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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這個,朱祐樘心里總覺得十分諷刺,面上也流露出幾分漫不經(jīng)心,“汪直已經(jīng)不是幾年前那個處處受父皇倚重的西廠提督了。” 因為遠離京畿,自然不可避免的與皇上疏遠,這幾年朱見深身邊又有了新的心腹內(nèi)侍,給與汪直的信任,自然漸漸不如從前了。 再加上當(dāng)初他曾反咬萬貴妃一口,令得萬貴妃迅速失勢,皇帝自然會生出清算的心思。當(dāng)然,更重要的是,汪直留在遼東,獨掌大權(quán),皇帝心里不可能沒有一點兒忌憚。 前幾年的時候,因為汪直不在京中,西廠等同虛設(shè),皇帝已經(jīng)在朝臣的再次干預(yù)之下,廢除了西廠。 如今只要除掉汪直,當(dāng)初曾經(jīng)遮蔽在所有人頭頂上的陰云,就徹底的消散了。 所以汪直的結(jié)局,是皇帝、朝堂和朱祐樘都希望看到的,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變化。朱祐樘當(dāng)然也不會再將他放在心上。 他在意的是,除去汪直之后,幼年時代令他忌憚萬分,與他有刻骨仇恨的萬貴妃的勢力,就會徹底煙消云散。 而他卻還是太子,是國之儲貳,帝位傳人。 所以他根本不必對汪直做什么,只要等著看他的下場就是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發(fā)現(xiàn)自己跟朱祐樘相處的時間竟然不多了,九焰心中忽然涌出了不舍之情,于是這幾日都有些懨懨的。不過她仍然還是每天都會在宮里晃悠一段時間。有時幫著朱祐樘批折子,有時他與大臣議事,就自己在附近走走。 眼看就要到朱祐樘的生辰了,九焰琢磨著要送個什么東西給他?!詮奈迥昵盎屎笠孕《Y物作為手段,企圖親近朱祐樘之后,九焰便格外注意到了這一點,也開始打理這些世俗人情,偶爾會給朱祐樘送個禮物了。 雖然她什么都不曾說過,不過之前從不在意這些的人,突然改變了想法,朱祐樘又冰雪聰明,幾次試探之后,終于弄清楚了她的想法。 當(dāng)時他的表情可謂是精彩之極,既為九焰也會有這樣難得幼稚的一面而覺得好笑,又不免覺得這也說明了九焰對自己的重視,于是心頭暗喜。 之后他旁敲側(cè)擊的解釋了一番,說清楚自己心中一直有數(shù),所謂親近皇后,也不過是彼此各取所需,總算是解決了這一段公案。 然而九焰的這個習(xí)慣,卻終究是保留下來了。 她想得入神,也沒有注意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凑渌丝床灰娮约?,心中沒有顧忌,自然不會在意這些。直到她忽然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原本不愿意被打擾,九焰是打算邁步離開的。不過她耳目靈敏,一不小心就聽見了其中的一兩個名字,那腳步就再也挪不動了。 回神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走回了仁壽宮。 這里是朱祐樘住得最久的地方,對九焰來說,自然也是她在宮中停留時間最久之處。雖然當(dāng)時并不覺得那樣的日子珍貴,現(xiàn)下想來,卻又別是一番心情。 這里是仁壽宮藏書的地方,不過平日里太后除了經(jīng)書之外,幾乎不看別的,所以近乎荒廢,只有兩個小宮女在這里管著灑掃除塵之事。 說話的正是那兩個小宮女。許是閑著無聊,兩人正坐在臺階下,一邊做繡活一邊低聲說話,是以方才九焰才沒有注意到她們。 其中穿綠衣的宮女道,“我聽在太后跟前伺候的舒云jiejie說,昨兒皇后娘娘來時,可是提到了太子殿下的婚事了。” 另一個著絳紫衣裙的宮女聞言不由吃驚道,“真的嗎?”不過很快又道,“也是,殿下都十五歲,也不算早了?!?/br> “可不是嘛!”綠衣宮女道,“不過舒云jiejie說,皇后娘娘大概忙糊涂了,光是惦記著挑選淑女做太子妃,到如今還沒給太子殿下安排司寢呢!” 絳紫衣裳的宮女顯然很明白綠衣宮女的心思,連忙道,“司寢的人選,想來太后也會插手吧?舒云jiejie不論人品才貌都是頂頂好的,說不定就會被太后選上呢!” “哎呀,都是沒影的事兒,咱們可不好瞎猜……”綠衣宮女明顯十分贊同,卻仍舊擺出一份正經(jīng)面孔來。 兩人又說了幾句,無非是絳紫衣裳的宮女調(diào)侃綠衣宮女與那舒云感情那么好,有人提攜,想必不會一直在這里吃灰,又讓她發(fā)達了別忘了自己云云。 初初聽到這段對話時,九焰心中第一時間浮起來的情緒,竟是心虛。 就像自己此前心中潛藏著的念頭,突然被人攤開來,擺在了陽光下。 她之前雖然想過朱祐樘可能很快會娶親,卻也沒有想到竟是這樣快,尤其可恨的是,cao持此事的人,果然又是那個總在多事的王皇后! 然而理智又知道,或早或晚,朱祐樘還是會娶妻的,王皇后今日不提,別人也總會提的,并沒有什么分別。 她憤怒的是這些宮女的心思,言語之間,竟然將朱祐樘當(dāng)成了可以攀附的對象,并且肆無忌憚的議論覬覦! 沒錯,她生氣的就是這個。朱祐樘可以娶妻,但是這些什么都沒有的小宮女,居然也敢肖想他? 不過,九焰相信,朱祐樘是不會理會這些人的。他縱使要娶,也一定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足可堪為他的良配,母儀天下,與他夫婦和美。 不過就算這樣想,心頭的不悅還是并未曾稍減半分。九焰冷冷看了那兩個宮女一眼,這才轉(zhuǎn)身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