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茶泛著股股青煙兒般的熱氣,清香的味兒縈繞整個屋子,正逢上午光景最好的時候,天光從窗而入,纏著香茶水汽,攪成一團,氤氳在蔣卿稚嫩而又微微有些世故的小臉上,蔣悅?cè)环路鹩挚匆娏水斈攴匠帘痰哪?,皆是與年紀不合的淡定與漠然。 想到這,心里也算是對蔣卿有了點憐惜之情,蔣悅?cè)簧焓侄瞬?,撩了撩水面上的茶葉,淺淺品了一口,道:“知你不易,年紀輕輕的受了不少委屈的。” 蔣卿聞言倒是無所謂的一笑,道:“沉碧jiejie曾與我道,誰人身后不是一筆子爛賬,活在這世上,誰又是容易的?我覺得這話很在理兒。 遂我想的可是清楚了,人只有想的清楚了才會不去糾纏那些沒用的事兒,因為根本沒法改變,就別費工夫再多想了,勞神勞力,最后還不是殊途同歸。” 蔣悅?cè)宦犅勈Y卿叫方沉碧為沉碧jiejie,心里直道這人小心思密,很會掐住對方心里的那個痛腳說事兒,軟綿綿的捏上去,里頭確是藏了針的,扎的你不疼,卻是一手的血。 “看來這話兒也是方沉碧教你的了,你倒是跟她走的親近?!?/br> 蔣卿點頭,道:“滿打滿算,這蔣府里頭都是長我的人,不關是父親姨娘和母親,還是下面管事兒的馬大管家,我都是尊重的??扇魡栁易罘苏l,沉碧jiejie必是數(shù)第一個的?!?/br> 蔣悅?cè)恢朗Y卿在故意把話頭兒往方沉碧身上扯,他便不樂意多談下去,只模棱兩可扯開話頭兒道:“那你便多學學,總不是壞事兒?!?/br> 蔣卿撩眼,見時候已到,蔣悅?cè)凰坪醪辉敢舛嗾f了,即轉(zhuǎn)了話鋒:“三哥知曉,我已是快到了及笄的年紀了,落得姨娘對我不上心,父親那里也不是多考慮什么,可我畢竟是女兒家,對以后的日子還是有念想的,不是都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滿算著在娘家有些委屈,就念著嫁過去能過的好點?!闭f罷,蔣卿仰起頭,眼眸漾著一絲愁緒,半是哀求,半是可憐,像是由不得對面坐的那個人拒絕似的。 “妹子可以話直說,兜了圈子也不怕我聽錯了誤了你的事兒?!?/br> 蔣悅?cè)辉捯魞簞偮洌Y卿突地站起身來,猛地跪在蔣悅?cè)荒_邊兒,哭聲道:“三哥幫我?!?/br> 這一來倒是把蔣悅?cè)慌靡汇叮Σ坏鏊鹕韮?,問道:“幫就幫,你這是作何?” 蔣卿不肯起身兒,跟著道:“三哥不幫我,我便這輩子也逃不出升天了,我歲年紀不大,可也懂得知恩圖報的理兒,只要三哥肯幫我,我必是不會差待三哥你,只管是讓你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不受這一屋子人轉(zhuǎn)了圈兒的糊弄您,我蔣卿可沖著燈發(fā)誓?!?/br> 蔣悅?cè)宦勓?,眉毛一挑,順著問下去:“瞧你說的,我們蔣府到處都是秘密事兒,保不齊誰心里什么盤算,你指的可是哪一樁,像是真的似的。” 蔣卿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即便再聰慧也自是比不得蔣悅?cè)焕系?,聽見他這么扭轉(zhuǎn)話鋒,生怕他不信這話兒就此作罷,忙道:“我能這么跟三哥保證,必是有三哥不知曉的事兒藏在肚子里,話說這事兒也不是人人都知曉的,換句話說,這是個天大的秘密,是有些人到死了都要憋在喉嚨里帶到棺材里去的,可不巧就給我聽了去。我知曉這事兒,但她們卻不知我聽到了,還以為是瞞天過海的粉飾太平,我只是看不下去,真心覺得如此對待三哥和沉碧姐實屬不公平?!?/br> 這回換蔣悅?cè)恍念^一抖,今日聽到來鳳和蔣卿的話已是讓他心尖疼了幾次了,他是知道蔣府里太多秘密的,可畢竟自己遠在他地,眼前兒的東西來鳳幫著看護,也不過是大事睜一只眼,小事就當瞎了眼,斷然不會為了方沉碧出頭,也就只敢私下里幫襯著搭把手兒了??傻降走€有多少隱秘的事是關于他跟方沉碧的,又偏是他不知曉的?他很想不去過問,可不問,怕是他沒法子定心回去了。 “三哥,這話我只跟你一人說,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兩件事?!?/br> 蔣悅?cè)惠p松了眉頭,淡淡道:“你說?!?/br> 蔣卿緩緩道:“一來,幫我日后離開蔣家尋個好出路,嫁個不差的人家過上不歹的日子。二來,這話兒便是讓你氣的頭頂沖個火,能燒了整個蔣家大院,你也萬萬不能把我供出來,至于中間你是怎么是個招兒圓個慌兒,也斷然要保全我?!?/br> 蔣悅?cè)粣灺晳司?,一雙眼撩過蔣卿分明格外心虛又沒著落的臉,端茶淺飲,若無其事的道:“你說?!?/br> 蔣卿梗了梗,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在胸膛里就快要炸了一樣。不說,眼前的路就是死路一條,說了,許是還有一半兒機會沾著蔣悅?cè)辉诰┏堑墓鈨禾映錾欤莶坏盟俣鄬に?,成了還是敗了就再次一次機會,她今日算是捏在手里了,斷然不會就此放過的。 思及此,蔣卿強制定定神兒,略有些結(jié)巴道:“這話兒我是又一次無意間聽姨娘跟明月說起的,約莫也有幾年的光景了,說的是當日,明月確有瞧見,三哥喝醉了酒倒在北邊小屋里休息,后來,也看見有個人扛著什么東西進了屋子去。當時明月就好奇跟去了,黑燈瞎火的看不見屋子里頭有什么,只是后來聽見有沉碧姐的聲音傳出來。再后來,等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也見沉碧姐被劉婆子和曹方抱出來,只是不知道怎的,天亮之后,茗香卻成了三哥屋子里頭的人了?!?/br> 這一句句話,如剜刀一樣直刺蔣悅?cè)恍貞眩S著蔣卿的一字一句,一拉一扯,倒鉤一般連血帶rou一并給帶了出來。 長指驟然抖起來,那杯熱茶還燙手,灑出來的茶水撲了他一手背,他定定看著白皙的皮膚被燙的發(fā)紅,居然沒有一絲感覺。 不疼,居然一點不疼,怎么會不疼?再緊著胸口被炸了那般,疼得他渾身都跟著抖起來。 蔣卿不知道蔣悅?cè)贿@是怎了,臉色兒一瞬間變得慘白慘白的,沒一點人該有的血色,看來格外駭人。 “三哥……”蔣卿試探的喚了一聲。 蔣悅?cè)痪湍繜o神色的盯著自己燙紅的手背發(fā)呆,蔣卿不知所以,起身踱步到蔣悅?cè)幻媲?,顫顫巍巍的伸了手,想看看他燙壞的手背。哪知她的手剛一碰上蔣悅?cè)坏氖直常麉s猛地晃了晃身子,站了起來。茶水被一搖撒了他滿身,原本牙白色的袍子給染成淡淡一層淺黃色。 蔣卿根本不知曉蔣悅?cè)粫绱藙幼?,被嚇的往后倒退幾步,腰身撞上桌角,疼得她眼淚兒氤在眼眶里,扶著腰疼的直哼聲。 半晌,蔣悅?cè)唤┯驳呐み^臉,朝著蔣卿冷冷道:“這話你聽誰人說?” 蔣卿不敢撒謊,忙道:“三哥別氣,我meimei我萬萬不敢戲弄三哥說些混賬話出來糊弄,這真是我無意間聽姨娘跟明月說起的,當時我在外屋里頭小睡,半途口喝了方才醒的,可她們不知我睜了眼,只道是自己說自己的,還以為我沒聽進去?!?/br> 沉下一口氣,蔣悅?cè)恢挥X得若是現(xiàn)下長了嘴,胸口憋著的那一口血就能噴出來,濺出三尺高。 他定神,佯裝無謂,只是語氣略略顯慌,話音兒有些顫,道:“從此時此刻到你死,這話兒不要在說出口,若是你還想著我?guī)湍?,你不要做蠢事。我聽,你知,就足夠了,莫要惹了不必要的麻煩,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到時候別說你三哥我翻臉不認人,也別說咱們的骨血親情要變成笑話給人瞧好了?!?/br> 蔣卿連連點頭,應道:“三哥放心,這點我必然是會做到的?!?/br> 蔣悅?cè)粵]有出聲兒,只是頭也不回跌跌撞撞的甩了簾子出去了。過了好一會兒如月才敢進門兒,見蔣卿坐在小炕上一聲不吱,一只手攥成拳頭,勒得青色關節(jié)都沒了血色,緊緊的薅住自己胸口的衣領子,好似一松手自己的魂兒就飛了似的。 “小姐?”如月出聲。 蔣卿等著片刻這才轉(zhuǎn)頭看如月,隨后長長出了一口氣兒,后怕的道:“好生嚇死我了,也不知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br>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基本此章全了。之前買了文的親可以少花銀子多看些字兒?。海?/br> 好久沒更了,對不住大家了,這里先更一點,這一章會陸續(xù)再補更,先買的親們可以少花銀子多看些文的。算作對大家的補償!此文開始陸續(xù)完結(jié),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 53第五十三章 是對還是錯已經(jīng)無妨,蔣卿對于來鳳的差待全是失去一丁點的信心了,只執(zhí)拗的覺得這屋子里頭能幫得上她忙的也只有蔣悅?cè)涣?她肯冒這個險,想來還是值得的。 晚上開飯的時候來鳳見蔣卿臉色一直慘白,吃的心不在焉的,問道:“這功夫兒是哪兒不舒服不成?” 蔣卿搖搖頭,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回道:“昨晚兒上跟著如月忙著把那方帕子上的好圖繡齊全了,天亮的時候才閉眼,這會子困的很,提不起精神兒?!?/br> 來鳳應道:“白日里功夫兒多了,何必非得晚上熬夜,小心身子?!?/br> 蔣卿心頭一抖,畢竟來鳳也是她生母,說這些體己話兒本是再正常不過了,可說到底畢竟這期間兒夾的事兒還是多,蔣卿心頭尖兒上都是委屈,只當生母一句話兒就感動的自己的眼淚兒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兒,想來真是可悲了。 “姨娘不必擔心,我今兒晚上早些歇息就是了?!?/br> 來鳳點頭,低下眼瞧這碗里的東西悶頭吃起來,燭光恍恍,就那么一眼,蔣卿看見來鳳挽起來的發(fā)間多了幾縷銀絲兒,說不出口,可心里還是一陣陣兒的發(fā)酸。 回了自己屋子蔣卿一聲不發(fā)悶頭就栽倒在床上,如月知曉她尋思什么事兒,也不敢多問,只是手腳麻利的給她端來漱口的水,又扒了外衣,掐了幾盞燈,再掛了簾子容她自個兒睡在里頭兒。如月又不敢早早歇息,只好坐在圓桌前兒,弄個沒完事兒的帕子打發(fā)時間。 再說那頭,這光景方沉碧并不知道蔣悅?cè)桓Y卿這碼事兒,只是還在蔣煦的園子里頭喂孩子吃飯。蔣煦近來身子骨兒并不見好,反倒是遇見點涼就開始咳,每天每日的咳,許是有功夫兒還能咳出血絲兒出來,驚得下面人跟見了閻王爺似的,各個兒都伺候的膽戰(zhàn)心驚,唯恐除了勞什子紕漏,被這嫌天嫌地的主兒逮了把柄,非就沒完沒了不可。 這功夫兒有方沉碧在,寶珠跟著下頭丫頭婆子全躲了出去,這才松了口氣兒,又不敢出大音兒,只敢趁著沒什么外人兒的時候嘮叨幾句有的沒的。 不過她們也都知曉,蔣煦雖是喜怒無常又脾性暴躁不耐,可見了蔣璟熙或是方沉碧多半也會好上許多,這才能尋得半日安生光景。 蔣煦倚在床頭,微微側(cè)著頭瞧著坐在圓桌前的蔣璟熙一口口乖巧聽話的吃粥,心里確確是有暖意流過的,畢竟這小小人兒張口閉口兒的都得叫他一聲爹爹,這讓蔣煦有種說不出的自豪感來。 可再一想,又知道這孩子卻也真真的不是自己的種兒,思及此,心尖上又似突地被狠狠砸了一盆冰冷的水,然后卻是從兩只眼里淌出灼人的淚兒,那是何等滋味兒?左右不過覆海滔天的別扭勁兒幾欲充斥了這個無用男人的整個心懷了。 他在忍,忍的很是焦心,再看了一眼娘倆兒個,猶是方沉碧淡淡不似人間才有的置身事外,這就更讓蔣煦別扭的甚,可偏偏他拿她一點轍也沒有,除了忍還是忍。 剛別過眼,只聽前面兒奶聲奶氣兒的小人兒,叫道:“爹爹吃糕糕?!笔Y煦扭過頭,瞥了一眼方沉碧,道:“璟熙自己吃,爹爹飽了?!?/br> 蔣璟熙嘴里還含著一口粥,捏著糕果從椅子上跳下來,蹦蹦跳跳朝床邊兒奔過來,硬是將糕果塞進蔣煦的手里,還不忘著念叨:“娘說璟熙要好好孝敬爹爹?!?/br> 方沉碧抬了頭,未看蔣煦,只是朝自己兒子淺淺的露了點笑,點了下頭。 蔣璟熙見得了自己母親的贊許,格外高興,又學著平素下面丫頭婆子伺候的樣子過去把小桌上的溫茶水遞了過去,再回頭看看自己母親。 自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蔣煦對面前兒這半大的孩子也是心里有歡喜的,見他如此乖巧,便伸手摸了摸他腦袋,感道:“我兒懂事兒了?!?/br> 這話音兒剛落,外面?zhèn)鱽硌绢^的傳話聲兒,道:“大少奶奶,這會兒子大夫人那里有話要找您說呢,您看什么時候過去一趟?” 方沉碧緊跟著應了聲兒,道:“我這就過去,你先過去回大夫人說我就到?!?/br> 丫頭應是,退出身兒走了,這頭挑著燈籠轉(zhuǎn)過廊子便站到了負手而立的蔣悅?cè)幻媲皟?,俯首輕音兒道:“三爺?shù)氖聝号菊辙k了,大少奶奶回話兒說這就出來走一趟去,這就一條路通前院兒的,大少奶奶必定經(jīng)過前面兒的亭子角上?!?/br> 蔣悅?cè)惠p點了一下頭,抬手,那丫頭倒也熟門熟路了,忙不迭跟著抬了手,一塊碎銀子落在她手里,丫頭頓時眉開眼笑,道:“三爺兒日后若是有話要傳,奴婢便是滿心的樂意的?!?/br> 蔣悅?cè)幻鏌o表情揮揮手,丫頭小碎步的跑開去了。蔣悅?cè)惶粞弁^去,遠處夜幕拉的低了,像是蓋著一塊厚布,蒙蒙黑的院子里只有幾盞伶仃的燈籠掛在屋角,隱約讓人看得見樓落里埋了一條路。 可他不樂意又使出路上堵著她的把戲,眼下只是滿心的惱火與焦躁,就快要按壓不住,他只是不能想得出,到底是怎樣一群人能做出這般的勾當,可若是方沉碧也是參與其中,那這女人有時何等歹毒?思及此,那般的恨意就似一柄刀,把他的心口窩兒捅得個稀巴爛,喊疼都嫌輕巧了。 屏住呼吸,身子微微顫抖才能勉強止住,蔣悅?cè)坏哪樔绺睬嗨?,比這夜還要暗,不自覺下袖子里的手攥的緊,像是攥著方沉碧的小命,可這般也不解恨。轉(zhuǎn)念再想,若是那次魚水之歡的人是方沉碧,那么蔣璟熙又到底是誰的種? 心尖兒一刺,想到那三歲的孩子無論相貌脾性都與自己相似,那種不得知又猶疑的焦灼讓蔣悅?cè)粍倓偝领o下來的心思又挑上月梢頭了似的,遠遠的懸在那。可他心里沒底,即便蔣璟熙到底是他的種,就憑方沉碧那般的鐵嘴,又會承認嗎?怕是難上加難。 “這可恨的女人?!苯辛R聲微弱的逸出他的嘴,聽來說不出是怨還是恨亦或者說是無可奈何,而就對蔣悅?cè)蛔约簛碚f,方沉碧的確是讓他不知所措的,那樣的存在像是眼皮兒里包著的一粒沙子,不要命,可總是疼痛難忍的。 那頭兒方沉碧剛喂好孩子,蔣煦不樂意蔣璟熙早走,偏要留孩子再玩兒會兒再說,這也方便了方沉碧忙和,她得了空,又沒有孩子粘著,便要自己先去前面的園子里去。翠紅原本要送,可方沉碧不放心就讓她留屋子里頭陪著孩子。拿了燈籠,方沉碧自顧出去了,外面時候晚了,風也涼,吹得燈籠悠悠晃晃的,蠟燭火苗兒一亮一滅,就快要熄了。 她正一步步往外走,適逢剛轉(zhuǎn)了屋檐角兒,突地面前兒多了一個駭人的黑影兒,方沉碧本是一點沒防及,實實給嚇得一下子白了一張俏臉兒,她大氣兒都沒敢喘,直直的睜大一雙瀲滟流轉(zhuǎn)的美眸,手里的紙燈籠木柄眨眼脫了手。 可那面前的黑影兒動作更見利落,一把包住了方沉碧的手,牢牢實實的將木柄捏在手里。光影一挑,模模糊糊里顯出一張熟悉的臉來,也只是一剎又蒙了一層黑。 “我從來就知道你膽子大,就是不知道你的膽子竟大到這個地步?!蹦腔位魏谟俺隽藙屿o,再邁前一步,一張俊臉露了出來,跟道:“我還真沒瞧出來你什么事兒都能干的出來。” 方沉碧壓根兒不知道什么事兒,只以為這蔣悅?cè)挥质遣豁槡鈨悍该×?,沒事找事。她被這么一嚇,又被噎了模棱兩可的一句話,心里也是微微有些惱,這頭兒氣兒沒喘順,又被捏著手,她下意識就掙,可蔣悅?cè)荒睦飼?,死活不松手?/br> “方沉碧,你就喜跟我鬧個臉紅脖子粗,也不知道是我好欺負還是怎么的,可我現(xiàn)下懶得跟你計較這些破事兒,我有話要問你。” 方沉碧哼聲,惱道:“有話說話,拉拉扯扯做什么?” 蔣悅?cè)宦犅勥@句話格外心頭火燒得高,亦是不忿,還嘴道:“你若是讓我知道那些細事,我決不饒你,方沉碧,你這話要放心里頭去的。” 說罷也不管方沉碧怎么不樂意,生生把她往暗地里拖,方沉碧見他架勢像是來真的這才驚了,說那蔣悅?cè)灰彩莻€愣頭鬼,要是頂針兒了叫個死理兒偏要追究個清楚了不可,可方沉碧著實不知道到底哪里惹急了他,一肚子氣兒還有的漲,只打算過一會兒等著他消停了非要跟他清算個明白不可,憑什么總是跟著自己沒完沒了的別扭。 蔣悅?cè)贿@會兒子像是腦袋上摞了口碳鍋子,燒得火急火燎的,心里頭翻來覆去的尋思蔣卿當初的那幾句話兒,又似碳鍋子里的燒紅碳子是從他嘴里滾下去的,一直燙到了心口窩兒去了。說到底,那等的事兒,又如何讓他能安下心去?如果那一夜纏綿過后的人不是茗香,當真是方沉碧,那茗香又是怎么進得來接上方沉碧的位置,真真的裝的跟真事兒似的,糊弄了他這么多年。 可如果那枕邊人就是方沉碧,那么蔣璟熙又會不會是自己的骨rou?想到這蔣悅?cè)患仁菓嵑抻质仟q疑,只覺得這事兒就跟北大街口擺攤子說的熱鬧大戲似的,滿算著這是一院子的人合起來算計他一個了。白白讓他做了又癡又傻的石頭腦袋這么多年了,如何讓他不抓狂?怎么合計都是一肚子的莫名其妙。 蔣悅?cè)辉绞遣豢献髁T,方沉碧的氣力又哪里是他的對手,可偏又不能喊不能叫的,最怕是被長舌婦人逮住了把柄嚼話兒,只管被他拖著不知是給扯去哪個犄角旮旯去了。 等著蔣悅?cè)灰娭茉獠灰娙擞奥牪灰娙寺晝旱牡貎?,尋著一面墻停下腳,將方沉碧推按在面上,傾身靠了過去,一只手掀了她下巴,沉聲問道:“方沉碧,我只問你一句話,可曾有什么事兒你糊弄我過?” 方沉碧聞言心下里一沉,心驚的要命,只覺得胸口里跳動的東西就快要越出喉嚨了來,腦海里自然而然的劃過自己兒子的臉,說到底做了懸事兒還是心虛,連張嘴否認都覺得發(fā)音兒都底氣不足,可偏又面前的男人氣勢強硬的很,又是精主兒,不可大意隨口敷衍了去,只怕是他也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到時候這蔣家大院非得給掀了房頂,扒了院墻不可。 想到這,方沉碧定定神兒,稍稍平復下,不急不慢的應他:“三少這又是在誰哪里聽見什么風言風語了不成,大半夜的跑到這來裝神弄鬼的嚇唬人可是好玩兒?” 蔣悅?cè)晃⑽⒋诡^看方沉碧仰起的臉,那般的絕世容貌,那般勾魂攝魄的一雙美眸,那般不食人間煙火般的性子,他當真是拿她一點法子也沒有,他那么愛她,這么多年過去,還是怎么都沒辦法忘掉,哪怕是一丁點的細枝末節(jié)也忘不掉,只管是光景越長,他反倒記得越清楚,條條道道的,連一個眉眼兒都沒模糊。 “休說些沒用的,只回答我那句話便是了。”蔣悅?cè)凰浪赖芍浑p眼盯著方沉碧的眼一字一句的問,就似恨不得把方沉碧的七魂六竅都捏在手里,生怕她再耍什么花招兒,騙了他去。 “你自是尋思好了再說話,有是沒有?” 方沉碧聽了這話,淡淡冷笑下轉(zhuǎn)而扭了頭,不去看蔣悅?cè)豢嚲o的臉,無謂道:“三爺這話說得好生奇怪,我深入簡出的,平素并不多跟三爺辦事兒,何來糊弄你一說,如果三爺非要這么尋思,倒是說說看究竟是個什么事兒?” 方沉碧反問這一句,倒是讓蔣悅?cè)怀粤税T一樣的閉了嘴,現(xiàn)下讓他沒十拿九穩(wěn)的把握斷不會這么輕易就把這話兒說明白,只管是先試試方沉碧的底兒。眼瞧著蔣悅?cè)坏脑挼搅俗爝厓海匠帘痰男亩继岬搅松ぷ友蹆喝チ?,就怕他再問出什么出格兒的話,讓她不知怎么應對?nbsp;可沒想到蔣悅?cè)煌坏厥樟丝趦猴L,躍躍的又靠過去,只近的就快要貼上方沉碧的臉了。 方沉碧越是躲,蔣悅?cè)痪驮绞强壳皟?,背后又抵著墻,逼得方沉碧無處可躲,她硬著脖子旁過去臉,感覺格外尷尬,不自覺紅透了一張美麗的臉。可蔣悅?cè)徊⒉涣T休似乎很有興趣逗弄她,伸手把她的臉輕輕扳過來,嘴角銜著一絲邪笑,并沒放過她的打算。 “可這話我就說前頭兒了,若是他日讓我知曉這其中貓膩,還有你參與,我斷不會饒過你的,你若現(xiàn)下跟我說了,我還顧念我們一起長大的情分兒,不跟你計較那么多。可若是我如今明白問過了你還不肯交代,非要銅鎖封了嘴一樣,半個字兒不吐,那么到時候見了真章兒,可別說我不講分寸情面兒?!闭f罷,蔣悅?cè)缓敛华q豫的探過頭直接吻上方沉碧的唇,方沉碧自然不依,可也拿他沒法子,掙了掙只管是一點用也沒有,反而被他按得更緊,兩只胳膊疼得厲害。 到底是心里頭喜歡的是不一樣的,蔣悅?cè)皇呛薏坏脤⒎匠帘痰幕昶俏M嘴里,吞進肺里,再也不放她出去。而方沉碧左右是又羞又憤,只覺得臉上像是火燒著了般,不知怎么是好的。 可實際上心里頭也是歡喜蔣悅?cè)坏模捎X得這般的關系實在讓她尷尬之極。 原本蔣悅?cè)徊粊碚腥撬簿土T了,只當是有份無緣,可按著壓著把這份感情藏在心里頭,慢慢的落了灰,封起來只作是認命了服輸了。 可現(xiàn)下他左次三番來沾染她不安分,偏這人又是她心里愛著的那個,說是歡喜難免自己也覺得心里頭過不去這道坎兒,可心念又哪能是自己把持得了的? 長吻糾結(jié),蔣悅?cè)环置魇菐е鴿M腔的埋怨和由來已久的蓄積糾結(jié),一番纏綿下來,等著他離開她的唇,原本淡淡粉色的唇瓣已是成了艷艷紅色。 方沉碧微微蹙眉瞧他得意神色,準備發(fā)作,可卻遲遲說不出什么,只管是一雙眼的淚花兒先出了來,她可卻噙著不肯掉下來,看來讓人格外心疼又可憐。 蔣悅?cè)灰娏祟D時心軟了一半兒,也存了后悔的心思,覺得自己有些過了頭兒。可轉(zhuǎn)念一想,這方沉碧也是可恨的人兒,就這么不咸不淡的折磨了自己許多年過去,現(xiàn)下里倒是先賊喊作賊了。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僵持了片刻,蔣悅?cè)粚嵲谑潜炔坏梅匠帘棠敲闯恋孟滦?,只好投降作罷,偏又連面上過不去,不肯拉下臉來認錯,只顧著給自己賺面子,托辭道:“尋你要這幾年里表虧待我的,連本帶利的,不容你白白的占我便宜?!?/br> 方沉碧究竟是怎么被蔣悅?cè)槐饋硭突貓@子的都不知道,只是看著院子里丫頭婆子驚詫的臉,她連聲音都聽不見,只瞧得見那些面貌表情各異,仿似見了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