可惜,崔十娘這一頓打臉打得啪啪響,以至于幾人只聽到打臉聲,倒是沒聽見她的意有所指。 孟章不傻,崔十娘雖然不是討喜性子,可是這么多年的相處,孟章也曉得她是個公允磊落的人。 既然崔十娘說陳霏罵林逸踩顧遙,那么就絕對是有問題了。只是顧遙和崔十娘還在,她不能拂逆陳霏的面子,只一咬牙,揚聲道:“對錯自在人心,有什么好爭的,走罷?!?/br> 簾子猛地往下一放,便不見了孟章的影兒。留下的陳霏面色卻是越發(fā)不好看了,尷尬得幾乎要找個地鉆進去。 雖然孟章的語氣是幫著她說話,可是若是孟章真心維護她,必然要較真地羞辱顧遙一番。 可這樣一句對錯自在人心,可真是打她的臉??刹痪褪钦f她不對么?這是孟章悄無聲息地警告她呢。 只是面子上怎么也要對付過去,陳霏只得也學著孟章,摔下簾子,冷哼一聲也吩咐車夫繼續(xù)走。 留下的崔十娘笑嘻嘻地看著顧遙,見顧遙還是一派的穩(wěn)妥,只當她是不大放在心上,又有理不怕陳霏的作為,故而神色淡漠。 只是顧遙的心神早奔到伽藍山山頂?shù)淖o國寺里去了,又不屑于與陳霏爭吵,故而實在懶得說話。 顧遙與崔十娘聊幾句,便隨著馬車往山上移去。只見四處樹木叢生,云蒸霞蔚,浩浩蕩蕩一派華美。 行馬車的長道蜿蜒盤旋而上,一路可見伽藍山岸的種種林木,其間怪石嶙峋,樹木繁茂。 愈是往上,也越發(fā)寒冷。山風透過樹木襲過來,冰冷簌颯。稍微挑開簾子,便看見處處渺渺的煙云,仿如仙人之境。 藍伽山顧遙來過一兩回,可是是太過久遠的事情,那時候,她也是被嚴嚴實實地擱在轎輦里,看不見外頭半分的風景。 那時候藍伽山有位德高望重的老僧,有人說他俗家是在江南一帶的,后來卻自己去了一趟天竺,回來后四處云游。 總歸,都是些道聽途說,算不得準確??墒悄抢仙苁怯忻辆┒忌喜虝r,文康帝就遣人請了那老僧。 先是入宮談話,探討佛學,杜杳原是想聽聽的,結果被春池三兩句忽悠著只記得翻花繩了。 可是她就是想見見那位僧人,于是后來就去了護國寺。文康帝與老僧談論完,便在護國寺給其辟出了僧位,賜了佛號。 山路顛簸,馬車骨碌骨碌的,弄得像個搖籃似的。顧遙原本就沒睡好,此時被馬車晃著,竟然沉沉地墜入夢里去了。 她夢到自己才三歲的時候,面前是一尊數(shù)丈高的鎏金佛像,那佛像眉眼慈悲,唇角含笑,衣袂璀璨,腳下蓮花圣潔。 那佛像像是對她笑,她也歪著腦袋對佛像笑。一大一小,都笑得眉眼彎彎。 忽然間,她被人抱著擱在了膝上,于是她也扭過頭去看,是一張清瞿蒼老的臉,可 眸子如洗,十分清亮,那老僧對著杜杳微笑,道:“公主緣何而笑?” “佛像對我笑,我對佛像笑?!彼X得,這是再合適不過的事情。 “那若是佛像不對公主笑呢?” 杜杳“吧唧”咬一口自己的指頭,十分軟糯天真地道:“我自己笑?!本汀翱┛┛钡匾贿B串笑出來。 面前的老僧面目似乎是十分模糊,可是杜杳卻覺得再慈悲善良不過,也不害怕,只是扭幾下蹭到地上。 噠噠噠地就往邊上跑去,猛地往前一撲,顧遙在夢里尤覺得心里漏跳一拍,渾身仿佛失重。 只是沒有跌倒,卻是栽進了一個暖和的懷抱,面前就冒出文康帝一張威嚴的臉。 夢里的杜杳并不覺得威嚴,只覺得安心,像是只小奶狗似的啃指頭,在文康帝一張威嚴古板如面癱的臉上扯來撓去。 渾然不知自己父親在外人面前的尷尬,他的臉??!被自家閨女滿是口水的爪子撓來抓去,面子碎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