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醒了。

    第112章 長相思

    “小佑子公公，該起來當(dāng)差了。”九焰站在床頭，含笑看著他。

    朱祐樘有片刻的恍惚，但很快清醒過來，“焰兒？”

    九焰道，“已經(jīng)快二更，該起身了?！?/br>
    朱祐樘抹了一把臉，坐起身，下床，九焰便從旁邊候著的戴義手中接過衣裳遞給他，一件一件的換上。

    換的自然還是昨日穿的那件小太監(jiān)服飾。

    更衣完畢，九焰含笑伸手替他整理了一襲衣襟，然后道，“小佑子公公，伺候本宮用膳吧?！?/br>
    “奴才遵命?！?/br>
    早膳是早就準(zhǔn)備好的，朱祐樘起床的時候，瑞香就帶著人在外頭擺飯，時間剛剛好。

    朱祐樘扶著九焰的手走到外間，掃了一眼桌上的東西，見都是自己愛吃的，心中越發(fā)甜蜜。他扶著九焰坐下，就在她身后站定，真?zhèn)€當(dāng)起了布菜的小太監(jiān)了。

    九焰吃了一口他夾過來的菜，才開口道，“別傻站著了，賜坐?！?/br>
    “謝娘娘恩典?！敝斓v樘喜笑顏開，在九焰身旁坐下，“還是娘娘這里好，舒適自在，宮里那些人都笨死了?！?/br>
    戴義公公站在他身后，給他布菜，聞言心中暗暗腹誹：皇上想討好娘娘也就罷了，何必貶低他們這些伺候的人呢？從前皇后在時，一樣是這些人在伺候啊。

    這么想著，他越發(fā)恭謹(jǐn)?shù)牡拖骂^，阿彌陀佛，佛祖贖罪，他怎么說起陛下的不是來了？真是罪過罪過……

    吃完了東西，朱祐樘便要動身離開了。時間緊張，一刻都是耽擱不得的。

    山路崎嶇，外頭的天又還黑著，所以九焰差遣自己的那一隊護衛(wèi)，分出一半的人馬來，護送朱祐樘下山。到了山下，可以乘馬車，而且天光也亮堂了。

    “那我就走了?！敝斓v樘握了握九焰的手，不舍的道，“你好生照顧自己，下次得了空，我再來看你?！?/br>
    “好?！本叛鎽?yīng)道。等朱祐樘跨過門檻，又忽然出聲叫道，“小佑子公公?！?/br>
    “嗯？”朱祐樘轉(zhuǎn)過身，“娘娘還有什么吩咐？”

    九焰緩緩走了幾步，靠在門邊看著他，片刻后才道，“回去告訴皇上，讓他自己注意身子，別批折子忘了時辰，總是半夜才睡。這樣下去，身子都要垮了，還談什么治理天下，海晏河清？還有，讓他也別惦記我，我這里一切都好。”

    “是?！敝斓v樘一一應(yīng)下，又帶著幾分期待，抬起頭看向她，“還有別的嗎？”

    九焰看了他一會兒，才說，“沒了，你去吧?！?/br>
    朱祐樘眼神一暗，顯然，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話，有些失望。不過九焰不說，他也沒辦法，只能轉(zhuǎn)身，帶著人走了。

    九焰就站在門口，一直目送一行人走遠。

    雖然黑夜里根本看不清人影，但是護衛(wèi)們手中持著的火把，卻一直閃爍成一片火光，指引著九焰的視線落在那個地方。

    直到山路一拐，再也看不見了。

    “娘娘，夜還深，您再睡會兒吧?！比鹣闵锨暗吐晞裾f道。

    九焰搖搖頭，“無妨，才吃了東西，睡不著。你陪我說說話。”

    瑞香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屎筮@也不是頭一回睡不著了，她也不折騰別的，就是愛叫人陪她說話?？墒侵髌椭g能有什么可說的？講到最后，無非就是瑞香絞盡腦汁，將自己的過往之事回想出來，然后說給皇后聽。

    也不光是她，實際上，跟著皇后上山小住的這一批人，包括那些侍衛(wèi)們，都沒有逃過這個命運，每個人的過去都被挖了出來，有些甚至連自己祖宗八代都交代清楚了。

    如今皇后還要讓她說，她卻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最后只能硬著頭皮，將自己這段時日在潭柘寺居住，聽往來香客說過的熱鬧拿出來湊數(shù)。

    潭柘寺是大寺，香火鼎盛，幾乎每天都有大批虔誠的香客前來進香。另外，因為寺廟同皇室的特殊關(guān)系，使得京中達官貴人之家，也很喜歡到這里來進香。

    不過九焰住的地方偏僻，倒是不受這些人的影響?？梢娞惰纤碌淖〕忠彩置髦牵瑢⑾憧凸┓罴腊莸牡胤胶驼嬲Y佛修行之處分開，不讓外人進入打擾，否則人來人往，如何清修？

    聽瑞香說了兩件趣事之后，九焰擺擺手道，“罷了，就到這里吧。這幾日你注意些，看看外頭來進香的，都是什么人家，回頭說給我聽。”

    “是。”瑞香答應(yīng)著退下。

    九焰這才抬眼，眸中的沉思一閃而過。

    朱祐樘到這里來的事情，是瞞不住的。

    實際上，之前她自己過來的時候，也未必就沒人知道。但宮里沒有聲張，其他人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冒昧的打擾。

    但這次不同。朱祐樘的行為并不算隱蔽，分明是故意要讓朝臣們知道的。于是，自然有那心思活絡(luò)的，想著能不能到潭柘寺來，近水樓臺，跟皇后接觸一番，得些好處？

    這倒也怪不得她們。九焰住在宮里的時候，并不喜歡見這些命婦，每個月的請安，也只是走個過場，便讓人散了，平時除了金氏偶爾進宮之外，其他命婦是不會被召見的。

    就算她們有心想要巴結(jié)，卻也沒有機會。

    而眼下，九焰不在宮里，見到她的難度大大減少，恐怕很多人都不會愿意放過這么難得的機會吧。

    可惜了，這條路卻是根本走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