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作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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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遙淡淡地看了焦齊一眼,然后移開目光,她怎么知道顧什么什么的是什么。 焦齊自然已經(jīng)看見顧遙看了他一眼,偏偏還裝作沒看見,可不是輕視他么! 焦齊敢這樣叫板,其實并不傻,見已經(jīng)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便一整衣衫,臉上掛出謙和有禮的笑容來:“晚輩這般喧嘩,還宋老先生海涵?!?/br> 就躬身一揖到底,極其真誠。 宋問年紀大,掛個虛銜罷了,又沒幾天,哪里曉得底下的是誰。 當即道:“你這般無禮的喧嘩,讀的書都到哪里去了?便是有什么,也該好好說才是?!?/br> 焦齊微微垂眼,心中暗喜,面上不顯,禮數(shù)周正道:“晚輩一時激動了些……實在是,看到了滄浪書院今年院試的魁首,又是老先生的學生,一時極為激動,有些失禮?!?/br> 宋問活到這個年紀,又是這樣大的名氣,自然不能和一個晚輩計較。 這樣一解釋,宋問也就點點頭,不再多說什么。 可焦齊原本就是有深意的,還不等臺上兩人換氣,立即笑道:“顧小郎君瞧著和某年齡差不多,卻這樣厲害,相比作詩也是極為出色的罷?” 顧遙心底一沉,她一早便在陳知等人面前說過,自己是不會作詩的。 如今倒好,成了焦齊當眾發(fā)難的突破口。 就是宋問的臉色也不好看,先前還有旁的講師說笑,他那一手文章寫得極好的弟子怎么不會作詩。 他才曉得是顧遙的師兄想要拉他進清渠詩社,卻曉得這位是個不會作詩的。 宋問當時不覺得有什么,顧遙的模樣,瞧著便是想入朝堂的。 既然是要入仕,那么有治國經(jīng)世的才能就夠了,詩詞這樣附庸風雅的東西也多余。 可如今被人這樣突兀地拿出來問,說不是故意的,宋問還不信了。 既然是顧遙的事情,宋問不好代為回答,只笑道:“我一貫曉得你是有一手好文章的,言辭犀利,政見斐然,不像是吟風弄月的做派,你也說對詩詞無意,故而這上頭平平,卻不想在旁人眼里這般全才?!?/br> 先前她不好插口,如今宋問把話頭給她了,還順帶搭了一個梯子,是再好應(yīng)對不過。 顧遙也一拱手,笑道:“學生也不知道自己這般博學多才。”可焦齊在這么多人面前說了,她肯定不能拒絕,只能對焦齊道,“不知這位仁兄的意思是?” 焦齊見顧遙這樣上道,心里已經(jīng)有些奇怪了,可已經(jīng)起了話頭,自然要說下去:“今日才俊這樣多,顧小郎君才華卓著,不妨也做一首詩?” 她靜靜地看著焦齊,焦齊是劉從嘉的狗腿子,可劉從嘉不會蠢到會在宋問面前找不快。 焦齊這樣強行找她的不快,其實很蠢的??蛇@世上沒有蠢人,所以焦齊的作為,總叫她覺得怪怪的,像是有旁的原因似的。 自然,面前的事情她要是應(yīng)付不來,蠢的就是她了。 只是,叫她作詩她便要作詩么?當她是誰。 “足下的意思是,叫我作一首詩,來證明自己是個有才之人?” 顧遙的眸子帶點笑,沉沉靜靜的,一派上位者的從容自信。 既然她是宋問的學生,來輪得到他來質(zhì)疑她的學問? 其余人心中也是不悅,這人分明就是來砸場子的,哪有一來就高聲質(zhì)疑別人才學的。 便是真的無才無德,起碼也是宋問的學生,怎么任他這般折辱, 焦齊臉色不好看,可也一咬牙道:“顧小郎君是不敢了?” 起碼顧遙在推脫,說明約莫是真的,不會作詩,只消將她逼至絕境就是了,屆時難看的就是顧遙了。 顧遙自然曉得焦齊的想法,只笑道:“自然是可以的?!?/br> 焦齊一驚,額頭終于沁出冷汗來了。 便有侍立在一邊的小廝送上來筆墨紙硯,一一在顧遙面前陳列好了,再退下去。 原本琴臺就高,顧遙孤身坐在案前,越發(fā)顯得孤渺清潔,儀姿典雅。 底下一片暗贊。 她垂眼看一張潔白的宣紙,眼前卻漫起無邊黃沙來,落日與孤煙,角聲孤且幽咽。 又見日落莽莽黃沙后,殘紅如血換了漆黑,一枚冰冷的月牙起來,細細綿長的《落梅花》低婉如哭。 她盯著宣紙,眼角有點潤,卻已經(jīng)伸出手懸腕提筆,在紙上寫起來了――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fā)征夫淚?!?/br> 她寫得極快,連掩蓋字跡都掩得倉促,一筆一劃皆鋒芒畢露,峭拔尖銳又凌亂。 等把最后一個字寫完,她才顫著手,輕輕地將筆放下,不發(fā)一言地退一步。 崔五就站在她身后,原本就看見了幾句,一等她寫完,便伸手拿起,對著下面讀了出來。 這回讀完,不僅沒有丟下去,反倒是皺了皺眉,臉上的散漫疏狂收斂了些,不咸不淡地贊了句:“怕是今日在場的,難有出其右的?!?/br> 其實眾人心里都清楚,別說今日在場的,就是當世的,也難有更好的了。 顧遙神色淡淡,像是狠狠松一口氣的累極,心里卻還是堵得難受,只淡淡地掃焦齊一眼。 焦齊一聽這闕詞,便知道自己也算是要青史留名了。 可惜是罵名。 又見顧遙這一眼,一時窘迫至極,恨不得縮著脖子。 此時站在上面輩分身份不高的,除了顧遙,便只有張敬了。 張敬也沒客氣,向來沉郁的眸光一壓,顯得輕鄙諷刺,道:“足下可還滿意?可還有什么要再計較一番的?” 焦齊臉色煞白,他今日可算是把在場的大儒得罪人了個遍,名聲可算是毀了。 可若是那人能幫自己一把…… 這又算什么呢! 他眉頭一皺,目光便堅定起來,臉上掛起一個僵硬的笑容:“顧小郎君果然大才?!?/br> 上頭的人已經(jīng)不再看他了。 這樣的一番鬧劇,場面算不得好看,下面的人都自覺找話說,一時間熱鬧起來,將先前的不愉快蓋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