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秋景濃嘆息了一聲,道,“總歸提醒你一句,有些人愛不得,會傷了自己?!?/br> 青沙沒說話,垂著頭看著腳下的榮榮細草。 就算是長在地上卑微至此的草兒,也有自己的一份堅韌,一份風骨啊…… 小姐…… 兩人無言地立了一會兒,秋景濃猜終于拍拍青沙的肩,也沒說話,扭頭走了。 原本她是打算扯著青流聊幾句的,沒想到碰見這事,耽擱了些時間,也掃了原本的興致,料想葉瑾大概已經(jīng)忘卻了方才她的輕薄行徑,不會做出些白日宣yin的事情來,便打道回府,朝寧錦閣去了。 邁步走進寧錦閣,那人果然神色如常,修長的指上握著一卷書,正蹙著眉讀閱。 秋景濃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來,湊過去伸頭看了看,道,“看什么呢?這么認真……” 葉瑾抬頭,直直地撞進那雙靜若秋水的眼睛里,一時間眉目舒展,連嘴角都帶了絲笑意,溫聲道,“打發(fā)無聊而已。” “打發(fā)無聊時光就是讀書?”秋景濃托著腮自言自語般說道,“撫撫琴吹吹笛不是很好?” 她只是隨口提個建議,沒想到竟然挖出了葉瑾的一個大秘密。 只見那人合上書,莫名的嚴肅起來,直視著秋景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會?!?/br> 哈? 秋景濃瞪大眼睛。 他他他他他他說什么?! 他不會? 葉瑾看著她驚訝的表情,有點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繼續(xù)平靜道,“大約是自幼生長在佛寺的緣故,我的的確確不善音律?!?/br> 怪不得他一直叫何煦來指導(dǎo)她的琴藝,還有那時她夸他琴藝好,他奇怪的反應(yīng)。 “你真的不會?” 葉瑾鎮(zhèn)定地點點頭,只是那漆黑如夜的眼睛里竟然多出了一絲絲的不確定,“你會介意嗎?” 秋景濃:……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人……為什么總是小心翼翼地怕她離開……這個人…… “夫妻之間只要有一個人懂音律就可以了?!鼻锞皾獾ǖ卣f道。 那人深淵般的眼眸里竟然有水光閃過,葉瑾展臂將她擁在懷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阿濃……” “這么說,你在華州般若寺就是靠讀書打發(fā)時光的?那回來以后呢?” 這十里繁華紙醉金迷的的長寧京…… 這滿城的絕色煙柳…… “見到你以前,忘記了?!毙揲L的手指劃過秋景濃柔順的長發(fā),一次又一次,仿佛從不知疲倦,“見到你以后,想你?!?/br> ☆、第59章 為了誰好 可以說,秋景濃已經(jīng)習慣這個人時不時的甜言蜜語了。 從前她以為,以后擇良婿必然要尋踏踏實實,沉默寡言的人,方可得一世太平長安,沒想到上天為她選擇了這個花言巧語的家伙,卻莫名其妙的一往情深。 秋景濃尷尬地咳了一聲,道,“你不要自慚形穢,其實我也不善歌舞?!?/br> 她娘親是清河崔氏女,只看重品行擔當,女紅和琴棋倒是時不時指導(dǎo),歌舞卻從不曾督促過。 前世她并不覺得自己需要學會那么多,只覺得以自己的門第出身,以后必然會嫁得佳婿,后來重活一世,也不知不覺間錯過了許多。 葉瑾低低地笑了一聲,包容道,“我本就不喜聲色犬馬,夫人不會,正合為夫的心思。” 哎? 他還真好意思說自己不喜聲色犬馬? 秋景濃挑挑眉,心中暗暗思忖,這是說她不夠漂亮? 還沒開口,那人已經(jīng)自顧自地低聲笑起來,“為夫說錯了,為夫還是很沉迷于夫人美色的?!?/br> 秋景濃:……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這人可以看出她的心思……就像會什么讀心秘術(shù)一樣。 秋景濃發(fā)呆之際,葉瑾已經(jīng)起身,理了理袍子上的褶皺,仿佛要出門。 “你要去做什么?” 葉瑾正色道,“夫人放心,為夫只對夫人一人的美色沉迷,斷斷不會拈花惹草。” 秋景濃:…… 她也不說話,只是托著腮,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看。 葉瑾被她盯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敗下陣來,開口道,“進宮去看看阿璇?!?/br> 秋景濃挑挑眉,道,“我也要去?!?/br> 葉瑾仿佛早料到她會這樣說,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阿濃,你才回來,我……” 他說到這便不再說下去。 他是怕慕子宸再次扣留她,還是怕她見到那人后悔回來? 秋景濃安撫地伸手撫平男子眉間的褶皺,輕聲說道,“傻瓜。” 有時候葉瑾像是小孩子,對她就像對待自己心愛的玩具,生怕別人搶走,任性起來完全喪理智。 無論她怎樣表白心跡,無論她怎樣迷戀他,這個男子永遠都沒有安全感,永遠都覺得她會隨時離開…… 為什么…… 修長的手指捉住了她的手,自然而然地拉到唇邊吻了吻,道,“怎么,嫌棄為夫傻?” 秋景濃凝眸,無比鎮(zhèn)定地點了點頭。 如果不傻,你怎么會愛上我呢…… 開了一氣玩笑,兩人才收拾打點好,踏上馬車再次踏進那皇城。 臣子原是沒什么權(quán)力隨意出入宮廷的,哪怕當年權(quán)傾朝野的大司馬秋長天也只能在帝王召見時去長樂宮勤政殿而已。 可葉瑾卻不一樣,別說明德皇后是葉瑾的親meimei,如今還懷著先太子的龍嗣,就連當今,也是葉瑾一行人策劃推舉上去的。 太后是見過葉瑾冷酷無情的手腕的,自知能穩(wěn)坐太后之位免不了葉瑾的功勞,因此葉瑾遞了名帖,很快就放行了。 馬車進了第一道宮門,秋景濃掀開簾子朝外望了望,就那么一望,沒想到就望見了一個沒見過的貴公子。 那人一身廣袖青袍,衣袂隨風揚起,身子極其虛弱單薄,偏偏又長了一副叫人過目不忘的俊美容貌。 秋景濃正巧與他對視上,只覺那漂亮的眼睛里滿滿都是死寂,也不躲閃,反而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擦肩的瞬間甚至朝她頜了頜首。 秋景濃怔了一秒,放下簾子。 “怎么?”葉瑾見她有些出神,問道。 秋景濃搖搖頭,道,“你可知道前華州刺史家的公子?” 葉瑾點點頭,伸手掀開簾子朝馬車后望了一眼,道,“的確是他。” 秋景濃之前并未見過這人,只是前些日子聽那路人的一番描述,料定這人也是個數(shù)一數(shù)二的風流人物,加之那青衣人有些眼生,便兀自猜測了。 沒想到真的猜中了。 這顧公子的的確確是個人中龍鳳,只是秋景濃沒想到他這樣病弱。 “你和他相熟?” 葉瑾十七歲之前,不是在華州么。 葉瑾點頭,道,“那時候我們彼此并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是啊,別說這顧公子,換做是誰都不會想到,這個寄養(yǎng)在般若寺里的小小少年就是雁門公府的嫡長子啊…… 正想著,葉瑾又補上一句,“顧卿言多智近妖,阿濃切莫招惹他?!?/br> 秋景濃聽到這話有些不是滋味,她什么時候招惹過別人? 好吧,就算葉瑾是她招惹的,可那時候大家都帶著面具,是她認錯人而已…… 葉瑾見她面色憤憤,反而笑起來,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阿濃這樣美,單是站在那里便是招惹了?!?/br> 喂她很端莊的好吧! 秋景濃在心中默默反駁。 不過,顧卿言?這名字倒是不錯。 “不知道顧刺史如今升遷何位?” 葉瑾搖搖頭,“當今心思莫測,還未定奪?!?/br> 當今…… 如今,那個人已經(jīng)是“當今”了啊…… 秋景濃垂睫。 很快到了二道宮門,已是不能繼續(xù)乘馬車的了,秋景濃和葉瑾便自此下車,步行朝內(nèi)里走去。 拐了個彎,就是去太極宮的路了,隔墻有耳,兩人一路上也不曾交談,徑直走去了大殿。 等到了疊翠殿,見到兩鬢已經(jīng)染上白霜的太后,秋景濃猜真正覺出什么叫做滄海桑田來。 上一次見到面前這個面色疲憊,卻依然高貴端莊的女人時,她還是皇后,心愛的兒子還沒有離去,高高的發(fā)髻黑亮如烏云。 原來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見過她了。 太后顯然也是有幾分感慨的,仔仔細細地打量她一番,才意味深長地嘆息一聲,“當日茶宴,卻沒想過你們會成為一對?!?/br> 那時她只考量著朝堂的勢力制衡,點她jiejie做了皇子妃,原本是叫她的宸兒去娶,沒想到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