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會后，鐘箏第一時間撥通了凌靈的電話。

    “沒問題啊！”凌靈咯咯笑著，想開之后，她的心境越來越好，而且離開了段雨樓和他娘，她心底那種若有若無的壓抑感也慢慢散去，好像回到了剛畢業(yè)工作那時候，自由自在又了無牽掛：“怎么樣，現(xiàn)在覺得我重要了吧？”

    “你一直很重要好不好！你不知道，你走了，現(xiàn)在我們要信息處那小子們幫忙，老給我拿喬說忙。”信息社會啊，高科技手段必不可少。

    “那群臭小子，等jiejie我好好給他們一點教訓(xùn)啊。哦對了，那講座什么時候來著？”

    “這周六也就是后天的上午有一個，在j大。就晟兒那個學(xué)校。然后下周六在p大?！?/br>
    “行了，沒問題，你到時候來接我唄?！绷桁`爽快答應(yīng)。

    “辛苦啦，等我過會兒去政治部給你領(lǐng)講課費去。”自己講課可以省，現(xiàn)在凌靈已經(jīng)不屬于公安系統(tǒng)了，沒道理讓她白白辛苦。

    “別啦，反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且，我覺悟高啊，一日為人民警察，終身為人民服務(wù)?！绷桁`的笑聲似乎有一點追憶，停頓了那么幾秒鐘，忽然說：“唉，箏兒，什么時候幫我約兄弟們吃個飯吧，我都想他們了?！?/br>
    “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叫他們?！辩姽~其實早就有這么想法，不過最早的時候是怕凌靈還沒走出來心情不好，后來那一陣又是孟歌他們公司剛成立，凌靈也跟著忙得跟鬼一樣。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凌靈一向是想到什么做什么的性子。

    “行啊，沒問題。”

    解決了頭痛的問題，鐘箏回到辦公室，先把手頭的案子過了一遍。平時思路清晰總能輕易抓住關(guān)鍵問題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今天卻老是不在狀態(tài)。鐘箏嘆了口氣，認(rèn)命地放下案卷，然后重新打開抽屜拿出包拿出禮物。

    真的挺好看的啊，要不要收下呢？唔，她才下定決心不要喜歡他，要跟他劃清界限的，怎么可以隨隨便便要人家東西。

    可是，這是生日禮物，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不能辜負(fù)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吧。鐘箏猶豫不決，忽然就想到，這盒子上的logo好像在哪見過。

    于是，鐘箏掏出了手機。

    于是，那一串?dāng)?shù)字就數(shù)花了她的眼睛。

    六位數(shù)。

    鐘箏自覺雖然有點軸，但也不算很迂腐，比如，她自己是個工薪階層，她也不會就因此看不慣上流社會的作風(fēng)。以宋宸灝這樣的身份，身價上百億，開個車幾百萬，掏個手機十幾萬，和這種人來往，禮尚往來自然不可能小家子氣，她也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接受這個可能價值不菲的禮物。大幾千乃至上萬，她還是能接受的，反正又不白拿，以后有來有往。比如，前天她送給顧泠瀾的禮物，價值也有大幾千，昨天燁子送給她的禮物，估計也是四位數(shù)以上。

    可是，幾千和幾十萬，差別太大了。

    她工作兩三年不吃不喝，估計也就這個懷表的價值。這樣的人情，她接受不了，也還不起。

    所以，原本心里那些糾結(jié)的心思全部都不見了，就只剩下一條：還給他。

    財大氣粗實在相處無能啊，所以，她不要喜歡宋宸灝是對的對不對？兩個本來就不在同一階層的人，生活方式世界觀什么都相差太大，或許可能因為一時的迷戀而掩蓋了可能存在的問題，但以后，終究還是會慢慢出現(xiàn)的吧。

    他的潔癖，估計會看不慣自己在那些臟亂差的地方穿梭行走；他的高傲，估計會不習(xí)慣她如同居委會婦女主任一樣和社會底層打成一片。而她，估計也融不進他那樣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圈子，看見他那種動輒幾位數(shù)的出手，心里也會發(fā)顫。

    認(rèn)命吧，傻女人啊，麻雀飛上枝頭變成鳳凰固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可是其中的浴火重生過程，哪里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住的。

    而她，覺得自己目前的生活很好。她很知足。

    鐘箏搖搖頭，小心把懷表原封不動放起來，然后專心于眼前的案卷。她的人生價值，應(yīng)該在于為人民懲jian除惡，而不是去當(dāng)一個豪門闊太太——最后幻想一下，貌似嫁入豪門的女人，基本上都是在家全職？偶爾有些拋頭露面的，也是夫唱婦隨企業(yè)家金融家，再不濟也是些光鮮亮麗的明星。

    沒有一天到晚把腦袋懸在褲腰帶上跟癮君子拼命的女警察吧？

    唔，沒有。

    好吧，死心。

    怎么覺得心里居然好難過的……

    －－－－－－題外話－－－－－－

    盲目的愛情還不夠，經(jīng)歷過生活的考驗和磨練，才能長久。原諒扇子不是理想主義，所以沒有寫那種絕寵一往無前義無反顧之類的美好愛情。好吧，兩個人會漸入佳境，扇子不喜歡虐，所以基本沒有誤會啊小三啊什么的，慢慢了解，越來越愛。

    ☆、141 吃虧也認(rèn)了

    下午下班，沒出差的兄弟們先去館子，鐘箏則開著杜卡迪去接凌靈——凌靈說這幾日jason也在新公司忙碌，她不想直面宋宸灝，剛好托jason把禮物還給他。反正在jason這個首要幫兇面前，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再怎么著也不會比當(dāng)場讓人家看限制級畫面要好。

    cbd辦公樓，整個一層都是弘盛的場地。出了電梯，迎面剛好碰上了那天酒會上見過的小子，元愷。

    “鐘姐，你怎么來了？”元愷露出熱情的笑容，而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笑容收斂了一點，小緊張地悄悄往后看了一眼。他可不會忘記了，眼前這個讓人很有好感的大jiejie，可不是自己能沾手的。

    “下班啦，我找凌靈，她在的吧？”鐘箏笑容可掬地問。

    “哦，凌姐啊，在呢，就頂頭倒數(shù)第三間辦公室?！痹獝馃嵝牡刂嘎?。

    鐘箏道了聲謝，正要告別，腳步遲疑一下，又問：“那，請問今天j……請問蕭總在嗎？”

    “唔，也在的，倒數(shù)第二間?！?/br>
    “那顧總呢？”鐘箏不放心地問。

    “顧總不在，下午和孟總出去了。”這個倒和她知道的一樣，否則，當(dāng)著顧泠瀾的面，她也不好意思找jason。

    這好好的藍顏變成了紅顏，還真愁人，感覺好多話好多事就有點不太方便了，估摸著想回到以前的狀態(tài)，還得有陣子時間了。

    得到了元愷的指點，鐘箏順利先摸到了凌靈的辦公室，那姑娘正埋首于計算機中，不知道在干什么。鐘箏想了想，決定先去找jason。

    彎腰迅速躥過凌靈的門口，正感嘆自己身手不錯站起身的時候，鐘箏驀然發(fā)現(xiàn)自己面前多了人影。慢慢抬頭一看，可不正是jason。

    鐘箏只想捂臉，唉，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jason還是很厚道的，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露出一絲“笑”的痕跡，他看了看凌靈的門，又看看隔壁顧泠瀾緊閉的辦公室門，料到鐘箏是來找自己的，于是側(cè)身退了回去，比了一個“請”的姿勢。

    鐘箏又囧又感激，跟著進來后，想了想，還反身關(guān)上了辦公室門——凌靈的耳朵尖著呢。

    jason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到鐘箏旁邊沙發(fā)上，很配合地降低聲調(diào)：“鐘警官，請問有什么事？”

    “謝謝，”鐘箏接過水，捧在手上遲疑了一下，然后放下來，然后很鄭重地從自己包里掏出來一個小盒子：“不好意思，其實是想麻煩j總助，幫我把這個還給宋總?！?/br>
    “這是……他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吧？”jason猜到了大概，這小子，嘴上硬得很，行動上還不是做了：“既然送了，總是一番心意，還請鐘警官收下吧。”

    “太貴重了，我實在不能收?！辩姽~苦笑著：“還麻煩幫我跟宋總解釋一下，心意我領(lǐng)了?！?/br>
    jason瞥一眼包裝就知道里面禮物大概價值幾許了。灝那個小子沒有名師指點，還是不行啊。一個人家不追究還主動要償還三萬損失費的人，怎么能心安理得接受這么貴重的禮物，而且是在剛拒絕表白之后。

    jason把玩著禮物，忽然抬頭看著鐘箏：“鐘警官，恕我冒昧，宸灝的心意，你真的領(lǐng)了嗎？”

    “啊？”什么意思？鐘箏一時不知道jason指的是哪一方面：“那個，生日禮物，不重形式，心意到就好?！?/br>
    面對鐘箏的避重就輕，jason沒有咄咄追問，他微笑了一下，收起禮物：“好的，禮物我就幫你轉(zhuǎn)交，不過可以的話，我覺得還是鐘警官親自跟宸灝說一下比較好。你知道，他這個人，有點好面子，如果人生中第一份送給女士的禮物就被這么退回去了，估計會有點難過。”

    第一次送給女人的禮物……女人總是有點小虛榮心的，鐘箏也免不了，小心那么蕩漾了一下，不過很快被理智拉了回來。她淺淺回以一笑：“那也是當(dāng)然，我晚上就親自跟他說一下，向他道個謝?！?/br>
    “聽說……昨天宸灝和泠瀾，都向鐘警官你表白了？”jason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

    鐘箏驚得屁股都差點離開沙發(fā)。這樣的事情在她來看太驚世駭俗，誰都沒告訴，怎么jason……不會隔壁孟歌凌靈……

    “放心，他們都不知道?！眏ason老神在在，那種篤定的表情，在鐘箏看來，怎么都多了一點老狐貍的味道。

    名人面前不說暗話，撒謊隱瞞就沒有必要了。鐘箏只能僵笑了一下：“那個，承蒙厚愛……”暈死了，這么文縐縐的說話，好不利落。

    “宸灝和泠瀾，各有千秋，但都是人中龍鳳，青年才俊，相配著鐘警官你蘭心蕙質(zhì)不讓須眉，倒也都合適，不知道鐘警官心中如何作想？”jason不緊不慢，大有和鐘箏暢談人生的想法。

    你不是美國人嗎？說話怎么這么繞？而且，我為什么要和你說這些？鐘箏很想如此拍拍屁股走人，可是前腳拜托人家辦事，后腳甩臉色，不是君子所為。更何況，也不知道為什么，在jason面前，好像特別不容易設(shè)下心防，總有種要被他的話題帶著跑的感覺。

    鐘箏搖了搖頭：“我就是一普通小老百姓，有自己的日子要過，宋宸灝和顧泠瀾，都是豪門貴公子，我能認(rèn)識并且以朋友相處，已經(jīng)深感榮幸，其他的都不敢想?！?/br>
    “此話怎講？愛情不是不分門第出生嗎？”

    “理想狀態(tài)是這樣，不過還要看其他情況的吧?！辩姽~聳肩：“比如，那天的酒會，對你們來說如魚得水，而我卻覺得格格不入。比如，我很喜歡我的職業(yè)，可是哪個豪門，能夠接受一個女警察入門？”

    jason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而后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有些事情，其實不用太擔(dān)心，說不定，一切都沒有那么糟糕是不是？”

    “希望如此?！辩姽~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起身告辭：“時間不早了，不耽誤j總助你下班，我也約了凌靈晚上一起吃飯?！?/br>
    “舉手之勞，”jason友好相送：“下次有空請鐘警官一起吃飯，還請賞光?！?/br>
    鐘箏躡手躡腳回到凌靈辦公室門口，然后裝作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到的模樣，大步就沖了進去：“嘿，凌凌漆！”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升級到零零八了?！绷桁`從電腦后頭探出腦袋，手指頭還沒離開鍵盤，依舊飛舞：“等我五分鐘，馬上就好！”

    “沒事兒，不著急。”鐘箏自在地坐進沙發(fā)中，打量著偌大的辦公室：“喲，你和孟歌那家伙一起辦公?。俊?/br>
    “沒辦法，他不是還有個身份么，平時不能常來，只能我當(dāng)傳遞員?！绷桁`解釋著。

    “果然升級了啊，一來就是總經(jīng)理助理了?！辩姽~又看見她桌上的銘牌。

    “得了吧，都是打雜的，剛成立，喜歡什么名字自己叫?！绷桁`自嘲：“對了，兄弟們都去啦？”

    “大劉被我派出去了，其他的都去了，放心吧，讓他們先點起來了，去了剛好吃?！绷碌?，路邊大排檔的燒烤正當(dāng)時。

    “話說，還真的好懷念呢，在這里雖然也經(jīng)常聚餐，不過好像總少了點兒什么味道?！绷桁`感嘆著。

    “沒有那么多年知根知底地呆著，當(dāng)然少了味道?！辩姽~笑著掰著手指頭：“比如大劉的煙味啊，竹竿的口氣啊，阿飛的古龍水啊。”

    “還有一到六月天就開始茂盛的汗味，”凌靈緊跟著接口。

    “那叫男人味！”鐘箏想著那幫男人據(jù)理力爭振振有詞的模樣，不禁笑了，然后又有點惆悵：“不過以后就我一個人聞了，你這兒都是西裝領(lǐng)帶都市精英，估計也體會不到了。”

    “說的我好像很懷念似的，”凌靈終于按下最后一個鍵：“完工！走！今晚上去聞個夠！聞一場管半年！”

    “你忙什么呢，在這兒還順手嗎？”鐘箏隨口問。

    “呃……”凌靈關(guān)電腦的手僵了一下，有點心虛，但臉上笑著：“我這適應(yīng)性多好，到哪兒都是人才！”她可不能告訴鐘箏自己剛才是在用黑客技術(shù)搜集那個叫做王守成的人的各種信息。鐘箏當(dāng)然不會大義滅親，不過耳提面命跟她講一番人生大道理或者刑法條款倒是有可能的。

    “反正你開心就好?！辩姽~不疑有他：“走！吃飯去！”

    露天場地，一個大圓桌圍了一圈老爺們，邊上不遠處就是燒烤攤，裊裊冒著白煙。七點多，天色剛剛暗下去，但生意已經(jīng)很不錯，人來人往人聲鼎沸，營造出了一種極具煙火氣息的人情味。

    鐘箏忽然想到，宋宸灝估計永遠也不會來這種地方吧。

    “零零七！喲！你終于出現(xiàn)啦！”眼尖的哥們看到兩大美女出現(xiàn)，立馬就激動了。

    “凌姐凌姐！快來！剛上的雞翅膀，你最愛吃！”猴子殷勤的舉著一串烤雞翅。

    “口水都上去了！麻溜點兒給我放下去！”凌靈吆喝著，擠進去，瞬間就和一堆大老爺們搶了起來：“你們懂不懂尊重女性？尊重領(lǐng)導(dǎo)？我和鐘隊還沒來，你們骨頭都吃了一堆了！”

    “哎阿飛都怪你！讓你吃完了把骨頭扔地上，你非要裝斯文！”

    “這這這，爭創(chuàng)文明城市，環(huán)境衛(wèi)生全靠你我他……”

    鐘箏笑看著嬉鬧的眾人，內(nèi)心有喜悅也有滿足。這些都是和她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兄弟姐妹，和他們在一起，做自己最喜歡的事，才能活出真的自己。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而她，明白什么對自己更加重要一些。

    酒足飯飽，一直鬧到晚上十點不到。第二天還是工作日，鐘箏沒敢讓那幫大老爺們喝多，也一直秉承著保護凌靈的原則——可奈何，這小妞自己要喝也沒辦法，說是和兄弟們難得見面，少不得一人來個你一杯我一杯互敬一下，一輪下去，十幾杯沒了，鐘箏攔都攔不住。

    “今兒回去跟我睡。”鐘箏看著腳步踉蹌的凌靈，沒好氣地說，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必須的！”凌靈笑呵呵地擺擺手，忽然抱住了鐘箏：“箏兒，要不你搬出來跟我住吧，我一個人好孤單?！?/br>
    那眼神水汪汪可憐巴巴的，鐘箏心軟莫名，只好摟緊她的腰：“行了，在你嫁人之前，以后都住我家！”

    鐘箏第一次覺得摩托車有點不好，就是帶著一個醉醺醺的人，安全措施好像不夠，恨不得拿根繩子把兩個人拴在一起才好。正搗騰的時候，凌靈忽然在口袋里掏啊掏，然后捏出自己的手機，放在耳朵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