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且走且談。

    “秦鐸帶著十娘來這里看星星，倒是很是好玩呢。”尤其是向來恣意又瀟灑自在的十娘，這樣柔和又有點說不出來的模樣，很是有趣。

    但是秦鐸這個人，就更叫人覺得稀奇了。

    說他手段兇殘的，說他陰狠嗜血的，簡直能治小兒夜啼。

    但是竟然會在夜里，帶著自己的妻子來草原上看有神話色彩的星星。

    不過十娘倒是像會半夜來看星星的人，她那樣恣意又有風(fēng)骨的姑娘，活得像是一枝明艷的桃花，原本就該去追逐那些美好的事物。

    “秦鐸此人，當(dāng)年屠盡滿城一萬三千余人的時候，不過十五歲?！泵限o的嗓音極其冷，也只說了這么一句話。

    “……當(dāng)年秦鐸才十五歲？！”顧遙想起秦鐸渾身的氣度，的確帶著嗜血的一點狂性，“此人不除，大齊邊界不寧?！?/br>
    就像是一匹瘋狼，可怕至極。

    孟辭點點頭，繼續(xù)道：“秦鐸是大齊人與月氏人的混血兒，父母死于戰(zhàn)亂，眼見有大齊人搶走父母尸體身上的財物，于是極其仇視漢人?！彼D了頓，道：“哪怕他后來被月氏人收養(yǎng)，被當(dāng)作是奴隸豢養(yǎng)到大，卻仍舊幫著月氏人，一心屠盡大齊人。月氏連年擾邊，既是依仗秦鐸，也是因為秦鐸煽動?！?/br>
    “這樣啊?！鳖欉b點點頭，若有所思。

    想了想，她忍不住道：“他智謀如何？”但是私心里覺得，大約比不上孟辭。

    也不知孟辭是不是知道了她的想法，竟然笑道：“若是他智謀了得，我還能這樣穩(wěn)坐如山？”不過嚴(yán)肅了神情，還是仔細(xì)解釋道：“若說在武將里，秦鐸的智謀確實頗佳。但是作為奴隸長大，月氏文字又不甚流通，在智謀上未免只能算是差強人意?！?/br>
    顧遙忍不住看了孟辭一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文武樣樣拔尖的。

    “若是說起來，論單打獨斗，我是打不過秦鐸的?！闭f到這里，孟辭忍不住拿眼眇了顧遙一眼，果然見少女皺起了眉，便徐徐道：“秦鐸天神神力，一身刁鉆武藝又是年少時有高人指點過的?！彼歉赣H在軍營里長大的，使的招式也是光明方正的，又少些毒辣陰損，確實要比他隱隱輸些。

    但是顧遙已經(jīng)笑道：“那個秦鐸一看就是心思陰狠至極的，年少時種種不如意，想必行事十分不留余地?？赡悴灰粯影?，便是瞧著冷冷的，但是心里最是端方溫暖的一個人。譬如君子與不要命的流痞，在打斗的事情上哪里可比？”她家孟辭是極好一個人啊。

    那么多年的相處，真是相信喜歡極了。

    孟辭一時間沒有說話。

    此時天中月明，不知是什么花的香味酸酸甜甜地浮起來，花香與月光交織在一起。

    *

    第二日顧遙就見到了尚且是個普通小兵的沈余，不過即便如此，顧遙也看得出來他很受其余人的敬重。

    有才之人，大抵即使還未嶄露頭角，也是能叫人側(cè)目的。

    但是顧遙知道他遲早會出人頭地，于是并不打算直接將他提拔出來，往后的兩軍交戰(zhàn)，多得是可以磨礪出一個大將軍的機會。

    “我記得你有一個友人，叫做宋景的。”顧遙微微笑道。

    沈余幾乎是一瞬間明白了顧遙的意思，拱手道：“確實如此，顧郎君可需要我代為引薦？”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不費事，顧遙只是點點頭道：“我雖然沒有出手提拔過你，不過是曉得以你的能力遲早能立下戰(zhàn)功，多些不同的見識與磨礪，也能更加適應(yīng)這些?！比滩蛔〈蛄苛松蛴鄮籽郏桨l(fā)滿意，“往后定當(dāng)同飲西陵酒?！鄙喜號|市的西陵酒，一斗值千金。

    沈余的目光越發(fā)激揚，但是卻是深深地對顧遙一揖。

    即便他先前不過是個草莽，也曉得引薦一個無戶籍，犯過事的人入軍中有多危險。他如今往后的一切，都是顧郎君給的。

    顧遙便但笑不語了。

    即便她絲毫不懷疑以后的沈余會名列兩候?qū)⑾?，但是身為高位者，原本就對下位者又天然的威懾。若是用好了，不過能使用好這人的才能，還能使下位者懂得感激。相反，則極易使對方膨脹，反倒輕視甚至怨恨于你。

    不多時，沈余將要引薦的信寫好了，這才告辭。

    顧遙眼見著信被送走，反倒是高興不起來。

    眼前要面對的，是一場絕對不能省，架勢絕對不能小的仗。

    眼見著自己又要胡思亂想，顧遙一下子丟開自己手里的筆，悠然地去找宋明禮。

    宋明禮這幾日心情不大好，因為他父親無法來月亮城，自然無法讓老頭子對他改觀。

    無法改觀，送過來的信仍然是長篇大論地叫他要重新做人，萬不可紈绔。

    國庫越發(fā)空虛了，他一紈绔，老頭子就要被宰。再宰下去，他們家在龍虎寨屯的金子都要耗完了。

    耗完了，他就沒錢娶媳婦了。

    所以他得為了自己娶媳婦的錢重新做人，否則就得孤獨終老。

    顧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兄弟如手足，這戰(zhàn)場上的全都是兄弟，他不會獨單。”

    誰知宋明禮幽幽道：“難道子遠(yuǎn)你是暗示我，應(yīng)該找個兄弟相好？”

    顧遙大驚，表示他的思想有些偏差，并且是不太好的偏差，得趕緊改回來。

    但是宋明禮幽幽道：“我知道了，最近都在傳你已經(jīng)有了端平侯?！庇秩滩蛔《⒅欉b嘖嘖嘖了兩聲，“子遠(yuǎn)，你這面貌，若是個女郎，我還真就搶回家了?！?/br>
    宋明禮背后就飄起一個涼幽幽的聲音道：“你說，把誰搶回去來著？”

    顧遙眼見著宋明禮大驚失色，道：“把把把……”一眼看到正挑水過來的黑壯漢子鐵牛，腦子一抽，“把鐵牛搶回家！”

    這話把顧遙都驚得嗆到，倒是難為孟辭還能板著一張臉。

    不過宋明禮驚慌之下聲音沒能剎住，幾步遠(yuǎn)的鐵牛顯然聽到了這句話，烏漆嘛黑宋明禮看過來。的一張臉直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