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李皇后叫乾元帝這聲毒婦罵得臉上通紅,而后聽著那番怒斥,更是站不住,腳下一軟也是跌坐在地,臉上都是眼淚,一股子寒意從心底透了出來:“圣上就一些兒顏面也不給我留了嗎?” 她自以為拿著玉娘的把柄,卻忘了且這事兒的“罪魁禍?zhǔn)住笔乔邸G勐犞蜻@個尋玉娘去說話已生不快,再看著玉娘這副可憐模樣,哪里還忍得住怒氣。 玉娘聽著乾元帝怒罵李皇后那番話,又是悲又是怒又是喜,心緒如潮一般,身上也微微發(fā)抖。乾元帝正將玉娘抱在懷里,哪能覺不到,只以為玉娘叫李皇后嚇壞了,愈發(fā)的厭棄李皇后起來,只道:“傳朕口諭,皇后舊疾發(fā)作,宣個御醫(yī)來與皇后好好調(diào)理?;屎缶痛粼诮贩康畈灰鰜碜邉恿耍諆?nèi)外命婦請安也一并省了罷,不要擾了皇后休養(yǎng)?!?/br> 這便是要禁皇后的足了,皇后統(tǒng)領(lǐng)后宮要有威儀,今日叫乾元帝當(dāng)場說出不配為后,更在臘月里將她禁足,從此李皇后顏面無存,日后說出的話哪里還有威信,她哪里還有顏面去見那些內(nèi)外命婦。 李皇后跪在地上,身子抖得篩糠一般,乾元帝瞥了眼,全不在心上,又怒問:“方才皇后動手,你們這些狗東西不知道攔一攔,都是死的嗎?若是傷著了賢妃,看朕饒得了你們哪個!”唬得太監(jiān)宮娥們跪了一地,只辯說:“殿下第一回砸杯子,奴婢等沒有提防,后來是攔著了。”又不住地磕頭。乾元帝余怒未消,還是玉娘扯了袖子道:“圣上,他們都是當(dāng)奴婢的,又能做什么呢,不過領(lǐng)命罷了,到底他們還勸了的?!?/br> 這話看著是替太監(jiān)宮娥們開解,實(shí)則卻是說李皇后不肯聽勸的,偏又沒一句不實(shí)在,李皇后親耳聽著也是辯解不得,只咬牙將玉娘看著,當(dāng)真是恨欲其死。 果然乾元帝聽著愈發(fā)覺著李皇后狠毒,將她冷冷剜了眼,牽了玉娘的手往殿外走去。 到得殿外,乾元帝親自將玉娘放在自己龍輿上,玉娘正要起身,乾元帝自己也坐了上來,將她攬著了,又拉了她的手道:“笨孩子,她宣你就去?若不是金盛來報(bào)信,今日你就有吃不了的虧?!庇衲锛?xì)白的牙齒咬了咬紅唇,嘆道:“妾也知殿下會這樣惱怒,妾要知道了,拼著叫人說妾不敬猖狂。也不敢去的?!?/br> 乾元帝叫玉娘氣笑了,伸臂將玉娘抱在膝上,捏了玉娘的下頜將她臉抬了起來:“你這會子知道了?!庇挚从衲镫p眼緋紅,越發(fā)覺得玉娘可憐,倒也消了些氣,又說:“你只管放心,朕不會叫你白委屈?!庇衲飶埓笱劭戳丝辞?,只將頭靠在了乾元帝懷中,輕輕“嗯”了聲,卻是不出聲了。乾元帝看著玉娘如此乖順,自然愈發(fā)覺得李皇后蠻不講理,連著玉娘這樣可愛可憐懂事的孩子都忍心為難,全然沒有母儀天下的風(fēng)范。 這也是玉娘聰明之處,若是一味在乾元帝要替你張目時做個善良大度的樣兒替李皇后求情,李皇后那里不能領(lǐng)情是一定的,連著乾元帝也要覺著她不識抬舉,冷了心腸,日后漸行漸遠(yuǎn)也是有的。雖與乾元帝虛與委蛇十分費(fèi)神,可李皇后還未曾從皇后位上下來,護(hù)國公府還好好的在那兒,玉娘又如何肯答應(yīng)。 乾元帝多少有些任性,全然不顧李皇后叫禁了足,再過些日子也要到除夕,元日,元宵,內(nèi)宮有多少事情要打理。待得次日,他又下旨,只說李皇后舊病復(fù)發(fā),要靜養(yǎng),使賢淑二妃打理。雖未明說,哪個主理,可只看帝寵,也該知道了。 李皇后原就叫乾元帝與玉娘兩個氣得臥床,再聽著這個消息,倒是真病了。黃女官雖覺得李皇后這回真是福禍自招,乾元帝素來偏心,非要去討這個嫌,又怪得誰來,只看著李皇后這樣委屈,又不好再說,只得寬慰道:“過得新年,殿下與圣上上個請罪折子也就是了。您又沒犯大過犯,圣上也不好總關(guān)著您的。只消您出去了,再與淑妃說一聲,淑妃是個溫婉的性子,自不敢捏著宮務(wù)不放,只消淑妃放了手,賢妃哪里敢不放。她若是不放,圣上又會怎么看她?!?/br> 李皇后聽了黃女官這些話,倒也點(diǎn)頭,卻又道:“當(dāng)日是母親叫我上折子請圣上擇新人,好分高氏的寵,哪曉得竟招來這樣的禍星,竟比高氏還狠毒,竟是條美人蛇。”言中大有后悔之意。 李皇后因舊疾復(fù)發(fā)在椒房殿靜養(yǎng),未央宮中一切事務(wù)都交在了賢妃手上,消息傳在前朝,腦子清明些的都知道,這是皇后徹底失勢了。 不說承恩候府門庭若市,護(hù)國公府卻是閉門謝客,原是唐氏也氣得躺倒了,唐氏這一病,媳婦小唐氏并孫女李瑯都在病榻前伺候。李瑯生得鵝蛋臉面,一雙杏核眼,一笑嘴角就現(xiàn)出兩個笑渦,又正當(dāng)十四五歲,是可人的時候。唐氏便想起要將她許配趙騰的事來,雖趙騰那里不曾答應(yīng),可也沒一口回絕了。 唐氏便又動了心思。雖乾元帝叫李皇后養(yǎng)病,可沒禁止椒房探視,且轉(zhuǎn)眼就是除夕元日,內(nèi)外命婦都要在未央宮領(lǐng)宴的,到時她可帶著李瑯去給李皇后問安。 ☆、第140章 宮宴 從前宮中賜宴,總是皇后坐在首座,便是寶康公主滿月那回也是李皇后主持,如今只不過過了月余,李皇后竟就因病要在椒房殿靜養(yǎng),卻叫昭賢妃坐了首座,連著高貴妃也不見人影。想及這些日子以來京中關(guān)于皇后與昭賢妃起了紛爭,圣上偏護(hù)著昭賢妃,將皇后氣得病倒的傳言,又看昭賢妃今日做派,一時間諸命婦臉神色各異,更有人偷偷瞥向了護(hù)國公夫人唐氏。 唐氏身看著的昭賢妃頭戴九翚四鳳冠,玉帶袞裳,清華端貴,言談間容光照人,不可一世的模樣,再想著女兒在椒房殿中病得兩腮都凹了進(jìn)去,才三十多歲,臉色蠟黃,兩鬢竟已見了銀絲,一時間心痛如絞,只將牙關(guān)緊咬,這才沒撲上去將昭賢妃這個賤人撕扯個七零八落。 不想玉娘在上首坐著,四下一看,正瞧見唐氏臉上僵硬只坐著不動,一口酒一口菜也不動,因他兩家是有仇怨的,是以玉娘有意要激唐氏一激,故意道:“護(hù)國公夫人如何不用?是酒菜不和夫人胃口嗎?” 玉娘說話素來和緩輕柔,這番話玉娘又說得格外慢條斯理,聽在唐氏耳中更似針刺一般,臉上抽了抽。宮中舉宴都是些溫火膳,不是蒸的就是煮的,再由御廚房送到席上,如今恰是隆冬天氣,已然半冷,難以入口,就是偶爾有些煎炸之物,也早失了香脆,是以來宮中赴宴不過是份體面,再沒人是沖著吃食來的。可玉娘身為一品賢妃,如今又代掌宮務(wù),她開了口,護(hù)國公夫人也不好托大不答,強(qiáng)笑道:“謝賢妃關(guān)切,原是老婦年紀(jì)大了,胃口不好,吃不得油膩的。” 玉娘聽說,掩唇道:“倒是我疏忽了?!北惴愿琅c席中年五十以上的命婦一席送一品一品玉帶糕去。又看唐氏身邊跟了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生得面目秀麗,兩眼如杏核一般,看她瞧向自家的目光中帶些憤懣,度其年歲,想是護(hù)國公李源的嫡長孫女,前護(hù)國公世子李彰武的長女李瑯了,故做不知,又問:“夫人身邊的女孩子是哪個,好個模樣兒。” 唐氏見賢妃拉著自家說話,偏又不能不答,若是在這當(dāng)口兒落了這位賢妃的面子,她回去略撒個嬌,只怕回頭受氣的就是阿媛,只得強(qiáng)笑道:“這是老婦的孫女兒,單名一個瑯字?!庇滞屏死瞵樔ヅc玉娘見禮。 李瑯也知自家姑母與眼前賢妃的恩怨,雖是個溫柔性子,可看著姑母凄涼模樣,對著賢妃哪能不怨。這時聽著賢妃問話,滿心不愿答話,到底也知道規(guī)矩,只得離席走到玉娘席前,端正拜下:“護(hù)國公嫡長孫女李瑯見過昭賢妃娘娘?!?/br> 玉娘笑道:“抬頭我瞧瞧?!崩瞵槍㈩^微微抬起,玉娘在她臉上掃了掃,就向身側(cè)的陳淑妃笑道:“你看,怪道說侄兒像姑哩,這孩子真是有些像殿下。”陳淑妃往李瑯面上一看,也笑道:“眉眼兒是有些像?!庇衲镉中Φ溃骸霸恢雷o(hù)國公夫人帶著你來,也沒備表禮,這個拿去頑罷?!闭f了從腕上摘下一對兒暖玉鐲來,遞與身旁的珊瑚,陳淑妃也遞了枝多寶簪下去,珊瑚跪接,起身走下臺階送在李瑯面前。李瑯雙手接過,復(fù)又拜謝,這才退回唐氏身邊坐了,握著賞賜的手卻是隱隱有些發(fā)抖。 又說座上有位長安大長公主,論起身份來是乾元帝姑母,便捏著身份夸道,笑道:“怨不得圣上使賢妃主理宮務(wù),果然是個體貼周全的。”玉娘見是長安大長公主,也就微微笑道:“大長公主客氣了?!?/br> 長安大長公主雖有大長公主的身份,也不過空享個公主俸祿罷了。長安大長公主與她生母何才人母女兩個都不得延平帝喜歡,且不說何才人至死都在才人分位上沒挪過窩兒,便是長安公主及笄擇婿,延平帝也只替她選了個六品朝議郎嫡出次子,婚后駙馬倒是得了五品的駙馬都尉銜,在京中權(quán)貴圈中,長安公主夫婦從沒風(fēng)光可言。 到得永興年間,長安公主成了長安長公主,這情形才好些,長安公主的嫡長子得了永興帝賞的一個驍騎尉銜。如今成了大長公主,還是乾元帝唯一活在世上的姑母,自更有體面些。只是長安大長公主也是謹(jǐn)慎慣的,倒和從前沒什么兩樣??粗哔F妃得寵,她肯與高貴妃說些好話兒,也不得罪李皇后,今日看著玉娘坐了首座,就又來與玉娘說話。 因有長安大長公主開了這個頭,下頭的外命婦們有些便奉承起玉娘來了,又有個陸夫人,其夫是光祿大夫,座次恰與馬氏相鄰,便笑著同馬氏道:“賢妃真真好相貌好風(fēng)度,也就夫人這樣的,才能教導(dǎo)出這樣的女孩子來。若不是我家兒子都成了親,可真要問問夫人家里可還有女孩子沒有。” 馬氏叫這幾句夸得臉上要笑不笑,強(qiáng)笑道:“夫人夸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說了。”好在陸夫人也知道承恩候不過是個商戶出身,全靠著女兒得寵才有今日,看著馬氏這樣局促,只當(dāng)是她沒見過世面的緣故,也不以為意。 卻不曉得馬氏出來領(lǐng)宴前,才哭過一場,原是就在她同馮氏進(jìn)宮領(lǐng)宴,月娘卻是叫謝逢春,謝顯榮父子兩個強(qiáng)送上了車,由謝懷德送回陽谷城齊家去了。 原是玉娘吐了口要謝逢春將月娘送回陽谷城去,謝逢春聽說了是玉娘的意思,也知道月娘這個女兒沒甚城府,擱在京中早晚要惹出禍來,倒是肯答應(yīng)。無如馬氏如何舍得苦求,月娘又哭又鬧,一時也狠不下心,只叫馮氏好好相勸,又同馬氏道:“你也知道月娘性子,最不肯讓人的,這京都一塊磚頭下來砸著十個人,里頭就有五個是官身,哪一日不留心,她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去,還是家去,只拿著賢妃jiejie的身份,也沒人敢對她如何?!?/br> 馬氏這里只是舍不得,只礙著玉娘做得了賢妃,一家子富貴都在她身上,也不敢與謝逢春對上,卻是好拿捏馮氏。先是拘著月娘不許她往前頭去,見不著外人也就不礙的了;一會兒哭著說顧氏不慈,月娘一個在陽谷城,必要給她欺負(fù)了去的。一忽兒又說謝顯榮硬生生叫齊瑱與月娘他們小夫妻分離,這個當(dāng)哥哥的心狠。 見馬氏這樣,月娘如同得了尚方寶劍一般,在馮氏來勸她時啐了馮氏一臉,扯著馮氏道:“你即這樣賢良,連自家丈夫給小姑子房里塞人的事也肯成全包容,如何不給大哥哥找?guī)讉€姨娘伺候?!這才叫真賢良!你不過欺負(fù)我好說話,又怕我在這里礙了你們的事兒,所以要將我送回去,好叫那對女干夫銀婦快活!” 馮氏哪里聽過這樣的話,只氣得手腳發(fā)抖,指著月娘道:“這也是你一個好人家女孩子說的話?”月娘只冷笑道:“我只會說,可不會做,我若是能做,也給我好大哥找?guī)讉€小娘子來,看你還怎么得意?!瘪T氏雖也能言,可對著月娘這樣蠻不講理,也是開不出口來,眼中含著淚道:“我與你無話可講,你有話只與你大哥哥說去?!闭f了轉(zhuǎn)身就走。 月娘趕上幾步,趕到門口,卻叫守門的婆子堵住了,月娘只得沖著馮氏的背影喊道:“你以為你是什么好東西,大哥哥不過是靠著奉承那個狐媚子才得了官兒,快別到我眼前來擺官太太架子!”不說馮氏聽著月娘這話氣得眼中含淚,便是月娘自己細(xì)想起來也覺著十分委屈,眼中簌簌落下淚來。 月娘與齊瑱之間也有和緩的時候,而后齊瑱聽說玉娘要去采選,指謫謝逢春賣女求榮。月娘聽不得有人說她父母不是,與齊瑱紛爭起來,竟是動起了手,這才漸行漸遠(yuǎn),以至于夫婦相見如同陌路。如今看來,倒是齊瑱說得才是實(shí)情。她那個爹爹,靠著玉娘得了侯爺?shù)木粑?,又為著玉娘不喜歡她,連著二十來年的父女之情也不顧了,就要逼她回去,實(shí)在叫人心寒。 而馮氏在月娘這里吃了氣,在馬氏跟前不好露出來,晚間謝顯榮回來就哭訴與他聽了,又道是:“二meimei從來瞧不上妾,妾知道,妾也不怨。妾只惱她這樣埋汰老爺,老爺念了這些年的書,中得稟生亞魁榜眼,到她口中竟是一筆勾銷了。” 這也是馮氏與謝顯榮這些年夫婦做下來,深知謝顯榮有些書生秉性,聽著月娘那話,哪有不惱的,果然她一番話說完,只看著謝顯榮臉上陰沉。 謝顯榮將翠樓送與齊瑱,也自知對月娘不住,可月娘幾番鬧騰將他些許愧疚之情磨得一干二凈,又聽馮氏轉(zhuǎn)述的月娘說他是靠著玉娘的裙帶得的官兒,臉上沉得滴得出水來一般,冷笑道:“她要是能籠著齊瑱,我便是要送一百個一千個人與齊瑱,看齊瑱要不要?她自己將丈夫逼得不肯見她,不獨(dú)不思己過,倒要丈夫斷子絕孫嗎?”馮氏聽著謝顯榮這幾句,擦了淚道:“說來二meimei是任性了些?!?/br> 謝顯榮又說:“我原想著到底父女兄妹一場,我們這里熱熱鬧鬧要過年,也不好叫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去,她即這樣不知事兒,還是快些兒家去罷??偸侨思业南眿D了,我這當(dāng)哥哥的也不太好管教。”說了衣裳也不換,轉(zhuǎn)身出去就尋謝逢春說話。 謝逢春正在宋姨娘房中,聽著金保在外頭說大少爺找,看這個時辰,就知道有要緊事兒,當(dāng)時就想起身,宋姨娘纏著不肯放,只說是:“有什么事兒大少爺不能明兒說呢?侯爺,我哥哥說的事兒,您倒是肯不肯答應(yīng)呀?!?/br> 卻是宋姨娘之父兄將宋姨娘送與謝逢春做妾,便是看重了謝逢春的三女兒在宮中為妃,日后好借力的。如今這位謝三姑娘已晉為賢妃,更手握宮權(quán),可說是連著皇后也要讓她三分,怎么肯放過這樣的機(jī)會。只是到底宋憐兒是個妾,妾的家人是論不得親戚的,宋家若要借著承恩候府的名頭做生意,非要謝逢春答應(yīng)不可。是以宋柯跟了來京,好容易才見著了宋姨娘,便將他們父子的打算與宋姨娘說了,又道:“他謝逢春收了我上千畝良田,便是現(xiàn)白銀也有數(shù)千兩,如今只借著承恩候的名頭做些生意,不要他一分銀子入股,情愿與他三七分成,你把這話細(xì)細(xì)與他說了,不信他不肯答應(yīng)?!睘橹兴我棠锟蠋椭鄤?,私下給了宋姨娘一千兩銀票傍身,又答應(yīng)只消生意做起來,便與她一成分成。 宋姨娘也是個輕浮不安分的,不然也不能答應(yīng)先許兒子后嫁老子這樣的荒唐事,這時聽著自家哥哥的話,又見有銀子可拿,自是滿口答應(yīng)。這日她才自家摸了些銀子出來,叫廚房里治了桌酒菜,親自請了謝逢春過來,坐在他懷中撒嬌撒癡,一杯杯灌謝逢春吃酒,才將宋柯的話提將出來,就看謝逢春要出去,哪里肯答應(yīng),把一雙玉臂纏住謝逢春,又道:“侯爺,這樣無本有利的生意,您倒是答不答應(yīng)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阿冪的爸爸為明天的手術(shù)做各種檢查,所以阿冪回來的晚了, 大家先看著,阿冪馬上去修改。 ☆、第141章 有悔 作者有話要說: 阿冪爸爸今天上午八點(diǎn)做的手術(shù),手術(shù)很成功,謝謝大家。 ======================================================= 謝逢春為人雖是勢利,可也是打七八歲起就學(xué)著大算盤,十來歲學(xué)著看賬簿,再大些就到鋪?zhàn)永镱^里去管事了,能將父祖留下的產(chǎn)業(yè)做大,怎么能是個蠢貨。更又一樁,雖謝逢春納了宋姨娘,卻是從來瞧不上宋家,但凡要些臉面體統(tǒng)的人家都做不出將個女兒先許嫁兒子而后又倒賠妝奩送給老子做妾的事。如今宋家肯許下這樣的重利,只怕借著承恩候府的名頭要做的生意是個見不得光的,當(dāng)下就冷笑了聲,將宋姨娘玉臂拉開,沉了臉道:“你即進(jìn)了我謝家,就是我謝家的人,少和你父兄來往,這樣的話日后不許再提?!?/br> 因謝逢春與嫡妻馬氏素來不和睦;衛(wèi)姨娘又從來不得他的意;佩瓊雖溫柔多情,便為著不給玉娘惹禍留在陽谷城。謝逢春身側(cè)只余了宋姨娘一個可人些的,是以謝逢春雖瞧不上她父兄做派,便常歇在宋姨娘處,便將她的心養(yǎng)大了,只以為一說必成,不想謝逢春竟是反面無情。 宋姨娘自以為自家青春少艾嫁了謝逢春個老頭兒已是萬分委屈,如今再叫謝逢春這樣一訓(xùn)教,又羞又恨又氣又惱,當(dāng)時就哭倒在地。謝逢春雖在屋外聽著了,也是腳下不停,轉(zhuǎn)眼就走了開去。 又說謝顯榮在書房待了沒一會,就看著謝逢春過來了,因上前相接,扶了謝逢春坐下,再將在書房服侍的人等揮退,只不提月娘今日的一場胡鬧,卻道:“父親,您也該快些兒下決斷了,月娘真留不得了。您想,眼瞅著要除夕了,父親難道還關(guān)著月娘不成?若要將她放出來,她哪有不去尋翠樓的理?若是叫月娘看著翠樓的臉,父親也知道月娘性子,鬧出人命來也未可知。若是父親想將翠樓送出去,如今多少雙眼睛盯著咱們家呢,若是落在有心人眼中,可是給娘娘招禍?!?/br> 叫謝顯榮這番話一說,謝逢春也是深覺有理,只是從京城道陽谷城遠(yuǎn)隔數(shù)百里,月娘一個女人家如何走得到,便道:“雖你說的有理,可叫誰送她的好?若是叫管家長史,你也知道你二meimei的性子,絕不能順從的,你我都走不開。余下雖有你弟弟,可離著明年會試也只有兩個來月,便是能趕回來,也耽誤了功課?!?/br> (上接作者有話說) 依著謝顯榮的心思,倒是叫齊瑱走一趟的好,一來,送月娘回去是打著婆母生病,她要回去伺候的幌子,齊瑱身為人子一塊兒走也是應(yīng)該的,再則,齊瑱到底是外人,總比不得自家兄弟要緊。是以謝顯榮便道:“父親不若請了妹夫來與他好好分說分說,妹夫是個知道利害的,不能推脫?!敝x逢春想了想也就答應(yīng)了。 謝顯榮與謝逢春父子兩個商議定了,次日就將齊瑱請了來,將事一說,齊瑱果然是個明白的,雖覺得謝家父子十分無情,到底知道利害,一口答應(yīng),親自走到月娘房中與她分說。 月娘不意齊瑱會得過來,因不知道他來意,起先還以為著齊瑱是看著玉娘威勢赫赫,過來賠情的,倒是沉了臉道:“我是個粗人,不認(rèn)識幾個字,長的又不好看,當(dāng)不起舉人老爺?shù)馁r罪,舉人老爺還是回去罷。” 在謝逢春書房,齊瑱還覺得月娘可憐,這時看著她臉色,就將憐憫之情消去了不少,只說是:“我接著父親來信,家中有事要與你我商議,你將箱籠收拾了,明兒就走?!痹履锝旋R瑱這幾句說得怔了,她昨兒才同馮氏那個外存忠厚內(nèi)藏jian詐的婦人吵過一回,今日就說齊家有事要她回去商議且不說有沒有這么巧,便是真有事兒,齊伯年與顧氏從來看她不上,又怎么肯與她商議,當(dāng)時就冷笑道:“這話你哄鬼呢!不過是你怕我在這里礙著你同那個小妖精雙宿雙飛,要將我打發(fā)回去,竟不喜拿著自家爹媽說事,也不怕爛了舌頭?!?/br> 齊瑱叫月娘說得愧恨,只冷笑道:“你愛收拾不收拾,明兒我過來接你,你若是執(zhí)意不跟我去,也無妨,我寫封和離文書與你,你也不用再疑心著我要沾你們家娘娘的光?!痹履锫狚R瑱不說幾句就要寫和離文書,臉上漲得紅赤逼到齊瑱面前,啐了齊瑱一臉:“放你娘的屁!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腸,什么和離文書,不過好聽罷了!你是多嫌著我擋了你與那個小賤人的路,攆了我去,你好將那個小賤人明媒正娶回來,我只告訴你,你休想!只要我還有一口氣,絕不能叫你和那小賤人如意!”一行說一行拿眼去斜齊瑱。 月娘的面目原就生得不甚出色,叫謝逢春關(guān)著在房中心中不忿便沒裝扮,這時擺出這樣一副面目來,可說是面目丑陋,齊瑱別過眼去不看她,只道:“明日我過來,你或是隨了我去或是和離,都由得你。”不待月娘再說,徑自拂袖而去。 月娘見齊瑱半句和軟話都不肯講,直氣得跌坐在椅上,雙淚交流,卻是說不出話來。到底不甘心與齊瑱和離,白便宜了齊瑱與旁人雙宿雙飛,還是收拾了箱籠,隨著齊瑱回陽谷城去了。馬氏雖知道月娘受了些委屈,奈何這是昭賢妃的意思,違拗不得,只背后哭幾聲也就罷了,還得打疊了精神往宮中赴宴,是以在宮中也笑得不甚開懷。 又說當(dāng)時謝顯榮在書房里與謝逢春說有人盯著承恩侯府,這話倒也不是唬謝逢春的。 玉娘如今在未央宮中獨(dú)占寵愛,將李皇后、高貴妃、陳淑妃等一概壓下,這幾個也不是和軟的性子,如何能忍?因乾元帝如今將合歡殿當(dāng)做自家的寢宮,若把合歡殿盯著,一旦走漏消息,便是窺測帝蹤,一個不好便是性命不保。倒是承恩候府初來乍到,根基不穩(wěn),這幾家便將眼光看在了承恩候府,日日看著謝逢春一家子的動靜。齊瑱與月娘夫婦兩個在年關(guān)將近之際離了京城,這幾家也都知道,看著他們走得蹊蹺,自是遣了人跟了下去,不想正入了玉娘轂中。 說來玉娘如今代掌宮務(wù),無論是她見陳奉還是陳奉見她,都較從前容易許多,隨意尋個事由也就是了,就經(jīng)由陳奉串聯(lián)了玉娘與趙騰,好將玉娘的幾樁事托付了趙騰去做。 只說玉娘為著逼趙騰屈從,也算是費(fèi)盡心思,無論是在未央宮外她還是采女時的頭一回重逢,再到她跌下高臺時看趙騰的那眼,還是西山大營的相見,總是踩著趙騰心上的愧悔,及到那回趙騰領(lǐng)著乾元帝口諭送她回合歡殿,玉娘才算真正握住了趙騰心思,這才有叫趙騰去滅了綠竹家滿門的事。趙騰即做了一回,那么如今也就由不得他肯不肯了。 頭一樁,玉娘早料著月娘這一走,陳淑妃等必定不肯放過這個機(jī)緣,李皇后與高貴妃還罷了,她們手上有些什么人,玉娘約莫還有數(shù),倒是陳淑妃,玉娘只是摸不準(zhǔn),正好借這個由頭探一探底。 第二樁,當(dāng)時馮氏說,高鴻是將謝顯榮引在一處暗門子再將翠樓引到他面前,高鴻能在那處做這等隱秘的事,那暗門子必定與高鴻有情有舊。以高鴻高貴妃兄妹為人,絕不能是清清白白,一絲貪贓枉法的事跡也沒有。高鴻能將謝顯榮引過去,也就能與旁人在那里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是以要趙騰派了人盯住那處。 第三樁,趙騰身居高位這些年,又有手段,手上斷不止神武營這些人,自然還有見不得光的棋子,玉娘要借這樣的人去做一樁案子,好斷一條要緊的線索。 再說如今趙騰聽著陳奉轉(zhuǎn)述,想著昔日嬌花嫩柳一般的阿嫮如今步步算計(jì),一時也說不上是憐是惜,滋味難言??砂叩浇袢者@步,不是她將李皇后等除去,便是她叫那些人害了去,已沒旁的路好走,以趙騰對阿嫮的心思,又怎么肯叫她吃了虧去,不獨(dú)要做,還要做到萬全。只可憐在玉娘眼中,趙騰如今肯這樣,都是她費(fèi)心算計(jì)而來,并不肯認(rèn)承趙騰當(dāng)真對她有心。 而這一回隨著齊瑱,月娘回陽谷城的,只有兩系人,護(hù)國公府竟是沒派出人來,原是護(hù)國公府內(nèi)正是一團(tuán)亂。 卻是唐氏叫糊涂油脂蒙了心,除夕當(dāng)日將李瑯帶進(jìn)了宮,說是與李皇后請安,實(shí)情卻是要李瑯在當(dāng)值的趙騰跟前露一露臉。她只以為,趙騰這樣二十五六的青年又是未婚,一旦見著李瑯這般溫柔秀麗的可人兒,心思勾動也未可知。因知道護(hù)國公李源必然反對,竟是將李源瞞得一絲不漏。 唐氏也還知道分寸,只是在去椒房殿的時候繞了些路,故意在趙騰面前經(jīng)過,她自己特意停下與趙騰說了兩句話,借此機(jī)會叫李瑯在趙騰跟前露了回臉,不想趙騰目不斜視,唐氏還不算太糊涂,看著這樣知道趙騰無意,也只得罷了。 不想趙騰怕叫乾元帝知道疑心了他,倒是自己與乾元帝說了。 卻說乾元帝早看著李皇后不入眼,如今更覺著她不配做皇后,無如只尋不著由頭廢她,雖奪了她宮權(quán)尤不解氣。這時候聽著護(hù)國公夫人依舊將想頭打到自己身邊來,如何能忍,宮宴散后當(dāng)時就去了椒房殿。 大殷朝規(guī)矩,除夕元日皇帝必定是歇在皇后處的,是以李皇后看著乾元帝過來,倒還有些歡喜,正要叫人將自己扶起接駕,卻聽著乾元帝道:“皇后不用起身,朕問你幾句話?!闭Z氣倒是這些日子來前所未有的和緩。 李皇后聽著乾元帝這樣語氣,心中一時委屈一時喜歡,眼中不由自主地含了淚:“圣上有什么吩咐?”乾元帝將李皇后看了幾眼,李皇后少年時也是個美人兒,只論容色倒是不比高貴妃差的,可如今日子過的十分不順,又年過三十,且病了這些日子,臉上就現(xiàn)出老態(tài)來,眼角都是細(xì)紋。乾元帝只看得李皇后一眼,就將眼轉(zhuǎn)了開去,問道:“朕聽著你有個侄女兒也要十五了?!?/br> 李皇后不意乾元帝忽然提起李瑯,只是皇帝開口,她雖是皇后也不好不答,便回道:“是,阿瑯是我亡兄的獨(dú)女?!?/br> 乾元帝點(diǎn)了點(diǎn)頭:“朕要沒記錯,這孩子還未許人?”李皇后聽著乾元帝說了這句,心上狂跳起來,蠟黃地臉上也現(xiàn)出了紅暈,掙扎道:“是?!鼻畚⑽⑿α诵Γ骸半抻浀媚愀绺缡菫閲柢|的,朕也不好使忠臣在泉下不安,故此想為你侄女兒做個媒,你看如何?” 李皇后為人性子雖直,卻也不蠢,看著乾元帝這般和氣的模樣,也知道事出反常,額角都有冷汗,強(qiáng)笑道:“妾父母替她看著哩,圣上日理萬機(jī),不敢叫圣上為此費(fèi)神?!鼻壅酒鹕韥淼溃骸盎屎蟠嗽挷盍?,你的侄女兒若是在民間也得管我叫聲姑父,做姑父的替侄女兒費(fèi)些心也不值什么。還是皇后怕朕選的人不合你們母女們心思?” 乾元帝這話李皇后如何敢領(lǐng),掙扎著從坐起身來,就在牀榻上跪了,以頭觸床褥道:“妾不敢?!鼻劾浜吡寺暎骸安桓冶愫?。你只管放心,朕也不是個忘恩負(fù)義的人,朕給你侄女兒選的人,,與你侄女兒年紀(jì)也相當(dāng),論起出身來與你侄女兒也堪配得過了,并不會委屈她?!焙箢^幾個字倒似從牙縫中摒出來一般。 李皇后越聽越是心驚,壯著膽子道:“不知道圣上說的是哪家的兒郎。”乾元帝道:“你知道的?!?/br> ☆、第142章 有變 作者有話要說: 李皇后聽著乾元帝說那句你知道時,一時心跳如雷:莫不是他肯答應(yīng)叫趙騰娶了阿瑯。想在這里,臉上微微現(xiàn)出了些笑模樣,只道:“圣上肯答應(yīng)么?”乾元帝瞥了她一眼:“朕為什么不肯答應(yīng)?”李皇后臉上笑得愈發(fā)開了些,只是她病了這些日子,臉色蠟黃,雙頰凹陷,雖是帶著笑顏,瞧著也帶些苦相。無如乾元帝從不將李皇后看在眼中,自然不會覺著她可憐,又說:“若是你覺著好,明兒朕就下賜婚旨。” 李皇后雖不明白乾元帝如何改了主意,也是十分歡喜,臉上也現(xiàn)出了些紅暈:“圣上覺得好,妾自然也覺得好?!鼻郾阏酒鹕韥恚叩嚼罨屎鬆椙?,將身子微微俯下:“朕當(dāng)然覺著好。朕的姑母長安大長公主的嫡長孫顧應(yīng)祥也算是半個皇家人,配定國公長孫女,身份上也算廝配得過?!?/br> 顧應(yīng)祥此人雖沒什么惡名,卻也無有才名,二十來歲的人,一事無成,至今還在家賦閑。是以聽著乾元帝這句,李皇后臉上的紅暈褪得干干凈凈,脫口道:“圣上說的是他?”乾元帝揚(yáng)了眉,反問李皇后:“皇后以為朕說的是哪個?”李皇后又急又氣,脫口而出:“我以為皇上說的是趙騰?!?/br> 話才出了口,李皇后便就看著乾元帝臉上就現(xiàn)出笑容來,將李皇后的下頜一捏:“你們以為朕不知道么?朕知道,可朕不想讓你們?nèi)缭?。朕已?jīng)同姑母提過,恰好今兒姑母見過你的侄女兒,很是喜歡,年后就上門提親,朕想,護(hù)國公與護(hù)國公夫人不會令朕失望罷?!闭f罷,撒開了手,又在李皇后肩上拍了拍,揚(yáng)長而去。 說來長安大長公主雖有大長公主之名,卻無大長公主之實(shí)在,無論是她的夫婿還是她的子孫們,沒有一個在朝中握有實(shí)權(quán)的。一家子如今都住在大長公主府中,待得長安大長公主薨了,朝廷按例將大長公主府收回之后,這一大家子人還不知要往哪里住去。莫說是給李皇后,皇五子助力,只怕反要護(hù)國公提攜孫女婿一二。 乾元帝為著李瑯選的這個夫婿,實(shí)實(shí)的不過是名頭好聽罷了,這只怕還是看在李瑯之父李彰武戰(zhàn)死,不好太屈辱他的遺孤使用忠臣寒心的緣故。 (上接作者有話說) 李皇后看著乾元帝這般無情,又氣又恨,直把牙咬得緊緊的,恨不得撲上去問一聲,乾元帝即這樣不待見她這個皇后與護(hù)國公府,如何不干脆將她這個皇后廢了,非要這般折辱,到底不敢, 雖李皇后深怨乾元帝,也不得不寫了信去告訴護(hù)國公與唐氏知道。李源見唐氏帶著李瑯進(jìn)宮心上已覺著不妥,待得看著李皇后捎來的信,便逼問到唐氏臉上去,只問道:“我是怎么與你說的?”唐氏也沒料著乾元帝竟絲毫不念與李皇后的夫妻之情,就這樣下護(hù)國公府的臉面,不禁急道:“你如何怪我!起先你也是肯的!” 李源氣急,恨不得一掌打到唐氏臉上去,到底數(shù)十年夫婦,還是忍著了,將桌子拍得山響,只喝道:“趙騰那里不肯應(yīng)承,我是怎么與你說的?我叫你此事不要再提。你倒是與我說說,這話你做甚不聽?今兒你帶了阿瑯進(jìn)宮做什么去了!” 唐氏又急又悔,只道:“我不過是與那姓趙的說了幾句話,從前的事一個字也不曾提過。”李源哪里肯信,將李皇后的信又拍了拍:“你若是沒生事,圣上如何早不發(fā)作晚不發(fā)作,只擇在今日?” 唐氏便道:“我知道了,定是那個小賤人!”說了便將昭賢妃如何點(diǎn)了李瑯出去說話,又說了些什么告訴了李源知道,“當(dāng)時妾只以為,如今外頭都傳說是她狐媚惑主使得圣上禁了咱們殿下的足,她便對阿瑯示好,好顯得她賢良,不想竟這樣狼子野心,生生要?dú)Я宋野樢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