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冷得要命，李謙穿了一件冬裝的厚棉袍子，外面還披了一件有些小了的棉斗篷。

    因為起得急，又穿得亂糟糟的。看起來，像是一只白胖而炸毛的母雞似的。

    頭頂上還翹起來兩根呆毛，一雙眼睛也掛著眼屎，睡眼迷蒙，似乎在思考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顧遙沒忍住笑，只能一邊忍笑一邊故作嚴肅。

    “誰叫你隨意帶不認識的人進來的？”她簡直想扯一扯他頭頂?shù)拇裘?/br>
    李謙剛從被窩里被拉起來，就是穿的厚也冷，一張臉白白的。聽到顧遙的話，反應(yīng)了一會，然后道：“誰說我不認識了？我認識沈大哥！他厲害極了，我可是認了他做大哥的！小弟肯定要信任大哥的！”

    他仰著脖子，說得理所當(dāng)然，言之鑿鑿的模樣，像是自己真的就是個跑腿小弟。

    顧遙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氣笑的還是逗笑的，只能笑著道：“我可不認識他，你就把他帶到我家里來?！闭f到這里，顧遙的笑容也逐漸冰冷下去，“李謙，你如今可不是東市里偷雞摸狗的小混混?！?/br>
    李謙愣了一瞬，恰好一陣冷風(fēng)吹過來，吹得他脊背發(fā)寒。

    “你是我的小廝，死生是與我系在一起的。今晚那些人你可看到了？若是你引進來的也是那樣的人呢？你我如今可還有命在？”顧遙一疊發(fā)問，語氣卻并不咄咄逼人。

    李謙卻再也沒有一個瞌睡蟲了，但還是很難堪。

    只能梗著脖子道：“沈大哥是劫富濟貧的大俠！他才不是壞人！他還救了你！你不能這樣說沈大哥！”便氣得幾步跑走了。

    顧遙也不管，自顧自攏一攏衣裳進去了，給自己倒杯熱茶暖身子。

    沈余的底細很快被查出來，當(dāng)真如他所說，并沒有什么問題。

    但是顧遙卻并不大敢用沈余，只是淡淡的，算是很寬厚地給口飯吃。

    從良做什么不好，非要投到她這里做一個護院，顯然是有目的的。她錢并不多，那么多半就是要她的權(quán)勢幫忙。

    后面幾天，刺客不斷。幸而有沈余，他身手極好。

    顧遙算是將自己能給的高酬勞都給沈余了。他要出人頭地，那她盡量給錢就是了。

    要其余的幫他鋪路，顧遙做不到。她身份敏感，稍不注意就身敗名裂，不與旁人牽扯既是對別人好又是對自己好。

    沈余像是察覺出來顧遙并無什么惜才之心，對他更是淡淡，只是大筆大筆的銀子給過來。

    算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兩人并沒有太深交情。

    顧遙卻開始擔(dān)心起孟辭來了。

    這件事雖然能被猜出來是她插手的，但是送信的卻是孟辭的人。就算對方再蠢，也曉得這事與孟辭有關(guān)。

    對她的這些刺客就這樣多，個個都極為不簡單。那對孟辭，怕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殺他。

    但是此時不可輕舉妄動，顧遙就算再焦急，也只能按捺下來。

    而正在這個當(dāng)口，傳來已經(jīng)找到方明。

    顧遙在監(jiān)獄里看到方明。她一直無法想象，要何等兇殘變態(tài)的一個人，才能將一具尸體弄成那樣。

    其實不過是個普通人。

    就是很魁梧，顧遙掃了一眼他的手掌與手臂。心里幾乎是磕嗒一下子，幾乎可以確證這個人就是碎尸的兇手。

    當(dāng)然，靠譜的調(diào)查一樣不能少。

    那具尸體被仵作查驗之后，果然查出來就是失蹤的十幾個小娘子中的一個。

    兩樁案子合并，所以胡推官也一并過來了。

    但是方明拒不認罪，只肯承認自己是住在那里，但是這幾天不過是出門游玩了幾天。

    顧遙向來做事周全，在審訊方明之前，已經(jīng)將他這陣子的行蹤一并整理出來，漫不驚心地對著方明報出來，“你這陣子不是去游玩了是，是待在城郊半山坡傷的一座小屋子里。那處草木繁茂，幾乎一條路也沒有，還有不少人傳那里有巨蟒，所以一般人根本不會過去。但是那屋子里，卻藏了一個叫做容娘的小娘子?！?/br>
    顧遙眸光一利，“那小娘子今年的十四歲生辰還未過，你哪里是人！身子里住的怕不是什么骯臟禽獸！”顧遙怒極，手里一方硯臺直對著方明的額角砸去，登時流血滿面。

    但是其余人都睜只眼閉只眼，只當(dāng)作是沒看到。

    方明聽到顧遙說得這樣清楚，已經(jīng)開始面色發(fā)白。

    顧遙的情緒飛快平靜下來，道：“另外的幾處所在我都找出來了，”她頓了頓，“其實淡淡容娘一個人的居所找出來，你就沒什么可辯駁的?！?/br>
    方明的臉色飛快灰敗，等到一片面如死灰，漆黑的眼珠子里轉(zhuǎn)動起詭異的神色。

    其余人都守在門口，或是方明身后，獨獨顧遙坐在他對面。

    他忽地詭異一笑，傾身湊近了一點顧遙，用唇語道：“你是女人，我不會聞錯?！?/br>
    顧遙背后生氣一層寒毛，頓時一股惡心感泛上來。但是顧遙什么場面沒見過，只是淡淡一笑：“罪大惡極之人，會下地獄的。”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會，你會?！彼钟么秸Z道。

    顧遙笑得更加柔和溫軟，“你在做什么？既然張口，便說話。若是不想張口說話，便閉嘴?！?/br>
    這話一下子叫方明覺得自己被愚弄了，瞪著顧遙正要說話。

    就聽到顧遙干脆利落道：“塞上嘴，關(guān)押下去。剩下的事情，胡推官接手?！?/br>
    站在方明身后的獄卒飛快將一把臭布塞進他嘴里，一把厚重鐵鏈鎖了手腳。

    方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兇狠地瞪著顧遙。

    真是傻，他說她是女子，旁人就會信么？竟然還指望用這個威脅她。

    顧遙冷冷地看了一眼方明，一抖衣擺站起啦，悠然地走出了監(jiān)獄。

    方明一被抓捕，顧遙就盯著摸清楚容娘的情況，就是用來嚇唬方明的。其余的房子，她哪里找得到，一個容娘就算是翻天覆地了。

    但是已經(jīng)騙方明說知道了，敲詐一番，很快就能就出來其余的小娘子。

    顧遙覺得自己心頭的陰霾散開的了些，抬起臉，秋陽其實也是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