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迷路
日頭逐漸大起來,灼熱的氣息籠下來,顧遙的額間頸后皆出了一層細汗,顯得濕潤柔和。 她想了想,悄無聲息地一咬唇,道:“夫子?” 孟辭終于抽回神來,神色淡淡,仍舊是俊美嚴肅的一張臉。 “回去吧?!泵限o淡淡道,便牽著馬往前走去。 顧遙不急不緩地跟著,遠遠地看見其余人也慢慢地回來了,牽著馬等孟辭。 孟辭指點過眾人,這才下了學。 顧遙一個人緩緩地回紫竹舍,打算換一身衣裳再去吃飯,她這一身的汗氣,衣裳也有些亂了。 正走到廊廡上,一側(cè)是整齊的屋舍,一側(cè)就是颯颯紫竹林,顯得幽靜清雅。 因為有風且無人,顧遙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卻聽見身后也響起腳步聲來了。 “顧遙――” 竟然是喊她。 顧遙有些驚訝,她的人緣,不是曠古絕今的差么? 才停了步子,便看見一個著校服的清瘦少年快步走到她面前,氣喘吁吁的,累得不像樣子。 顧遙想到自己詭異的人緣,刻意掛起一個慈祥的笑,平和地看著那少年。 “這是我堂兄叫我?guī)Ыo你的東西?!彼麛傞_手,手里一只不大不小的紙包。 顧遙忍不住問道:“你表兄是?” 一面已經(jīng)在思索起來了。 少年深吸一口氣,一面吐氣一面道:“我堂兄便是清渠詩社的陳篤行?!?/br> 原來是陳知,顧遙已經(jīng)想到了,陳知是說自己有一個堂弟,叫做陳明的,還說可以叫她結(jié)交,免得一個可以說話的同窗都沒有。 顧遙臉上的笑不由真誠了,便伸手接過來,對陳明道了謝,末了:“可要進去坐坐,我見你累得很?!?/br> 陳明似乎是下意識地要拒絕,可一張口,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浮起一個笑,道:“那我便不客氣了?!?/br> 顧遙笑笑,隨口閑聊道:“你堂兄最近可忙得很?”陳知與她一個書院的,根本不必要旁人來送東西。 “瞧著倒是還好,只是最近似乎有些頹敗,不大愛見人。我先前去看他,他便叫我給你送過來?!标惷饕驳?,語氣謙和,似乎是個極好相處的人。 顧遙點點頭,已經(jīng)推開了房門,給陳明倒了一杯茶,再取出糕點,這才自己也坐下。 陳明打量了她的房間一眼,不由生出歆羨的神情來了,最后道:“你這房間好生空曠,安排得也雅致……外頭便是這樣一片竹林,遠又可眺望群山,當真是極好的位置?!?/br> “一個人住,自然可以隨意安排。”說起來,她也是滿意得不得了。 他再稱贊了幾句,皺眉道:“顧兄這般可算是清凈極了,省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br> “也是?!鳖欉b淡淡道,她自然知道是什么麻煩,滄浪書院出來的,將來幾乎都是能中進士的人。可進士名額只有那么多,可不急著先排除面前的對手么? 就是不想得這樣長遠,也免不了有狹隘的,嫉妒于其他人。 只是兩人不熟,也就沒再繼續(xù)說下去了。 等送走了陳明,顧遙才自己關了門,在簾子后把外衫脫了。 她為了小心,在屋子里面也設了簾子,洗澡和白日換衣裳皆拉上簾子。 重新把裹胸布纏好了,她才再換了一件道袍,系一根蔥黃的絲絳,流蘇上頭一顆淡綠東陵玉玉珠。 潔面束發(fā)后,她才出了門。 只是才出門,便聽見一聲嗤笑:“像個娘們似的愛打扮,”目光在她身上轉(zhuǎn)一圈,在腰間的玉珠上稍頓,眼里的譏諷愈發(fā)濃烈,“什么廉價東西,也拿出來用,真還當是回事兒。” 這話既像是說她腰上的玉珠,又像是說她本人。 東陵玉的玉珠,六個銅板就能買一顆,算是最廉價的玉料了。 顧遙現(xiàn)在看見焦齊就惱,連看都懶得看他,目不斜視地走過去了。 焦齊被顧遙的態(tài)度氣得跳腳,卻沒有法子再追過去罵,只好一甩袖子走了。 她走到飯?zhí)玫臅r候,正有一堆人在說話,說得熱火朝天,渾然忘我。 顧遙買了三個小菜,再挑了一個靠近窗戶的位置,好透氣。 帶坐定了,那一堆人里卻走過來了一個,臉色有些糾結(jié),半天才道:“顧遙,你,我想要你的飯碗?” 顧遙:“……” 她掀了掀眼皮,看了看那一堆人,果然都偷偷地看著這邊,像是等著她的反應。 瞧著是很好玩啊,顧遙一推碗筷,起了身,笑道:“都給你們。” 頓了頓,又道:“既然已經(jīng)吃飽了,別吃撐了?!?/br> 吃飽了撐著沒事干吧。 尤其是看到坐在其中的劉從嘉,她幾乎無話可說。 等走出來了,顧遙忽然覺得無事可做,便再順著原路往回走去,一面走一面算還有多久才能有假。 春生年紀畢竟小,她得多照看些,否則在讀書上頭未免懈怠,日子也過得太是孤單了。 一面走一面想,竟然不知不覺地偏離了原先的路,走到了一出陌生的屋舍之間。 顧遙頓時傻眼,滄浪書院位置偏僻,所以占地大,她如今還有好多地方都不認識。 好巧不巧,她回頭看去,竟然有四五條路,她根本不曉得自己是從哪條路來的。 若是不能快些回去,下午的課也得耽擱。顧遙下意識地去敲那些房間,一連幾個,都沒有人。 想來是上課去了。 顧遙這樣等了會,不敢耗下去,當即隨便挑了條路,一咬牙就往前走,左右是在書院里面,也丟不了。 誰知越走越陌生,可回去也無用,四面林木森森,覆住一片天日,只覺得幽幽靜極。 她額頭沁出些細汗來了,可也只能往前走,七拐八彎的,竟然也眼見著林子已經(jīng)到了盡頭。 顧遙一喜,到了林子外面,勢必有屋舍和人了,找人指路就是了。 她才一拐彎出去,便猝不及防地看到林治。 真是不想發(fā)生什么,偏生要發(fā)生。 林治神色從容,墨綠色杭綢的直身,腰間一枚上佳的白玉佩,青變墨綠的長流蘇。 人也俊美得如一方美玉,柔和清潤,內(nèi)斂也華質(zhì)外露。 看了她,面色才變得有些古怪,可還是道:“你在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