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他那時雖也不懂事,卻已經(jīng)認得牽住她的女子。 那裙角繡著的展翅欲飛的鸞鳥,刺眼而奪目。 他知道,那是父皇憂心忡忡,忌憚無比的大司馬府的標志。 長寧貴族少有標識,唯唯這大司馬府特殊,用著鸞鳥也肆無忌憚。 那時候他便暗暗告訴自己,這個小姑娘,他不能招惹。 可是看到她險些被莽撞之人撞倒,他還是沒忍住,伸手扶了她一下。 小姑娘很禮貌,擁擠之間側(cè)過頭對他道了謝。 慕子宸驚詫于自己手快于心的行為,一時間也沒有講對話繼續(xù)下去。 腦子里反反復復地回蕩著那句多謝,聲音清澈,毫不甜膩。 他以為她會記住她,可是她沒有。 她記住的是另一個帶她脫離人海的藍衣少年,那個和她一起看煙火的少年。 如果那時那個人是他…… 該多好啊…… ☆、第49章 前禍難逃 “你把我?guī)У竭@里做什么?”秋景濃扭過頭,看了看慕子宸。 長寧城的夜景很美,可是……她只想要自由…… 話音未落,身后響起巨大的爆裂聲。 秋景濃還沒反應過來,視線就被金黃絢麗的煙火占據(jù)了。 這是……七夕的煙火…… 今日是……七夕啊…… 秋景濃怔怔地看著深藍夜空中次第開放的煙花,眼圈慢慢紅了起來。 這個人…… “你可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慕子宸瞇眼笑起來,是那種標志性的邪氣笑容,仿佛從前張狂不羈的三殿下又回來了,“今日是七夕?!?/br> 秋景濃搖搖頭,輕聲道,“今日是我的生辰?!?/br> 慕子宸微微怔了怔,繼而是若有所思地呢喃,“原來是七月初七?!?/br> 以后的每個七月初七……他都想陪在她身邊…… 秋景濃沒再接話,兩人一時間沉默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金黃的煙火慢慢冷寂下來,深藍的夜空里只剩下一團一團灰白的印跡,在夜風的吹拂下緩緩散去。 那一年的千秋節(jié),她也曾經(jīng)看過一場煙花。 只是那時候,身邊的人不是他。 秋景濃側(cè)頭去看那人遙望著寂靜夜空的桃花眼,輕輕說道,“煙花雖美,卻轉(zhuǎn)瞬即逝?!?/br> 慕子宸眨了眨眼睛,微微晃了晃,沒有說話。 轉(zhuǎn)瞬即逝嗎? 就像她曾經(jīng)攤在他眼前簡簡單單的那份懵懂感情……做不得數(shù)嗎…… 他不信。 “子宸,你說那年千秋節(jié)我遇見的人不是你……”秋景濃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慕子宸,慢慢問道,“那你可知道,那人是誰?” 是誰…… 慕子宸搖頭。 一顆心沉到谷底。 秋景濃扭回頭,望著滿目瘡痍的夜空無聲地笑了。 雁門公府,湖心亭。 素錦白紗的公子嫻熟的撫著琴,對面的榻上倚著一個藍衣男子,閉著眼睛,神色平靜異常。 驀地,一道黑影悄然落在亭外。 白衣公子點點頭,手下毫無停頓,示意那黑影走近。 凌颯掃了一眼榻上合衣而眠的男子,貼近白衣公子耳語了幾句,便如同鬼魅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何煦一邊想著方才凌颯傳來的消息,一面努力定神繼續(xù)撫琴,還沒撫完一個小節(jié),便聽到一個涼涼地聲音。 “你不專心?!?/br> 何煦停下手,朝榻上的男子一笑,“將軍醒了?才剛睡著……” “有什么消息?”葉瑾沒理會,打斷他的話,道。 何煦輕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這些天來葉瑾一直難以入眠,白日里卻絲毫不減睿智。 這是他最擔心的地方。 一個人,哪怕有再堅定的意志,不眠不休也是會熬壞身體的…… 方才他才撫琴助葉瑾入眠,沒想到還是這樣輕易地被吵醒了。 “已經(jīng)查到,大司馬府的那個柳姨娘,原是滏陽人?!?/br> “滏陽?”葉瑾蹙起好看的眉毛。 “是……”何煦道,“正是屬成安郡治?!?/br> 葉瑾翻身坐起來。 事情,果然是變得復雜起來了。 “年前被貶到柳州去的柳尚書原是成安郡滏陽縣令家的長子,家中小妹不知為何被除名?!焙戊愕?,“將軍的預感是對的。柳姨娘和柳尚書,脫不了干系?!?/br> 葉瑾點點頭,沒露出一絲驚訝或是欣喜,只是道,“柳尚書如今如何?” 何煦搖頭嘆息。 一個靠著科舉慢慢爬上來的清流,擔了莫須有的罪名被貶到濕瘴之地,又能好到哪里去? 怕是再難翻身吧! “煦倒是還有一個消息,不知道算不算有用?!焙戊愕馈?/br> “什么?” 哪有什么消息,是難辨有用與否的,有用便是有用,無用便是無用…… “這幾日長寧坊間流行起兩句殘詩來,仿佛是一夜之間流傳開來的?!?/br> 殘詩? 葉瑾劍眉微蹙,他看不出這和他關注的任何一件事有任何關聯(lián)。 “東風不顧荒蕪地,一寸相思一寸灰?!?/br> 何煦一字一句地念出這兩句殘詩,也看著面前清冷的男子瞬間震驚的神色。 東風不顧荒蕪地,一寸相思一寸灰。 一寸相思一寸灰! 是她! “這詩怎么傳出來的!?” 何煦見他如此反應,料想此事必定和秋景濃有關,便如實說道,“據(jù)說是孩童在若水河邊玩耍撿到的箋子,上面寫的,最近從上游流下來的箋子好像許多都寫了這兩句殘詩?!?/br> 葉瑾斂眉。 若水河…… 若水河的上游只有一處。 九華宮。 從前九華宮是先帝妃嬪的主要聚集處,大興講究節(jié)制,除非特別寵愛的妃子可以偶爾留宿皇帝居住的長樂宮,多半都是養(yǎng)在九華宮等待帝王臨幸的。 因此,長寧城坊間也稱九華宮為“金絲鳥籠”。 像一個華麗的鳥籠,困住了一個女子最美好的年華。 九華宮妃嬪眾多,又有一條若水河流經(jīng)宮內(nèi),常有妃嬪宮女借著流水流出一些寫著詩句的宮箋,以慰空寂。 因此,若水河里飄出宮箋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那箋上的內(nèi)容。 東風不顧荒蕪地。 那是他寫給她的,無頭無尾的一句詩,寄出去便杳無音訊。原來她收到了的,原來她的回答在這里。 一寸相思一寸灰。 她……大概也是愛他的吧……哪怕只有一點點…… “將軍?” 葉瑾回過神來,看到的便是何煦擔憂的眼神。 “嗯?”穩(wěn)了穩(wěn)心神,漆黑的眸子又恢復到深不見底的平靜。 何煦松了一口氣,道,“不知道這詩和少夫人有沒有關系?” 平靜的眼神漸漸深邃,直盯得何煦后背發(fā)麻,葉瑾才似笑非笑地開口,道,“我寫給阿濃的信的內(nèi)容,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