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通過和這家伙的對戰(zhàn)，凌曉知道了自己目前最大的問題。簡而言之就三個字——太·亂·了！

    托記憶力和之前那段經歷的福，她的腦中成功地存儲下了眾多信息?？梢院敛豢鋸埖卣f，敵方每走一步，她都能立即分析出若干回應方式。但問題就在于這“若干回應”，她的腦子畢竟不是光腦，而對方也是人而不是程序，這就導致，她簡直就像一個提線木偶，只能一步步地根據對方的反應做出不同的應對。

    對上技術差的人，這種方式完全沒問題。

    但一旦遇上了真正的高手，短板瞬間就顯露出來了——她缺乏大局觀。

    每一次，她面前都有很多條路可以走，她只能盡量做出相對較好的選擇。但是她有時候甚至不知道它究竟好在哪里，以及，如何憑借這一步為之后的若干步做鋪墊。簡而言之就是，無法形成一個完整的思路。

    在和這個名叫“蘇衡”的人的對戰(zhàn)中，她更加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們間的第一局棋結束時，他說出了這樣的話——

    【我從沒見過這么亂七八糟的下棋方式?！?/br>
    當時因為慘敗的凌曉牙癢癢地回復了一句——

    【不好意思哈，我玩戰(zhàn)棋就是這樣的風格！】

    【再來一次？】

    【……你不是說我下得亂七八糟嗎？】

    【但是很有趣，再來一次？】

    【來就來?！?/br>
    誰怕誰??？

    于是，兩人的“棋友關系”就一直延續(xù)到了今天。

    網絡大概就是這么神奇，就這樣將位于天南海北的人們以特殊的方式聚集在一起。凌曉覺得自己運氣不錯，找到了一個好“陪練”，雖說偶爾也會好奇這家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卻從未詢問過。有些時候，有些人就像田螺姑娘一樣，一旦被發(fā)現，說不定就會躲入田螺之中，為長遠計，還是別太深究，繼續(xù)維持現狀比較好。

    而她并不知曉的是，在網絡的另一邊，cao控著名叫“蘇衡”這個人物，其實也相當好奇這個叫做“湯姆·亞歷山大”的家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與正懶洋洋靠在床上的凌曉不同，代號為“蘇衡”的青年此刻坐在桌邊，背脊習慣性地挺得筆直，手指輕點著筆記本式光腦上彈出的巨大光屏。

    光屏中，局勢持續(xù)膠著。

    青年另一手無意識地用食指的指側在唇與下巴之間輕撫，聚精會神地關注著“這場戰(zhàn)爭”中的每一個細節(jié)。最初認識這家伙只是個意外，見到對方只是個一級指揮官，他原本還稍有些不耐煩，打算隨便下完一局就重新找個房間設條件，卻被這家伙亂七八糟的打法給嚇了一大跳。

    下了這么多年戰(zhàn)棋，他就從沒見過這么胡來的家伙。

    一般人下戰(zhàn)棋，都有自己的風格，而這家伙完全沒有。就跟精分一樣，時不時甚至會下達與上一步自相矛盾的指令，完全看不出他（沒錯，他認為凌曉是男的，因為那坑爹的名字）的真實意圖在哪里。

    最初他以為對方是在故弄玄虛，后來才發(fā)現，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簡直就像是一張記錄滿了各種公式的白紙，既豐富又混亂，但是……也很有趣。他并不像很多人一樣，從一開始就受到某種影響，最終形成了固定的思維模式，充滿了意外性。

    他的兩次戰(zhàn)敗，正是因為這種意外性。

    更讓他無奈的是，事后這家伙居然會冒出這么一句——

    【啊，你居然贏了?！?/br>
    連自己怎么贏了都不知道的人，多讓人無語。

    然而，和這家伙下戰(zhàn)棋，雖說很多時候都讓人哭笑不得，卻絕對不無聊。并且，偶爾他也會下出精彩到不能再精彩的指令，從其中他也會得到不少啟發(fā)。

    他相信，這家伙也同樣如此。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他進步地很快。

    但是，依舊不會是他的對手——

    青年微勾起嘴角，指尖點出了關鍵性的一步。

    下一秒，凌曉的主力部隊盡數在光屏中化為了漂亮的煙花。

    她稍有些郁悶地抽了下眼角，隨手點了下“結束”，就退回了房間之中，而后快速地打出一行字——

    【復局吧！】

    就像圍棋象棋一樣，戰(zhàn)棋也是能復局的。在這個過程中，他會說出自己指定的總方針，下達每一個指令的原因以及它們最終有沒有的達成目的——如若有，是怎樣達到的，如若沒有，又是因為什么。

    凌曉也會說，雖然目前她的想法依舊有些凌亂破碎，但還是會盡量說清楚。

    而后雙方就此進行討論及自省，再點出對方存在的問題——當然，這個部分幾乎都是蘇衡在做。

    除此之外，蘇衡還會時不時把他認為不錯的精華帖分享給她。

    相較于下棋的過程，凌曉要更喜歡這個討論部分，總會讓她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如果非要問為什么，大概是因為汲取知識總能讓人神清氣爽吧。

    而蘇衡似乎也同樣很喜歡這個過程，只是……

    【不好意思，我突然有些事，能稍等下嗎？】

    凌曉挑眉，回復——

    【好?！?/br>
    【我馬上回來?！?/br>
    發(fā)出這樣一行字后，“蘇衡”暫時關掉了筆記本光腦的光屏，打開腕表接受了一個視頻通訊。

    腕表彈出的光屏中，出現了一位身著軍裝的中年男子，他相貌英俊，然而無論眼神、表情還是氣質都格外冷厲，似乎從不知道笑容為何物。

    “父親。”

    “佑晨，有件事提前和你打下招呼?！?/br>
    “您請說?！?/br>
    “還記得安陸大師嗎？”

    “……曉曉幼年時的繪畫老師？”

    “沒錯，他最近要去‘繪畫之城’凱里……”

    ……

    這段對話結束后，“蘇衡”——或者該稱呼他為凌佑晨，他關掉已然黑掉的光屏，微微地嘆了口氣。接到父親的聯絡，他原本以為是曉曉有了消息，結果……還是下落不明么。

    第41章 入夜后的看門人＋又來了點新東西

    想到此，凌佑晨難免有些失神。

    只要一天不把曉曉找回來，他就一天也沒法放下這件事。

    多年來的感情姑且不說，那天……她離家出走的前一天，還和他發(fā)生了一場爭吵。雖說其實完全是她當方面在發(fā)火，但如果那個時候能仔細地聽她說話，也許事情就不會弄成現在這樣了。

    說到底，是他的責任。

    再次打開光屏時，那個叫“湯姆·亞歷山大”的家伙依舊等在那里，不過倒是刷了幾句話出來。

    【我去榨點果汁，回來的話等下我?！?/br>
    【我回來了。】

    【又有人在灌水區(qū)發(fā)貼罵我是“虐新狗”?！?/br>
    ……

    青年的眼神瞬間無奈了起來。

    【欺負新手的確是不對的?！?/br>
    他才打出這行字，對方立即就有了回應——

    【我也是新手好嗎？點背不要怪社會?！?/br>
    【點背？】

    【就是運氣差?！?/br>
    【這是方言？】

    【算是吧……不是說要復局嗎？怎么說到這里了。】

    【……】他的錯？

    【來吧！】

    凌佑晨微勾了下嘴角。

    【好?！?/br>
    于是，一場討論再次展開。

    【這次我最初的想法是這樣的……】

    【整體計劃沒有多大問題，但是，你沒考慮到這次戰(zhàn)場所在地是……】【原來如此，那如果那個時候我……】

    ……

    約半個小時后，不自覺間從靠姿變?yōu)樽说牧钑砸猹q未盡地點了下頭，心想這家伙果然很厲害。理論扎實，解釋起來也是深入淺出，更重要的是，為人很有耐心。

    【明白了嗎？】

    【當然?！?/br>
    【也是，你從沒有在同一個地方犯過錯誤?！?/br>
    凌曉挑眉，這家伙是在夸她？不過，她向來也不是謙虛的人，于是大言不慚地回答說。

    【那是！】

    【……】

    【再來一局？】

    【今天就算了，之后我還有事?！?/br>
    凌曉也沒覺得意外，因為蘇衡這家伙似乎挺忙的，隔三差五才上一回不說，偶爾也會像今天這樣半途失蹤。她原本以為今天的交流差不多就到此為止了，正準備說“再見”，沒想到對方居然又打出了這樣一句話。

    【你有meimei嗎？】

    【？】

    【抱歉，我并沒有探究你隱私的意思。其實我有一個meimei，她一直很聽話，但最近一段時間，我有些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苛栌映可斐鍪秩嗔巳嗝夹?，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打出那樣一句話。

    不過，這種話，在現實中他也的確問不出口，更找不到人問。

    因為曉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