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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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理智告訴我不該被一個孩子嚇退,但這是我成人的思維,而當(dāng)時只有五歲的我卻已經(jīng)嚇得快哭出來,顫顫巍巍地終于開口:“我不認(rèn)識他。我是在另一座島上的,因?yàn)轶w能測試比賽最后一名而被罰關(guān)進(jìn)狼籠里,后來他就跟那首領(lǐng)要了我,把我?guī)磉@了。” “另外一座島?離這遠(yuǎn)不遠(yuǎn)?” 我沉默,他又換了一種問法:“從那座島到這,一共花了多長時間?”對于時間的概念我很明確:“一個小時又零三分?!蹦泻㈩D了頓,嘴里嘀咕:“那應(yīng)該不是很遠(yuǎn)?!鞭D(zhuǎn)而又審問:“你被關(guān)進(jìn)狼籠后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不敢違逆他,將在狼籠里的經(jīng)歷敘述了一遍。等講完后才聽他道:“你是說那頭雪白的大狼不但沒咬死你,還把你放出了籠?”我下意識地點(diǎn)頭,被他手抓著的腦袋也脫出了他掌心,他并沒有再來強(qiáng)行制住我,只低令:“你別動,讓我好好想想。” 靜了片刻,我想抽出一直被他抓著的手腕,可只一動他就發(fā)覺了,加了力在指上,口中卻問:“老家伙把你帶來這后,有說過什么沒?” 我回神想了下,把老者在發(fā)現(xiàn)他不見后咒罵的語句原封不動地念了出來,等我說到最后一句“就留你為我楚做最后的祭奠”時,他抓著我的手緊了緊,隨后慢慢松開,收回了掌。這次無關(guān)黑暗,能清晰感覺到他的目光盯在我身上,有好半響,他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你幾歲?”我不明白他這思維跳躍為何,但老實(shí)回答:“五歲?!?/br> “五歲就能記得這么清楚,不錯?!彼α诵Γβ曌屛腋杏X毛骨悚然。但在下一刻,他換了一種語調(diào),婉和的口吻:“好了,我大致了解你跟老家伙沒啥關(guān)系,就不追究了?!蓖炅诉€拍了拍我的腦袋,以示友好。 第275章 畫中影(5) 可能是孩童的心比較容易接近,來自一個比自己年齡略長的孩子的善意,要比成人虛偽的面孔更容易讓人卸下防備。我再次開口問了一個之前沒有解惑的問題:“那你是誰?” “我?”男孩的聲音里多了落寞,“老家伙說我是這里的主人,可他卻禁錮我的一切自由,他就是一瘋子,你試過被與死人關(guān)在一塊的滋味嗎?又試過被丟在無人島上不聞不問,餓到靠食蟲蟻為生嗎?這些都還是小兒科,還得是他心情不錯時,若是心情差,那奇葩的思想又傷春悲秋哭訴楚國無辜時,那就是我皮得收緊的時候了?!?/br> 聽到這我忍不住問:“你被他打過?” 他嗤笑出聲:“老家伙說那不叫打,叫苦其心志勞其筋骨?!蔽页聊啾戎麻L官對我雖然嚴(yán)厲不近人情,但體罰大多以體能訓(xùn)練方式,而非毆打,至于饑餓我也有過,時常會因訓(xùn)練不達(dá)標(biāo)而被罰沒有午餐或晚餐,可因我有備糧而基本沒有餓到太狠的地步,自然也不可能去靠吃蟲子為生。 為此,我是否還要感謝長官對我仁慈?這么想著連自己都覺得好笑。 之后有一搭沒一搭地與他說著話,基本上都是他在問,我在木訥地回答。到后來,關(guān)于我所在那個島,而我有限知道的人事物大致都告訴了他。不知是否因?yàn)檫B續(xù)近二十小時沒睡的關(guān)系,我的眼皮開始打架,困意沉濃。男孩敏覺,幾乎立即就發(fā)現(xiàn)我的狀態(tài),湊近過來,呼吸噴在我臉上輕問:“你困了?”我想搖頭,但聽他又道:“困了就閉上眼睡吧,來,睡我身上。”我真的聽話靠了過去,頭枕在了他的腿上,闔上眼時聽到他低喃:“乖女孩。” 莫名的神經(jīng)一抽,為什么感覺他說這三字時不像之前那般柔和口?屬于五歲的我的沉愕意識在消沉,而成年畫影的心智卻仍在,感覺身體被輕推了推,聽到男孩輕問:“睡了嗎?”我自然沒法回答他,而下一秒就聽他笑了一聲,我的神經(jīng)再度抽了下,因?yàn)樗@笑噙著詭異的惡意,未及我多想就聽他緩緩道:“幽株草雖然無味,但迷迭的作用確實(shí)有效。” 我雖不知他說到底幽株草是指什么,但卻隱約明白自己這困頓而睡是因?yàn)樗?。然而他下一句話才真的把我給驚到了,只聽他說:“老家伙,不用裝死了,你若不親眼看著心愿實(shí)現(xiàn)是不會瞑目的。”他意思是老者還沒死?下一瞬就印證了他話,空間里傳來老者氣弱的聲音:“小狼崽,你把那女娃弄昏了想干嘛?” 男孩將我往身前抱了抱,手又來撫我腦袋,指尖穿梭在發(fā)中,最后掌心停在我的頭頂上,然后開口問:“你說一個五歲的女娃能將所處環(huán)境、一年內(nèi)的經(jīng)歷、周旁人說的話、相貌,都事無巨細(xì)地形容出來,這腦袋瓜應(yīng)算不錯吧?” 老者答:“還行。” 男孩又道:“好,既然得到你認(rèn)可了就這么辦。別說我忘恩負(fù)義,也算在你臨死前讓你親眼歷證夢境成真?!崩险呤暥鴨枺骸澳闶裁匆馑??” 男孩笑:“不是要一個人腦嗎?這不就是現(xiàn)成的?”說完他還輕拍了兩下我的頭,聽到此處若我還沒明白他意思,當(dāng)真是枉為人生了。老者死都要把他也拖進(jìn)這黑暗空間,是為了要讓他成為這里的腦,不管這是多么不可思議又多么荒唐的主意,但這個男孩已在轉(zhuǎn)念之間決定拿我李代桃僵,用我來代替他。 老者怒極:“不可以,她一介凡夫俗子,非我楚人。怎能……” 話沒說完就被男孩怒喝:“那又如何?你惺惺念念的楚國早已滅亡,所謂血統(tǒng)不過是你癡人說夢罷了。呵,楚人?誰管你是不是?老家伙,你不總說我是你楚的最后一個王嘛,今天我就當(dāng)王一回,下旨讓這女娃代替本尊,你倒是遵還是不遵?” 這樣的對話本該覺得滑稽,什么楚人楚國的,又什么最后一個王,不過是個男孩稱自己為本尊,有些像戲臺上那些戲碼??晌衣牭靡稽c(diǎn)都不覺好笑,為接下來自己的命運(yùn)感到悲哀。 老者開始痛哭,卻邊哭邊說:“王之命,老夫不敢不遵。” 男孩漠然下令:“既然不敢,那就開始吧?!?/br> 心頭狠狠一抽,他讓老者開始什么?悄然的語聲在這時抵進(jìn)耳膜:“乖女孩,借你腦袋一用。記住,用你所有的意識出去?!蔽疫€沒來得及接收這語意,就覺不知哪出來的疼占據(jù)各路神經(jīng)。意念翻轉(zhuǎn),想要感受到外界的心思強(qiáng)過一切。氣息浮動翻涌,腦中就出現(xiàn)了影像,看到一老一少,還有小小的自己,我竟從畫影里游離出了自己的視,然后再回看眼下的場景。 這叫畫中畫,影中影嗎? 不,如果是畫影中的畫影,那么我現(xiàn)在憑借的是誰的視界在看待這一切?一個可怕的念締生而出,如果真存在這么一個沒有生命的人體怪物,那我此刻代入的難道是……它的視界?而讓我更驚異的不止這,是影像中就只看到在全身抽搐到底自己,那老者和男孩都不見了。 這是一場親證自己痛苦的過程,看著那蜷曲在地抱著頭呻吟的女孩,感覺心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在慢慢滋生,又有什么在緩緩失去。 外界傳來男孩的聲音:“原來如此。”似近又遠(yuǎn),我睜開空茫的眼,看到了光影,而光影里是男孩漸漸走出的身影。有一種莫名的力量驅(qū)使我去追逐那背影,冥冥中似有所覺一旦讓他離開了視線,那么此后我就永墮黑暗??蔁o論我手腳并用,還是嘗試各種方式,身體都前進(jìn)不了一寸,眼睜睜看著那影變小變小,再變小…… 就在成為一個點(diǎn)時,突的男孩驚怒聲劈來:“該死,被老家伙算計了!” 隨而老者的嗓音響在四周:“哈哈哈,以為此生都難圓滿了,沒想到在這最后一刻心腦合體。永恒空間從此誕生,老夫終可以瞑……目……了?!闭f到最后兩字,老者消了聲息。 那本來已經(jīng)走出光影的男孩又回轉(zhuǎn)了過來,他嘴里在低咒著。突的靜默下來,低了頭,隔了半響后,他說:“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了嗎?老家伙,你真是太低估我了。原本還想圓你一夢算是回報這十年,如此也不用了,我要你親眼歷證夢破碎。” 說到這,他突的抬頭看過來,我驚了一跳,原本因?yàn)楣庥爸荒芸吹剿妮喞?,而他之外的地方仍一片漆黑,但這時他目光猛地射掠而來,竟看到那雙眸是妖艷通紅的。 他說:“看夠了嗎?該你表現(xiàn)了?!?/br> 我不明白他意思,怎么表現(xiàn)?他又道:“老頭動念不純,一開始把你帶過來就存了這念,你是腦,而我是心,所以我能遁入你思維里看到你在想什么。聽著,我現(xiàn)在要掌控你思維,你只需摒棄一切雜念不干擾我就行,我保證,一定帶你出去?!?/br> 這個保證聽來很覺諷刺,像拿著毒蘋果的巫婆在對公主說:來吃,沒有毒??晌颐髦卸荆€是沒法拒絕他的要求,因?yàn)槿舨恢竿?,我根本不可能靠一己之力出得去。且只看我連站都站不起來,而他卻能來去自如這一點(diǎn),也知他能力在我之上。 我閉上了眼,摒棄了念。身體仿佛飄在了空中般浮浮沉沉,時而被拋到空中,又時而沉墜而下,幾度失重后我難免感覺害怕,控制不住心念浮動,影像立現(xiàn)。 看到男孩正艱難地一步一步朝著光影走,而他身后還拖著什么,隔了數(shù)秒我反應(yīng)過來,他在拖著老者往外走,而我,果真被留下了。憤怒、不甘,也及不上冷徹心底的恐懼,有個聲音在說:我不能被留在這里。 走?站不起來,那就爬。四肢并用著向前,哪怕與男孩背影逐漸拉遠(yuǎn),也一點(diǎn)一點(diǎn)向前爬。求生是人類的本能,哪怕僅僅只是五歲的我,也知道光才是生的希望??呻S著男孩的身影沒入光影時,我發(fā)現(xiàn)那光影在不斷縮小,焦急不安外帶驚駭,拼了命地向前爬,就在我離了只有一臂之遙時,它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光圓。 本能地伸手,手指穿過光圓,我抓到了實(shí)物并緊緊拽住。不管是不是我畫影里的幻象,只覺雙手生生將那光圓給撕裂,讓它破開,我縮起身骨從那破縫里一點(diǎn)點(diǎn)鉆了出去。 “真是令人驚訝,你居然還會這玩意?!?/br> 在我身體全都鉆出黑暗空間時頭頂傳來算是感嘆的聲音,我緩緩仰起脖子,從暗到明的白光刺得我瞇起眼,卻仍一眼認(rèn)出是男孩。因?yàn)槟请p紅眼,太獨(dú)特。 第276章 畫中影(6) 走離視界,我直覺追尋他身影,適應(yīng)了光亮后終于看清他的側(cè)臉,觸不及防間猛然抽氣,一口氣岔進(jìn)了器官,疼痛伴隨著咳嗽引來他的轉(zhuǎn)眸而視,我變得心跳劇烈,目光一寸寸搜刮那張仍帶著稚氣卻好看得不行的少年的臉。有什么在呼之欲出,卻就卡在咽喉處像疼進(jìn)呼吸里般,最終只干巴巴地想成三字:好熟悉。 男孩的紅眸閃了閃,就站在那處道:“等我先解決老頭的后事,再來安排你,等著?!闭f完他蹲下了身,我這才看到老者就躺在那,二度以為已死的人居然這時仍然半睜著眼,胸口有起伏。只見男孩似笑非笑地對他道:“如何?我這不是出來了?你以為騙得過我?當(dāng)看到這個你死守了一輩子的地方多出來一個人時,就知道你必有所圖了。不過是陪你玩最后一次游戲,要不怎對得起你這些年的厚待?” 老者想要瞪眼,無奈生命已臨近終點(diǎn),僅僅只能張著嘴,出氣多進(jìn)氣少。但男孩用嘲諷的眼神看著他猶覺不夠,低頭湊近了些:“知道為什么你就剩這一口氣了,也還要把你從那里面拖出來嗎?因?yàn)槲乙饶闼篮髮⒛闶嵌挤倩苫?,讓你生生世世都脫離你企望的楚。” 老者猛地伸手,一掌卡在男孩脖子上,并且自己梗起脖子。我下意識要去幫忙,可四肢酸軟無力,似乎剛才的縱爬已經(jīng)耗盡了我所有力氣。這是老者積聚了最后一口氣意圖反搏,那如鷹爪般的手指在不斷地收力,明明看到男孩的臉色因?yàn)橹舷⒍鴿q紅,可他不但沒有掙扎反擊,反而眼神淡漠地盯著老者,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弒王者,當(dāng)誅?!?/br> 老者渾身一震,幾乎是立即松開了掌,而那鼓足的最后一口氣也散了,頹倒而下,半睜著眼幾下抽搐,很快就僵直不動了,胸口沒了起伏。 這一幕看得我驚駭不已,心怦怦直跳。生死邊緣輪走毫不色變,攻心為上,他吃準(zhǔn)了老者的弱點(diǎn)。這一次,老者是真的死了,而且,死不瞑目。 男孩失笑了下,丟下四字:“冥頑不靈。”突的似想起了我,抬頭看過來,眼睛撲閃了兩下后道:“你以后不要學(xué)他,否則死就死在這上面?!蔽野l(fā)現(xiàn),他眼中的紅光似乎淡了些,但依然妖冶且含著邪氣。 以為剛才他在老者臨死前所言不過是威嚇,至少也不會是一個十歲孩子會真的去做的事??僧?dāng)看到他起身走向角落里,拎來一個桶,走近老者就把桶朝下而潑,隨著液體被潑出,我聞到了一種焦油的味道,事實(shí)上那潑灑出來的液體也是黑色的。 不太敢置信地瞪著那不過十歲左右的身影,他的意圖并不寫在臉上,卻全在肢體間肆意展露。等桶里的焦油都被潑灑盡后,他把桶隨意地往別處一丟,然后從衣兜里摸出了什么,兩下輕擦就燃著了火??吹竭@處我再忍不住失聲而問:“你真的要燒了他?” 他并不看我,嫣然的火蕩漾著他的臉上好似也有桃花紛飛的艷色,他開口平靜:“這是我歷時五年,每一天都在想做的事,你說我要不要完成所愿呢?” 我怔凝住,并不明白他何出此言,只見他突的垂眸,靜默足有十秒,他背轉(zhuǎn)身,手中的火光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在弧線的終點(diǎn)處轟的一下,火焰躥出,將本不明亮的空間照得敞亮。整個過程中,他都沒有回頭,只聽噼噼啪啪的響聲環(huán)繞。我慶幸老者的尸體離我甚遠(yuǎn),否則難保那火勢蔓延到我這,而以男孩的冷酷,或許會眼睜睜看著我被波及而不管。 一場火焰的焚燒,從耀武揚(yáng)威肆意狂燃,到最后漸漸湮滅,一個人從完整到變成灰燼,用時不過是一小時又四十分鐘。這過程里,我是唯一的觀禮者。因?yàn)闊o所交集,倒不會產(chǎn)生任何多余情緒,也沒所謂恨意,即使差一點(diǎn)被這老者推入煉獄。我更多的注意力是在始終背身而站沒有回頭的男孩身上,在確定他不會突然轉(zhuǎn)身后,開始分析他行為代表的涵義。 如果不是對老者深惡痛絕到連尸骨化灰過程都不想看,那就是他其實(shí)對老者有著特殊的情感。想到之前他說,這個地方除他與老者外,沒有來過第三個人。等于說,哪怕是恨,老者也完全占據(jù)了他的思維。所以當(dāng)這么一個幾乎覆蓋全部生活的人死亡、成灰,他或許某個部分是覺得空虛和落寞的。 “夠了嗎?”男孩突然惡狠狠地看過來,帶著咬牙切齒地沖向我,彎腰一把抓住我衣襟把我拎到半空,“誰允許你來分析我的?” 神經(jīng)一僵,忘了他能遁入我思維空間,知道我在想什么的。不過思維這東西,哪是能控制的?看著那張明顯帶了怒意的臉,不由仍在想:此刻他這般,算是惱羞成怒嗎? 男孩神色驀的一斂,眸光沉涼地瞇起了眼,轉(zhuǎn)而勾起嘴角,揚(yáng)起手。 眼睜睜看著那劈下來的掌,感受頸側(cè)疼痛侵襲神經(jīng),眼皮一番就暈過去了。但我成人的神智仍在,畫影依舊,已然知道不能在這男孩跟前斂露心思,故而罷了念,任由影像入腦,只當(dāng)一看客。 在我被他劈昏過去后,他用審讀的眸光看著我半響,突的嘀咕了句:“瘦竹竿一個。” “……”即使在畫影中,我也有無語的感覺,怎么就思維跳躍到這上面了?下一刻他把我提抱起,越過老者骨灰處時連腳步都沒頓一下,一直走到墻角才把我放在了地上,他又低語:“暫且在這陪著我吧?!彼沧讼聛恚瑥牡厣夏闷鹆耸裁?,我仔細(xì)辨認(rèn)發(fā)現(xiàn)那是一塊木板,然后他拿出一把小刻刀開始在木板上刻起來。 這又不在我的意料范圍之內(nèi),他的行為基本上不能以正常邏輯來推斷。之后就一直保持這種狀態(tài),他專注在雕刻里,偶爾會冒出一句話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我聽。等到木板漸漸從普通變成精致時,我終于明白他在干什么,他在為老者雕刻靈牌。 奇妙的螺紋與圖案根本不相信會是出自一個十歲孩子的手,而我又在畫影里親眼歷證。等到外部輪廓全完工后,他抬起眼朝著那邊老者骨灰處瞥了一眼,然后又再低頭一刀一刀在中間刻下字:楚元風(fēng)。 最后一勾收刀,他說了句:“在這等我?!本推鹆松?。好吧,這次我可以確定了,從之前到現(xiàn)在,他都不是在自言自語,而是在跟我說話,也不對,是跟被他劈昏的五歲的我說話。 他在為老者收斂骨灰。等看了片刻后我認(rèn)知到一件事:他似乎為這一天籌謀已久,從之前的一桶焦油,到準(zhǔn)備刻靈牌的木板,再到這時斂骨灰的壇子和擺放香爐的桌案,一切都井井有條,按部就班。終于香火點(diǎn)燃,牌位安放,骨灰壇子放置進(jìn)了墻上的一個方格內(nèi),他站在跟前靜默半刻后才緩緩開口:“好了,老家伙,我仁至義盡,就為你做到這里。” 轉(zhuǎn)身走來時干凈利落,沒有一點(diǎn)拖泥帶水。到我跟前彎腰,小心地將我抱起,有那么一瞬錯覺,好似我是他心愛的寶貝。假如沒有之前那殘酷的對照的話。 男孩抱著我,腳步輕慢向前,越過靈臺,走過兩道石門,濃霧繚繞起。他低頭:“先帶你去對岸吧?!备袅似?,又道:“要乘船,放心,不會把你丟鱷魚潭的?!?/br> 我想這人一定是太寂寞了,以至于時不時對著我說上一句。等到濃霧散開時,船到了另一岸,從時間上判斷,這岸并不是我呆了一年的島。再次被他抱起,穿梭樹林,終于看到一座村莊與人煙,他徑自走進(jìn)了第一戶人家,主人也是一位老者,年齡要比剛死的楚元風(fēng)還大,頭發(fā)全白了。 主人問:“你要做的都完成了嗎?” 男孩點(diǎn)頭,“擺局兩年,豈有不成之理?!敝魅搜壑新冻黾优c欣慰,但視線很快轉(zhuǎn)向男孩懷中的我,疑惑浮臉:“她是……”男孩低頭,到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之前還隱有紅光的雙眸已經(jīng)完全變成幽黑了,只是不夠純凈,參雜著渾濁,他說:“我的戰(zhàn)利品?!?/br> 主人又看了我一眼,并沒再追問下去,而是轉(zhuǎn)移開話題:“后面你打算怎么cao作?” “依計劃行事唄。” 我不明白他們之間的暗語,只知道自那天起我被留在了主人家里。男孩很忙,整日都看不到人影,出去時就會把房門給鎖上,然后在門外笑著對我說:“別亂跑,等我回來?!蔽冶凰d在這狹小四方空間,上哪亂跑去?一般要到天黑他才回來,然后領(lǐng)我出去與老人一塊用食,期間我有看過老人的兩個兒子與兒媳,好像就住在隔壁。 很奇怪,他們對待男孩的態(tài)度很恭敬,甚至可以說是在聽他的話。 第277章 畫中影(7) 夜間男孩會惡霸一般地攬著我,腿腳都壓在我身上,他睡覺呼吸很輕。我對他雖仍有畏懼,但心防也在一點(diǎn)點(diǎn)卸下,因?yàn)橄啾戎暗囊荒辏@時生活可謂是天堂。沒有沒日沒夜的訓(xùn)練,沒有冷臉威嚇的長官,也沒有體能比賽后的驚人懲罰。 但這日,我看到主人的大兒子一臉肅色進(jìn)門,第一眼朝我瞥過。然后對男孩使了個眼色,他想了想,對我道:“小竹竿,你先進(jìn)屋?!?/br> “小竹竿”是他為我取的別名,因?yàn)橄訔壩夷窍翊柕拿謅。另外,他強(qiáng)行命令我喚他城哥哥。我乖順地走回了屋,并將門關(guān)上。沒過一會,男孩就推門進(jìn)來了,想從他神色里觀出一二是根本不可能,他走近我拉起我的手捏在掌心,低道:“小竹竿,暫時的分離是為了有一天強(qiáng)大后去接你,等我回來?!?/br> 原本不明白他意思,但在不久之后看到長官時,我頓悟。 長官用一如既往淡漠冰冷的眼神將我上下打量,然后才朝老人點(diǎn)頭道:“代我首領(lǐng)向楚老問好,人我就先帶走了?!崩先祟h首。 一年的時光,從四歲到五歲,我學(xué)會了服從,尤其對長官。所以沒有任何微詞就跟著走了,但在走出十幾米遠(yuǎn)時忍不住回頭,我想看看男孩是什么表情。卻在觸及那張臉時一怔,他站在老人與兒子們的身后不起眼的角落,一臉牲畜無害狀,甚至表現(xiàn)得有點(diǎn)畏縮??删驮谟|及我目光的一霎,他整個人都變了,眸中精光熠熠,臉上是不屬于他年齡的成熟沉定。 余光中長官頓步,男孩的臉霎那換回原來的樣子,仿佛我剛才的回眸而見只是錯覺。 回程依然是坐的船,自上船后長官都是用深思的眼神看我,但并沒有詢問這將近一月的經(jīng)歷。他不問,我自然不會主動去說,默坐在那發(fā)呆,腦中還是不斷閃過男孩的臉。 生活并不是一成不變,自這次歸來后,長官依舊嚴(yán)厲威嚴(yán),但對我體能方面的要求并不像原來那般苛刻。這日來了一個女的,長官沉聲介紹她是畫師,從今天開始教我學(xué)畫。 不明白他此舉為何,但我也無需發(fā)表什么意見,只要服從就行了。后來我就記起這女的是那天比賽時也站在人群里的,應(yīng)該也是島上的教官。相對而言,她沒有長官嚴(yán)厲,也可能是我對畫有天賦,基本上她交代的任務(wù)都能完成。到第二個月時,課程內(nèi)容不再是單純教畫畫,而是給我兩張幾乎相同的畫或者照片,讓我找出其中的不同之處。 這些似乎并不能難倒我,因?yàn)橐环嬄舆^眼其中細(xì)節(jié)就被我捕捉到了,再拿雷同的畫看,很容易看出其不同。而教官在發(fā)覺我能力后,在時間上有了要求。這些訓(xùn)練并不讓我困擾,讓我困擾的是夜間。一閉上眼,白天所看過的畫都會在腦中一一呈現(xiàn),不只如此,還會衍生出一些陌生的影像,畫面很亂,各種不同的人臉晃過。 連續(xù)多天后,我的精神變得萎靡,被教官幾次在訓(xùn)練時抓住打瞌睡。這事自然逃不過長官的耳朵,我被叫到樹下,沒有劈頭蓋臉的怒斥,只是冰冷的眼神盯著我。時長足有十分鐘之久,我感覺頭皮都發(fā)麻了,才聽他沉聲開口:“每半年一次測試,如果沒有能拿得出去的技能,想再受一次懲罰嗎?” 我滯了滯,仰看著他沒作聲。 長官冷笑:“你當(dāng)?shù)诙螒土P還是進(jìn)狼籠嗎?a,這個島上的規(guī)則永遠(yuǎn)都是優(yōu)勝劣汰,哪怕你曾有某方面天賦,但如果沒有后續(xù)可為,那么依然只能接受被淘汰?!?/br> 所以這幾月他讓教官來教我畫畫,辨識圖案細(xì)節(jié),是想我從別的方面有所長?我的心頭微微掠動,感覺有點(diǎn)不太信。這時女教官在旁解釋:“第一年你是新人,才給與你足夠的時間來培養(yǎng),但你失敗了。假若不是因?yàn)槟隳芑钪鴱睦侨豪锍鰜碜屖最I(lǐng)有些刮目相看,可能就任由你被楚老帶走自生自滅了?!?/br> 聽到這處我難免動容,遲疑了下不太確定地開口:“我不是存心的,不知道為什么整夜都睡不著,白天看過的畫會來干擾我,還會出現(xiàn)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