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遙狹促一笑，也道：“也不見你桃花少過，”但是打趣完了，還是道：“崔家如今與我疏遠，自然要拉攏崔五?！?/br>
    他點點頭。

    但是還是有些郁悶道：“何至于這樣時常往來。”

    “談得來，自然便往來得多?！?/br>
    于是無話。

    孟辭仍舊回候府安置，但是仔細計較起來，他不大落家。

    幼時在西北，跟父親混在軍營里。再大些，便孤零零地在宮里。與杜杳告白時，便是數(shù)年的征戰(zhàn)，以為杜杳過世之后更是在僵場幾回幾乎死去。后來又在滄浪書院落腳，再就是在湖廣做布政使，西北做三邊總督。

    無論何時，總是極少在自己的家。

    顧遙知道，那是因為他與母親趙夫人不睦。趙夫人是前翰林院院正的嫡女，才貌是京都一絕，而老端平侯卻極為英武不凡，是個錚錚鐵骨的漢子。

    貫來纖弱風雅的嬌嬌娘子，自然喜歡會吟風弄月的風流文人，眼里的老端平侯自然是個不解風情的莽夫，時常白眼以對。

    起先老端平侯還覺得自己對不起她，后來趙夫人的jian情被老端平侯撞見了，便徹底也對她厭棄了，夫妻兩人算是成了仇人。

    孟辭容貌上雖有母親的文雅清貴，卻自幼便性子冷峻，不喜言語，十分肖似其父，故而趙夫人很不喜歡他。

    甚至可以稱為厭惡，時不時折辱這個兒子。

    倒是底下的小娘子孟章，生得軟糯活潑，很與趙夫人性格肖似，所以趙夫人把一顆心都捧給了孟章。

    老端平侯干脆帶了兒子，直接住在了西北軍營里，算是有家也不歸了。左右，爺倆日子過得雖然糙點，可是舒心。

    總歸，幼年的孟辭雖然知道母親不喜自己，但是私心里還是渴望母親的。只是不言語罷了。

    可趙夫人將情夫的信送到軍營里，對老端平侯大肆羞辱一事……那時老端平侯氣得要命，卻要拼命打月氏人，最終死在了戰(zhàn)場上。

    孟辭知道，若不是那封信，父親何至于如此！

    若不是趙夫人心腸歹毒冷硬，父親不會死，他也不會被關(guān)在皇宮里作為人質(zhì)，受盡折辱！

    他作為人質(zhì)住在皇宮里的那幾年，趙夫人像是從來不記得自己有一個兒子似的，也就從來沒有來看過他一眼。

    如今孟家的門庭靠他撐起，趙夫人與他住在一起，但是母子二人也如同陌客。

    顧遙知道其中問題，便有些擔心孟辭，于是打算親自去端平侯府看看。尤其是，趙夫人也是當初要害死她的人。

    “皇上駕到――”

    烏泱泱地跪下了一堆人，趙夫人早就聽說了顧遙的事情。先前杜杳在候府被圍剿而死，她可算得狠狠助了把力，如今看到杜杳，豈有不心虛的？

    “皇上造訪，真是蓬蓽生輝?！壁w夫人有些惶惶然地道，但是面上仍舊是一個端莊的笑。

    顧遙看得好笑，只覺得她這笑得極好，也藏不住骨子里透出來的尖酸刻薄。但是她還是微微含笑道：“我只是來探訪侯爺?！?/br>
    趙夫人松了口氣，不是來算賬的就好……

    但是顧遙又補充了一句：“又想起，趙夫人曾贈我一箭，如今該還了?！?/br>
    那一箭，是她和林修合力刺進她心口的。起初她懶得復仇，因為知道成王敗寇的道理，干脆不斤斤計較了。

    可如今她不想寬容了，也有力氣算賬了，自然不會放過她。

    趙夫人毛骨悚然，緊緊盯著顧遙，然后噗地一下子跪伏在地上：“皇上，您說什么？民婦惶恐！”

    “我剛剛即位，并不想見血，便寬容些好了?！彼拿夹Φ靡粡潱D(zhuǎn)臉對太監(jiān)道：“便削了趙夫人的誥命罷，貶為庶人?！?/br>
    其實這真不是什么大的責罰，趙夫人是害了她一條命，她只是將一個虛名摘去。

    但是對方卻是噗嗤一下子跌坐下來，臉色煞白，顫抖著嘴唇拉住顧遙的裙擺：“皇……皇上？”

    顧遙的眼角微彎，道：“趙太太，我留著你一條命，便是大發(fā)慈悲。這天下都是我的，你這條命，我嫌臟，懶得收了?！边@話，她是在趙夫人耳邊說的。

    還不等趙夫人哀求什么，顧遙便一扯裙擺，幾步走開了。這才淡淡地看了跪坐在地上的人一眼，便有小太監(jiān)會意，當即將人拉下去了。

    趙夫人想要哀求，可也是被人拖開的時候，才乍然驚醒過來，四周全是自己家的仆人。

    所有人都瞧著她呢，看她怎么出丑，怎么被皇上一下子打入塵埃，從此是個庶人。

    她往后都要被人嘲笑。

    想到這里，她終于嗚咽一聲哭出來，恨不得去死。

    孟辭始終淡淡地站在顧遙身后，神色淡漠得像是什么都沒看到。

    顧遙遲疑了一下，才道：“我原本是不該做這事的……”她微微皺眉。

    孟辭卻一下子握住她的指尖，眼神微動，其余人都下去了，屋內(nèi)只剩兩人。他在她耳邊低低道：“阿杳，我不惱?！?/br>
    她心里猛地一跳，眼眶有些熱，只是低下頭等孟辭繼續(xù)說話。他道：“我很高興，你愿意替我插手這件事?！?/br>
    阿杳是什么性子，他比誰都清楚。親手殺了文康帝的林修，她都能理智而仁善地留下，此時會突然來對趙氏穿小鞋？

    是因為他，趙氏是他的母親。便是他再厭惡她，迫于孝道，他還是要處處收趙氏的惡心。

    可他家這樣的事情根本就是淌渾水，所有人都知道亂，可是卻沒法子插手。一旦插手，便會沾臟了自身。

    阿杳這是為了他，才做出這樣惹人非議的事情。

    顧遙卻只是笑嘻嘻道：“阿章可嫁出去了？”若是孟章也嫁出去了，他的日子才算好過些。

    但是孟章又和趙氏不一樣，他和孟章卻是有幾分情分的。再說，孟章雖然嬌縱無腦，卻因為溺愛而性子純善。

    她是個什么都能容忍的寬容性子，這樣的孟章，在她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婚事定在年底。”

    顧遙點點頭，并不過問，那也就在學習主持中饋了，總歸不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