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不是白說的，而是一位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們身側(cè)的女性。

    林麒心中凜然，如今的他早已習(xí)慣每分每秒保持警惕，然而卻依舊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出現(xiàn)——她的實力，很強(qiáng)。

    白站起身行禮：“紅大人。”

    芙蘭對他點了點頭，倒并不擔(dān)心林麒會認(rèn)出自己，因為她在凱里時用的并不是現(xiàn)在的真實面容，而在這里，除了女王、約書亞和璐娜外，其他人都稱呼她為“紅”。

    她看著林麒，頗有壓迫感的開口：“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br>
    林麒回視著對方，神色分毫不為所動。從對方的神態(tài)中，他知道了一件事——她知道她的現(xiàn)狀，有足夠的發(fā)言權(quán)，并且，對他沒有惡感。

    她在試探他。

    但這是一件好事。

    他輕聲問：“她好嗎？”

    “挺好的，至少目前為止是這樣。”芙蘭抽出椅子坐下身，懶洋洋地回答說。

    “……”白抿了下唇，卻也知道自己并不能阻止對方的決定，于是沉默著沒有開口，卻也沒有離開。作為她的直系眷屬，他有義務(wù)確保她的安全。

    “我想見她。”

    “可以啊。”芙蘭玩味地看著眼前的青年，“只要你回答我?guī)讉€問題，并且答案讓我滿意。”

    “滿意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

    “就是讓我覺得滿意咯?！避教m笑呵呵地回答說，“我可能是在耍你，但你也可以選擇不參與。怎么樣，要玩嗎？”

    “好?！?/br>
    “喲，答應(yīng)地很快嘛。”芙蘭挑了下眉，問道，“那么第一個問題，你知道她初戀是誰嗎？”

    “……不知道?！?/br>
    “我知道，哈哈，反正肯定不是你?！?/br>
    “……”林麒黑線。

    “第二個問題，你知道她初吻給了誰嗎？”

    “……不知道?！?/br>
    “我也知道，同樣，不是你?！?/br>
    “……”林麒額角跳起青筋。

    “第三個問題，你知道她……”芙蘭壓低聲音，曖昧無比地說，“初夜給了誰嗎？”

    林麒抽搐了下眼角：“不是我?！?/br>
    “正確！”芙蘭晃了晃手指，“那么現(xiàn)在問題來了——你知道她孩子的父親是誰嗎？”

    如果換成凌曉自己在這里，估計早掀桌喊“這種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是什么鬼！”，可惜當(dāng)年太容易炸毛的林麒如今又太過克制自己，所以他在短暫的沉默后，還是回答：“不知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芙蘭拖著下巴，笑瞇瞇地說道，“所以，你覺得自己現(xiàn)在見她還有意義嗎？”

    “這些和我想見她，都沒有任何關(guān)系?！绷主杌卮鹫f。

    “真是標(biāo)準(zhǔn)的‘小三理論’呢?！?/br>
    “……”

    “你其實已經(jīng)差不多猜到她的真實身份了吧？就算你真的樂意‘喜當(dāng)?shù)?，你想過未來嗎？你的家人會接受她嗎？你能夠面對那些‘風(fēng)暴’嗎？”芙蘭攤開雙手，“如果沒想過或者做不到的話，我勸你還是放棄比較好?！彼龂@了口氣，收斂起玩笑的表情，認(rèn)真地說道，“有些事，想到很容易，做到卻很難。你真的做好心理準(zhǔn)備了嗎？”

    “這些，”林麒沉聲說道，“我都沒有想過?！?/br>
    芙蘭神色一沉：“哦？”

    “因為這種事，從來就不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br>
    在別的事情上，他也許還能主動爭取下；但在面對與她有關(guān)的事情上，他向來都只有被動接受的命。就算如今，也是這樣。就算他說“我愿意，我做好了一切準(zhǔn)備”，那又如何？只要她不樂意，他依舊只能站在原地，做著以往若干年間已經(jīng)做過了無數(shù)遍的事——觀望，思念，等待。

    但相對的，如果她愿意向他走一步，哪怕只是一步，讓他走多少步都可以。

    “是么……”芙蘭輕嘆了口氣，“你還真是既可憐又可敬呢?！闭f完，她站起身，“雖說我不能給你一個見她的機(jī)會，但我會幫你申請這樣一個機(jī)會——當(dāng)然，結(jié)果怎樣我不保證?！?/br>
    “謝謝?！绷主枵\懇地說。

    無論結(jié)果如何，他都會欣然接受，并且，他的意志不會發(fā)生任何變更。、白沒有再繼續(xù)和林麒的談話，而是緊跟在芙蘭的身后，直到拐到無人區(qū)，他才聲音急切地問道：“紅大人，您剛才的做法……”

    芙蘭停下腳步，側(cè)頭看他：“沒有必要向你解釋?！?/br>
    “……”

    “而且我是在幫你啊?！避教m雙手抱臂，聳肩說道，“你不覺得他是個合格的好爹嗎？怎么樣，有沒有喊‘爹’的沖動？”她可沒撒謊，既然凌曉是半蟲母，那么其余歸于她麾下的人自然就算是她的“孩子”，如果那小子真的泡到了她，絕對是個“喜當(dāng)?shù)钡摹吧窦壗颖P俠”?。?/br>
    “……請別隨便開這種玩笑，這種事不該由您決定?！?/br>
    “沒錯。我決定不了，你也是一樣。所以說……”芙蘭側(cè)頭看向回廊的盡頭，“一切都要看陛下的意志?！彼p笑了聲，“放心，陛下可不是這么容易就會被打動的人。”

    “……”

    第402章

    芙蘭的說法并沒有錯。

    沈雨澤是個女人，甚至某種意義上說是一個很容易被某些事物觸動的女人，這也與她的個人屬性有關(guān)——共鳴，在容易勾起他人共鳴的同時，自己也容易被他人勾動共鳴。

    但同時，她也是位母親。

    作為女人，她也許會被林麒的話語感動；但作為母親，作為一個深愛孩子的母親，作為一個迫不及待地想要補償自己孩子的母親，她堅定地認(rèn)為——自己的女兒值得擁有世界上任何最好的事物。而且，女兒還小嘛，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急，慢慢來就好。

    如此想著的沈雨澤默默將林麒劃入了“可觀望”的行列，就繼續(xù)開始思考其他問題。不知道為什么，她最近總有點心神不寧。做了多年的戀人夫妻，她很清楚凌淵不是那么容易放棄的人。實際上，為了完全隔絕他，她就不該答應(yīng)這次交互拜訪的。然而還是答應(yīng)了，到底是為了與人族的關(guān)系，還是為了別的什么，她自己都不說不太清。

    他沒混上來，讓她有些安心，但同時又有點微妙的不爽——真、是、毫、無、誠、意。

    “女人啊……”她露出自嘲的表情。

    思念，同時又拒絕。

    拒絕，同時又期待。

    期待，同時又失落。

    真是完全把握不住的情緒。

    不過，掙扎，也有掙扎的美感。

    如此想著的她突然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她頭也不回地說道：“芙蘭，你怎么來了？是為了那孩子的事情嗎？”

    “……”

    “你對于這件事還真是熱心。”沈雨澤低笑了聲，“不過不用急——讓男士心急是好女人的權(quán)利。蛻變完成后，曉曉還有足夠多的時間去享受足夠多的權(quán)利，不是嗎？”

    “……”

    再次沒有得到回應(yīng)的沈雨澤微皺起眉，她轉(zhuǎn)過頭，疑惑地看著臺階之下的芙蘭：“你怎么不說話？”

    芙蘭的臉上露出一個苦笑：“陛下，雖然我很香回答你說‘是的’，但我覺得這太拉仇恨了?！?/br>
    “拉仇恨？”沈雨澤覺得這話有些莫名其妙。

    “沒錯，尤其是那句‘讓男士心急是好女人的權(quán)利’?！避教m干咳了聲，“您不覺得自己太過于讓人心急了嗎？”說話間，她朝沈雨澤使著眼色。

    沈雨澤很是無語，因為這可不像是惡趣味的芙蘭該說的話。但幾乎是立刻，她反應(yīng)了過來——是什么讓她說出這樣違心的話，難道說？

    幾乎是下一秒，一柄細(xì)長的劍一點點地出現(xiàn)在了芙蘭的身后，它的尖端抵著她的后脖。劍上“噼里啪啦”地閃爍著電光，好像纏繞著一條電蛇，提著這只雷之劍的手上隱隱閃爍著電光，卻穩(wěn)極了，好像任何事物都不足以讓它發(fā)生動搖。

    “對，就像您所看到的這樣?！避教m攤手，“如果我說‘是’，肯定會立即被戳穿脖子。抱歉啊，陛下，約書亞還等著我給他生猴子，所以我真的不能死?！彼S口說著掉節(jié)cao的話，完全不擔(dān)心被吐槽，因為她知道眼前的人已經(jīng)沒有心力關(guān)注這點小事了。

    她與沈雨澤的關(guān)系，近似于白與凌曉的關(guān)系。

    從一開始，她就是距離這位陛下最近的人。所以如果真的面臨這種威脅，她的第一反應(yīng)絕對是獻(xiàn)出生命并且示警——哪怕她再舍不得約書亞，也要盡到自己應(yīng)該盡的責(zé)任。

    讓她決心不反抗的事物，與此刻吸引了沈雨澤注意力的事物一樣——

    那只手。

    或者再準(zhǔn)確一點說，是那只手的無名指。

    再在準(zhǔn)確一點，是那只手的無名指上的戒指。

    與沈雨澤手上的那只一模一樣。

    與此同時，手——手臂——上半身……按照這樣的順序，一個人形在芙蘭身后呈現(xiàn)出來。這是一名男子，有著夜色般深邃漆黑的發(fā)絲與雙眸，罕見地沒有穿軍裝，而是換上了一身黑色的修行服。不過大約因為長期穿軍服的緣故，修行服穿在他身上和軍裝也沒多大差別。

    沈雨澤眼睛微微濕潤，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從前還經(jīng)常吐槽過這家伙“能把毛絨睡衣都穿出軍服感，你還真是厲害！”，最開始時他只有無言，到最后他被吐槽多了，居然能淡定地回復(fù)一句“你不是說過喜歡制服感？”。

    男子回應(yīng)著她的目光，緩緩垂下手中的劍。

    芙蘭看看臺階上的人，又回頭看看身后的人，微嘆了口氣，躬下身行了個禮，腳步輕巧地離開。出去后，她非常樂于助人地傳達(dá)了“女王在休息，不希望有人打擾”的命令——嗯，不用感謝，她就是這樣一個好人！

    所以說……

    “陛下，一味逃避是沒用的，而且那家伙看起來相當(dāng)憤怒啊，您……還請加油！”

    空到只有兩人的廳內(nèi)。

    男子動作緩慢地將手中的劍收起，從挾持住剛才那女子的瞬間，他就知道對方?jīng)]有敵意也沒有反抗之意。不過倒是沒想到這女子居然會來個“神助攻”，將他直接引到了這里。但現(xiàn)在也不是探究原因的時候，他抬起腳，上前了一步。臺階上的女子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他又上前一步，她再次后退。

    他第三次上前，換來了她的驚叫：“停下！別過來！”

    如果是從前，他一定會停下來，因為他從來都是不肯讓她失望的。但這一次，他并不想這么做。此時此刻，他的心中有著喜悅，同時也有著憤怒。想要擁抱眼前的人，也想要狠狠地懲罰他。矛盾的烈焰燃燒了他的全部靈魂身心，他一步步地朝前走著，腳步越邁越大，速度越來越快，傾盡全力地將她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

    而對于沈雨澤來說，不是不能反抗，而是完全忘記了反抗。只要一想到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被這個人看到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一切好像都崩塌了。她并不脆弱，卻依舊會因為某些特定的事物而脆弱。他一步步地逼近，她就一步步地退著。過程中，她與他的目光膠著，誰也沒有主動將它移開。他的眼神宛若越來越炙烈的火焰，能燃燒一切；她的眼神卻仿若被打破了瓶頸的湖面，波光粼粼。

    “別過來……”她無意識地低喃。

    可回應(yīng)她的，只有那仿若踏在她心口的腳步聲。

    噠噠噠——

    噠噠噠——

    在意識到自己終于退無可退的情況下，她終于狼狽地避開了視線，選擇了最可笑最沒用的逃避方法——就地蹲下，用雙手抱住頭。

    做這個動作的同時，她意識到，自己蛛身的八條腿同時伸平，堅硬的漆黑腹部與地面接觸，發(fā)出了“砰”的一聲脆響，一點也不疼，卻格外丑陋。

    這樣的她，真的是太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