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而瞿凝十分確定,這是唐大帥所不想承擔的后果。這也是她今日前來和他談判的柱石。 但她心里雖然明白這點,她卻感覺到,自己的手心汗津津的一握全是冷汗,只另外被唐少帥牽著的那邊,還稍好一些因為今日她面對著的唐大帥氣場全開,雖臉上還是平日里笑瞇瞇的樣子,可身上卻已經(jīng)有了一種十分厚重的威脅感。 養(yǎng)移體居移氣,那種手掌大權(quán)十數(shù)年的威壓,甚至比在宮中常年足不出戶的皇帝更甚。 瞿凝和他對視看似平靜,但實際上,越來越多的冷汗,卻說明了她心里到底依舊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cao控這詞不妥,”唐大帥挑字眼道,“不過我倒是盼著陛下是個善于審時度勢的人?!彼戳琐哪谎?,“在洋夷面前尚能權(quán)衡輕重,現(xiàn)今形式到了這個階段,難道反倒變成了硬骨頭?” 瞿凝嘆了一口氣道:“要說知輕重,明進退,我想皇兄大抵不是個蠢人。但他十數(shù)年的委曲求全,全是為著皇位。而這是他的底線,不管再怎么退,再怎么妥協(xié),這一條,他都從沒變過所以我才說,皇兄是個外柔內(nèi)剛的人,”所以現(xiàn)如今唐大帥想要的觸及了皇帝的底線,才會導(dǎo)致反彈這樣激烈,她只怕,最后免不了血流成河。 唐大帥聽她一句句說完,不置可否:“這么說,家媳你的意思,是我不應(yīng)該逼迫陛下了?可如今既然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我們根本就無路可退。若當初不和日本簽二十一條,那如今一切都好說,大家還是親家,關(guān)起門來要商量什么都容易??涩F(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誰都已經(jīng)退不回去了。就算我肯,我華夏這四萬萬民眾也不可能答應(yīng)。” 瞿凝抿了抿嘴唇,點了點頭有些艱澀的說道:“我明白。”民眾的激憤被鼓動起來容易,要平息下去,卻已經(jīng)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了。 而二十一條,不管再怎么說,哪怕皇室真是落入了他人算計也好,賣國條約只要一簽,這就是無法抵賴的事實,只能竭力去彌補,卻已經(jīng)無法抹去。所以她也沒想過要幫皇室繼續(xù)保住皇位,她如今想的,是如何保證更換政體時候的平穩(wěn)過渡,如何保證政體過渡了之后,不會再有帝制的復(fù)辟,不會再有思想上行為上的反復(fù)無常。 退位要有退位的價值,革命要起到它想起的效果。否則,犧牲,沖突,流血,就一概成了白費。 “我今日來,也不是為了和您談條件,我是想為雙方找出一條大家都能接受的路子來,出嫁從夫,我既然已經(jīng)是唐家的媳婦,那我自然也是為唐家和父親您著想的?!?/br> 唐家媳婦四個字,讓唐大帥的瞳孔縮了一縮。 當初之所以允了少帥娶她,一則是因為想要麻痹皇室,放松了他們的警惕,這才容易找到下手的路子。二則也是為了日后能安一些遺老遺少們的心,畢竟他就這么一個兒子,又是留學(xué)回來受了新思想的,他是擔心,日后他一朝撒手人寰,這逆子到時候就胡作非為,反把大好局勢搞成了一團亂麻。 但現(xiàn)如今,她特意提起了她已經(jīng)是唐家媳婦,又提醒了他另外一件事:他不但是人臣,皇帝還是少帥的小舅子,這炮轟要是真出了人命大事,到底于名聲上不太好聽,如今事已將成,又何必要再背上一樁弒君的罵名呢?古往今來哪個親手弒君的臣子,最后得了好下場的?若能手不沾血,便還是選擇兵不血刃吧。 唐大帥想了想,終于勉為其難的點了頭,一轉(zhuǎn)臉換上了和藹的神色:“那家媳你有什么說頭?” “我想入宮,去勸一勸皇兄?!宾哪従徴f道,眼眸緊緊的落在了唐大帥的臉上,“至于皇兄那邊的條件,怕是要等我去宮中回來,才好和大帥您談了?!彼肓讼胙a充了一句,“其實在我想來,皇兄其實也是個明理的人,我去探探,大家到底是一家人,關(guān)起門來也好商量。” “既如此,”唐大帥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那謹之,你就跟你媳婦一起進一趟宮吧,好好護著你媳婦,知道不?” 始終聽著他們一來一回的唇舌交鋒,至始至終只是沉默的唐少帥,這時候才慢慢的回了一聲“好”。 ☆、第90章 無聲驚雷(4) 皇宮外頭,站崗的人換了一批,這些軍人身上穿著深墨綠色的軍裝,那是唐家私軍的制服,一整片墨綠的顏色,襯著皇城磚紅色的城墻,一排一排的刺人眼目。 瞿凝他們乘車直入宮城,中間除了門口的守衛(wèi)讓他們搖下車窗來看了一眼之外,其它的完完全全就是暢通無阻。 和她上一次入宮時候的繁復(fù)相比,瞿凝深切的感覺到了這其中的不同,而唐家的權(quán)勢,在這么簡簡單單的一件事上,就已經(jīng)得到了深刻而明顯的體現(xiàn)。 只手遮天,這個詞用來形容如今的唐大帥,的確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皇帝和皇后此時正在儲秀宮,瞿凝和唐少帥一前一后的進了門,皇帝正一臉陰沉的坐在殿內(nèi)高處的龍椅上,冷冷的看著他們,瞧著瞿凝進來,他聲音冰冷的開了口:“皇妹也是替那些不臣之人來當說客的不成?” 瞿凝看了一眼左右,揮退了旁邊侍立著的宮女和太監(jiān),示意他們關(guān)上了殿門,方才緩緩開口:“臣妹今日入宮,為的不是哪一個人。臣妹為的,是這天下百姓和萬里河山?!?/br> 皇帝冷笑了一聲:“我倒不知道,皇妹什么時候變成了這么憂心國事的人?當年在宮中,誰說只愿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如今倒成了憂國憂民?” 瞿凝輕輕嘆了一口氣。 那句話,的確出自她的口沒錯:她說這愿望的時候,先太后還在世,而現(xiàn)任皇帝那時候十歲登基,卻完全就是個“兒皇帝”,事事受制于太后,而她在那時候的生辰禮上之所以許了這個愿望,還得了滿宮的疼寵,倒并不是因著別的,而是因著他們當時所處的情況,根本不由得他們選擇。 但皇帝現(xiàn)在說出這些事來,并不是為著提起那些舊事來暖心的,反倒該是對她也產(chǎn)生了怨憤,恨不得戳她這個說客的心肝當年彼此相依為命,昔年她還彩衣娛親,但她現(xiàn)在,在這時候入宮做說客,卻是站到了他這個皇兄的對立面去。 “皇兄此生,沒過過一天安穩(wěn)日子?!宾哪f著,眼睛里的淚水漸漸溢滿了眼眶,“小時候臣妹和您不過是不受寵的皇子皇女,若不是太子皇兄和三哥哥早逝……皇兄也不必擔起這么沉重的擔子。自您登基之后,夙夜憂嘆,披肝瀝膽,熬干了心血愁斷了肝腸,在各方勢力之間巧妙周旋,這才能將祖宗傳下來的江山維持至今,這期間有多少艱難多少忍耐,雖只有您自己心里最清楚,但臣妹也是看著您一步步走過來的,您到底有多難,臣妹心里也是明白的?!?/br> 皇帝看著她眼眶里閃動的眼淚,聽著她話語里的情分,終于有些別扭的擰過了臉去,袖子微微一揮,又放下了手來:“別說了,政事是男人的事情,你回去吧?!?/br> 他看了一眼唐少帥,聲音刺耳了起來,其中忿恨一聽即明:“朕既然將皇妹嫁給了你,你就好好待她,這種時候還帶她入宮,要利用婦人來威逼于朕,你唐家到底居心何在?” 唐少帥默默的看著他,對他的指責(zé),并未辯駁。 反倒是瞿凝這時候皺了眉頭:“皇兄,你錯了,不是它們要我來的,是我自己請求入宮的?!?/br> 皇帝冷銳的目光這時候嘩的掃到了她臉上,其中的意義十分明顯:別想騙我! “我聽說大炮被架上了景山……”瞿凝的聲音依舊帶著很明顯的哽咽,“皇兄,難道都這樣了,我還能袖手旁觀?就算再怎樣,我們也是嫡親兄妹,您和我是血脈至親,和旁人不同。我說我是為了這萬里河山四萬萬國民,但更重要的是,我也希望您能長命百歲,生活無憂?!?/br> 皇帝的臉色漸漸轉(zhuǎn)為了陰沉,先前被她話語勾起來的感動懷念一掃而空,冷冷道:“死有輕于鴻毛,有重于泰山。前朝末代毅宗吊死于煤山,到數(shù)百年之后的今日,還有人常念叨‘君王死社稷’。我朝既能取前朝而代之,難道朕竟要背著丟掉江山的罵名,窩窩囊囊的作為一個廢帝而亡?朕寧可死在皇帝的位置上,死在宮城之內(nèi),也不愿日后終老病榻之上,不愿背負此種懦弱之名!”他站了起來,高傲的冰冷的注視著瞿凝,“朕這一生,已經(jīng)妥協(xié)的太多,退讓的太多,唯有這一步,朕無論如何也不會退縮,無論如何也不能再退讓!” 瞿凝和他默默對視,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堅決。 半響,瞿凝忽然“哈哈”一笑,自腰間抽出了那把唐少帥送給她的,她至今還沒開過一槍,只用于威懾過云師長一次的勃朗寧,“啪”的扔在了皇帝的面前。 旁邊皇后驚呼一聲,伸手捂住了嘴唇,雙手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握著椅子柄的手卻已經(jīng)在不停的顫抖。 皇帝卻伸手撿起了那把槍,沉默的摸了摸那光潤冰涼的槍聲,抬起頭來看向瞿凝:“皇妹這是什么意思?” “您不是要學(xué)前朝毅宗么?”瞿凝冷笑道,“毅宗吊死在煤山之前,命周皇后,袁貴妃等自殺殉國,又砍死了長平公主和后妃等諸人,幾乎將后宮屠戮一空。我想用劍太痛苦,上吊自盡雖有個全尸,但尸體失禁,亦是死相難看,倒不如一槍一個,來的干凈爽快。您既然要以身殉國,那就不必等明日炮轟宮城,血流成河,還牽累他人,這把槍,就當臣妹給您的一點幫助,”她看了一眼殿中的自鳴鐘,“反正不過兩個來小時之后,景山上的大炮,也就能轟碎這最后的迷夢了!” 皇后顫抖著搖著頭,皇帝抖著手握住了那把槍,臉色亦是陰晴不定。 他的手指慢慢的挪到了保險上,“咔吧”一聲清脆的保險響聲剛剛響起,原本正在旁邊已經(jīng)淚流滿面,渾身抖顫不已的皇后這時候卻“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伸手瘋狂的攥緊了槍口:“陛下,陛下,使不得啊……”她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肚子,眼睛里閃過了絕望而瘋狂的光,“陛下,妾的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您的孩兒,我們成親這么多年,妾剛剛才有了信兒,孩子不能沒有父親,妾更不能失去您這個丈夫!您就算要走,這孩子也是無辜的,求您,妾求求您……”求他怎樣,她說不出口。 可有些話,在場的人很明白。 皇后說話之間已經(jīng)重重的跪在地上磕頭,“砰砰”的聲音在殿內(nèi)響了起來,她的額頭上也沁出了血跡,那絕望的神色,深深敲入了每一個人的心坎皇后出身大家,平日里行動坐臥都要講究一個風(fēng)度風(fēng)范,從不曾有過絲毫失禮,但此時她根本已經(jīng)不管不顧的瘋狂,這是為了誰,為了什么,他們也都很清楚。 皇帝徹底怔住了:“梓童,梓童你有了身孕?” 皇后的臉上全是眼淚,混著可怖的血色,但她護著肚子的動作,卻閃著一種極為璀璨的叫做母性的光芒。 皇帝的手一軟,那一把槍就無聲無息的落在了地毯上。 *** 瞿凝和唐少帥站在殿門口,她緊緊的握著唐少帥的手,深深吁了一口氣。 方才皇后歇斯底里的崩潰了之后,皇帝就抱住了她,兩個人抱頭痛哭,她知道事情自此已成,那種破釜沉舟的絕望氣勢一旦熄滅,就再難燃起人只要想到了活,就很難再鼓起勇氣去死,瞿凝就跟唐少帥走了出來,將室內(nèi)的空間留給了那兩個人當然,沒忘記順手摸走那把槍。 唐少帥看了她一眼:“夫人好算計?!?/br> 瞿凝“嗯”?了一聲。 他挑了挑眉:“槍里沒裝子彈?!?/br> “……”瞿凝無奈的看了他一眼,“這你也聽出來了?”開保險的聲音會有輕微的不同。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所以她故意沒在槍里頭裝子彈,就算皇帝真的扣動了扳機,在已經(jīng)做好了“看著皇后死”這樣的思想準備之后卻沒看見血流,再要扣動第二次,怕就是再而衰了。 所以哪怕那時候皇后不說有了孩子,瞿凝也是已經(jīng)做好了勸說不成,對方真的尋死的打算的。 她進宮來談,就是為了去掉皇帝的死志只要他還不想死,只要他還念著皇室其它成員的存續(xù),那么出宮退位的事情,就有了商談的余地。 瞿凝咬了咬嘴唇,聲音輕的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謹之,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你說,我到底該不該入宮來這一趟……”皇帝有錯,二十一條不該簽,或許她不入這次宮城,事情也未必會壞到炮轟皇宮的程度,下野退位出宮,唐大帥和另外那些人要的,也就不過是這樣而已。 她就算不來,也未必會血流成河,而她來了,反倒是造成了皇帝談判的心思。 唐少帥伸手將她攬入了自己懷里。 風(fēng)很大,溫度很低,天氣很冷,他的懷抱卻很溫暖很寬闊。 她安心的汲取著他懷里的溫度,默默的將頭倚上了他的肩膀。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帶著磁性和讓人安心的堅定:“我說過會為你查漏補缺。放心吧,我替你看著底線,我不會讓你隨便答應(yīng)一些會讓你后悔的條件?!?/br> “謹之……”瞿凝輕輕抬頭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因為動作很輕,雖然是用的牙齒,但在他來說不過是下巴上先暖暖的被呵了一口白氣,又癢呼呼的讓他低低“嘶”了一聲,唐少帥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輕嘆一口氣:“淘氣?!?/br> 瞿凝低了頭:“這是我覺得最難的時刻。他再怎么不好,也是我的兄長……看著他們死,我辦不到??梢蔷腿葜麄?yōu)榱嘶饰粏市牟】瘢乙策^不了我自己的良心。我以前做鴕鳥,把自己的腦袋埋進沙子里什么也不看,以為這樣就能自欺欺人,就能蒙混過關(guān),但最終,拖到了現(xiàn)在,卻依舊要面對這么艱難的抉擇場面,謹之……還好還有你在我身邊。” 唐少帥無聲的嘆了一口氣,話語依舊很簡潔:“放心吧,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br> 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 ☆、第91章 無聲驚雷(5) 瞿凝和唐終兩人在殿外候了片刻,她眼角隱約的潤濕在冰冷的晚風(fēng)里漸漸干透,一顆心卻被溫暖的懷抱重新暖和了回來,兩個人正親昵的享受著這難得溫馨的瞬間,殿門這時候卻“吱呀”一聲開了,皇后擦著眼角從殿內(nèi)出來,瞧著他們親密的動作,只是一怔,然后就對旋即分開了兩人點了點頭:“陛下請二位進去。” 皇后的眼角仍是微紅,但面上卻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一貫的雍容大度,只有頭上微微凌亂的云鬢和脂粉遮不住的額上的腫紅,透出了幾分真實的情緒。 瞿凝神色復(fù)雜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聲時時處處都要維持皇家氣度,時時刻刻都要端著皇后的架子,她有時候難免懷疑,日后出了宮,這樣的皇帝和皇后,要怎樣去適應(yīng)做為普通人的生活。 一朝從云端上下來,那落差感,或許真的會把人給逼瘋的。 而對于很多人來說,退下來的決定可能容易做,但她作為他們的親人,若想要讓他們?nèi)蘸蟀卜植蝗鞘?,恐怕還得為他們想的更周全一點,否則一朝反復(fù),恐怕事情反倒不美了。 她這么想著,腳卻已經(jīng)跟唐少帥一起進了殿內(nèi),皇帝依舊坐在龍椅上,但面上已經(jīng)沒有了方才強撐起來的那股凜冽氣勢,而是多了幾分疲憊和空茫。 這時候那個坐在龍椅上的影子,也不再是瞿凝記憶里的高大魁梧,而是多了幾分瘦弱和強自支持但依舊無法掩飾的勉強。 他們剛在椅子前面站定,皇帝就已經(jīng)慢慢的,以一種一字一頓格外疲憊的聲音開了口:“朕可以考慮退位的事情……”他抬眸看了一眼唐少帥,“你們唐家,到底想要什么?” 唐少帥點了點頭。他和皇帝對視片刻,兩個人目光相接之間,仿佛已經(jīng)達成了某種瞿凝雖然在場,但不知道的默契。 “我們的要求很簡單,第一條,皇帝即日起廢除封號,第二條,皇室交出促成二十一條合約的使臣。第三條,皇室搬出皇宮,至于出宮之后的住所,只要在京城之內(nèi),可以自選。”唐少帥緩緩的,以一種盡量不刺激人的平和語調(diào)慢慢的說道。 實際上只要接受了“廢帝”的這個底線,其他的幾條,并不算過分。 優(yōu)待條約上,還有每年補助皇室五十萬銀元作為生活費,永遠祭祀皇室先人陵寢等等條文,相對于“景山開炮”,實際上已然算得上極為寬裕和優(yōu)厚了。 “呵?!被实鄱檀俚睦湫α艘宦?,臉容愈發(fā)的隱入了暗影之內(nèi),模模糊糊的叫人看不清。 殿內(nèi)死一樣的沉默,靜的好像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得見,瞿凝他們也不催促,只是等著皇帝的答復(fù):誰都知道,皇帝雖然已經(jīng)消了死志,但如今開口答應(yīng)退位出宮,這本身對他來說,卻已經(jīng)是一個心理掙扎的過程。可總要有這么一個過程,因為日后要經(jīng)歷的這些事兒,還多的很?;⒙淦疥柋蝗?,手里沒了權(quán)力,還有的是人想要磋磨他們。這不過只是個什么都算不上的開端而已。 半響,王座上的男人轉(zhuǎn)向了唐少帥:“朕有幾句話,想跟皇妹單獨說?!?/br> 唐少帥握了握瞿凝的手,眸光靜靜的追逐著她的臉頰:“我去門外等你?” “好。”瞿凝點了點頭。 *** 殿門“吱呀”一聲關(guān)上,尷尬的沉默,在殿內(nèi)彌漫開來。 半響,皇帝這才捂住了嘴重重的咳嗽了一聲,繼而壓著嗓子開口說道:“這里就我們兄妹二人,meimei也別說什么虛頭巴腦的了。你答我一句,你日后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這片刻功夫,竟連稱呼也換了。 瞿凝一怔;“皇兄的意思是?” “哼?!被实圯p哼了一聲,“朕這一退,就是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現(xiàn)在那些人團結(jié)一致,看著眾志成城,可只要朕手里的這璽印一交出去,到時就有太多人會為了這個打破腦袋?!?/br> 他斜睨了一眼瞿凝:“朕可以退,但朕這退,總要保得全家安寧,否則,若這樣的退換來的是日后受人欺辱,生不如死,朕還不如今日就全家死在這宮里,也總算是全了我一家的這點子緣分,好過零碎折磨?!?/br> 瞿凝這會兒聽明白了,她也就“哦”了一聲,沉默了下來。 歷史上頭也有些投降的君王盡管投降敵人和這時候的廢除帝制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概念,可是在皇帝的眼里,在更多人的眼里,這實際上的權(quán)利角逐,卻還是殊途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