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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紅樓之黛玉為妻在線閱讀 - 第8節(jié)

第8節(jié)

    百苦大師想了想,道:“令舅是戶部陳大人?”

    見衛(wèi)若蘭點頭稱是,百苦大師臉上帶了點笑意,“檀越里面請。紅塵內(nèi)外人人皆平等,區(qū)區(qū)山野小廟,達官顯貴來得,布衣百姓亦來得,男客來得,女客亦來得,只需不撞見不同院不窺探,便是守禮。檀越有心,亦是明理守禮?!?/br>
    山廟雖小,到底也有數(shù)座禪院,各有間距。

    “既如此,小子恭敬不如從命?!毙l(wèi)若蘭掩住胸臆之間的一縷竊喜,“小子將跟來的小廝打發(fā)回去,以免在廟內(nèi)淘氣?!?/br>
    說話間,四個小廝氣喘吁吁地爬了上來,或背包袱,或負弓箭,或牽駿馬,皆未空手。

    衛(wèi)若蘭留下駿馬和東西,果然把人都打發(fā)下山去了。

    栓好馬,行進正殿,望見案上所設(shè)之靈位,衛(wèi)若蘭驀地驚異出聲,在百苦大師目露疑惑的情況下解釋道:“小子曾得林大人一番指點,此時忽見林大人之靈位,自然驚心。莫非,廟中貴客便是林大人家的女公子?”那么自己撞見的姑娘不就是林黛玉?不愧是世外仙姝。

    百苦大師搖頭道:“未通名號,老衲亦不知客人為誰,只從亡者知其姓林。”

    黛玉替父母做法事,乃是追思其恩,祭拜其靈,沒有顯擺家世權(quán)位的意思,更不曾提及亡父有何功德于世,而百苦大師久居山野,亦不知林如海其人。

    衛(wèi)若蘭略一思忖,便即明了其中深意。

    想到一年前的半師之分,想到自己之贈導致林如海早逝數(shù)日,衛(wèi)若蘭恭恭敬敬地給林如海夫婦上了幾柱清香,拜了幾拜,剛起身,便見自己上山時看到兩位嬤嬤之一出來代為還禮,道:“我們姑娘不便出來謝公子之禮,還請公子諒解?!?/br>
    衛(wèi)若蘭連稱不敢,“小子魯莽,先前失禮,尚請姑娘見諒?!?/br>
    劉嬤嬤搖搖頭,是她考慮不周,未曾派人留意其他香客,如何能怨衛(wèi)若蘭的出現(xiàn)?只是廟里多了外男,少不得委屈黛玉,不能像這兩日一樣自在了。

    “來者皆是客,不以貧賤男女而論,方是眾生平等。大師有什么事情打發(fā)行虛小師父去通知我們姑娘一聲,或者吩咐我們帶來的四個小廝亦可。”劉嬤嬤對百苦大師說道,言下之意是她們一干女眷在廟內(nèi)有外男的情況下不再輕易踏出禪院了,當然,做法事時除外,想必那時候也會讓外男避開,這是黛玉前來的主要目的,無論如何都不會因外物而更改。

    至于行虛,則是廟內(nèi)唯一一位小沙彌,原是百苦大師撿來的瀕死病嬰,救活后收養(yǎng)在廟內(nèi),收為弟子,年方五歲,黛玉住在山廟里的這幾日,都是他去傳話。

    其實在行虛之前,百苦大師和幾位師兄弟慈悲為懷,雖然經(jīng)年在山中苦修不入世,但偶爾入世卻收養(yǎng)了很多棄兒,有的是撿來的,有的是附近百姓養(yǎng)不起特地送來的,數(shù)十年間不下二三百人,不料這些棄兒長大后很多人都忍受不了廟中的清修,或是還俗,或是投身別寺,廟中便只剩下這十幾位老和尚和年紀最小尚不知世事的行虛。

    黛玉主仆一干人住在東北角禪院,閉門不出,百苦大師念著和陳麒的交情,當晚安排衛(wèi)若蘭住在自己的清修之舍,各自嚴于律己,倒也相安無事。

    第017章

    頂著跪經(jīng)之名前來寺廟的衛(wèi)若蘭難解胸中戾氣,每日只在大殿跪半個時辰,然后他趁著住在山廟里的機會,在御林軍提前半個月巡山戒嚴之前,踏遍了整座鐵網(wǎng)山,將地形、山勢以及猛獸分布都調(diào)查清楚,記在腦海里,好方便打圍之用。

    衛(wèi)父越是不想讓他出現(xiàn)在鐵網(wǎng)山,他越是要爭氣。

    十歲前有祖父祖母疼愛,雖然傷感于父母對自己和衛(wèi)源不同的態(tài)度,但那時他到底年紀幼小,又有祖父百般維護,懵懂無知。其實面兒上衛(wèi)父和衛(wèi)太太對他和衛(wèi)源一樣,月錢、年例、四季衣裳、仆人數(shù)目、出門車馬等都一樣,讓人挑不出錯,所不同的是私下,衛(wèi)源可以得到來自父母額外的東西,就像賈寶玉能得到賈母另外給不在份例內(nèi)的丫鬟一樣。

    如今年紀漸長,漸漸明白自己在父親心目中的地位,和衛(wèi)源簡直是云泥之別,他是地上的泥,無論容貌還是本事都不如自己的衛(wèi)源則是天上的云。

    祖母雖然在父親提出讓自己跪經(jīng)祈福時明確表示出自己的反對,但是兒子說夢中佛祖指點說須得長子前去祈福方可保一家老小平安的說法,年事已高的祖母不得不妥協(xié)。即使都清楚衛(wèi)父這種行為乃是打壓長子抬舉次子,作為人子,自己偏偏沒有任何辦法反駁。

    衛(wèi)若蘭又恨又惱,恨父之無情,惱己之無能。他一直在想,面對如此父親,自己該如何是好?難道真的繼續(xù)由他左右自己的前程?

    他如今可以斷絕自己出現(xiàn)在圍場上的機會,來日亦可阻止自己出人頭地。

    不想受制于父親,就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權(quán)勢遠在父親之上,自己可以在朝堂上左右父親,而父親卻不能左右自己,或者尋一株大樹乘涼,這株大樹尋常朝臣無法擔任,須得是壓制得住父親的重臣,或者說是圣上。即使如此,自己為子他為父,仍舊受制于孝道,而且以自己的年紀,沒有數(shù)十年的功夫怕是難以如愿。

    二是出繼,作為他人之嗣,便不再受制于生父,但是這個法子有傷骨rou親情,也不能保證嗣父比生父更好,也沒法繼承祖上爵位和祖產(chǎn),因此亦是下下之策。

    衛(wèi)若蘭以前就想過這兩條路,不過好端端的誰想認他人為父母呢?百善孝為先,他不會因為父母一時的偏心就惱羞成怒,脫離父母。只是,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發(fā)生后的現(xiàn)在,他突然萌生了離開的念頭,覺得出繼竟是上上之策。

    父親總是阻攔自己的前程,亦不曾善待自己,自己用秘籍里的方子淬煉筋骨氣血時,試探從府里支取銀子,被斷然拒絕,又罵自己無事生非,轉(zhuǎn)身卻給衛(wèi)源大開方便之門,花一萬多兩銀子給衛(wèi)源買了一匹汗血寶馬和一副寶弓,大概那時候就開始為秋日的打圍謀劃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就是他不愿意娶史湘云,他父親不敢指責祖母,又知一心想和史家結(jié)親的衛(wèi)太太是拗不過祖母才無奈推掉,就罵自己不知好歹。衛(wèi)若蘭很清楚衛(wèi)太太想和史家結(jié)親是為了不讓自己有得力的妻族相助,但他沒想到父親想和史家結(jié)親卻是因為丁憂三年的他起復后職缺權(quán)勢大不如從前,而他隸屬史鼐麾下,自己的桀驁不馴,恰恰破壞了他的聯(lián)姻大計。

    依照父母偏心的程度,祖上的爵位和家業(yè)十有八九不會傳給自己,雖然當朝一般都是嫡長子襲爵,庶子無緣,但不是沒有其他嫡子襲爵的事情發(fā)生,衛(wèi)源也是正兒八經(jīng)的嫡子。作為父母,弄出一個不孝的罪名就會讓自己失去爵位,概因不孝乃是十惡不赦之罪。

    既有如此可能,自己又何必為了爵位和祖業(yè)留下?

    沒有祖業(yè),自己有祖父留下的財物,有母親留下的嫁妝,以及自己在各后妃娘家建造省親別墅時大賺的一筆銀子,出繼后再置辦一些莊田商鋪,年年有進項,自己一個人又不比一個府的開銷,久而久之,定會攢下一份龐大的家業(yè)。

    沒有爵位,自己可以掙自己的前程,哪怕終其一生都達不到爵位那么高的品級,但是他覺得自在,清凈,沒有那么多的煩擾,免得將來連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

    出繼的人選衛(wèi)若蘭已經(jīng)有了,就是他英年早逝的二叔。

    衛(wèi)父底下有兩個嫡親的兄弟,衛(wèi)三叔尚在,和長兄、侄子分別繼承了老爺子的財物,之所以沒有衛(wèi)二叔的份兒,乃因衛(wèi)二叔十六歲從軍,十八歲那年不幸戰(zhàn)死沙場,身后無嗣。當時衛(wèi)家善解人意,解除了他出征前剛剛訂下的婚約,免得耽誤對方終身,倒是那家姑娘不負夫義,出家做了女道士,終其一生未曾再嫁。

    衛(wèi)若蘭覺得如果自己過繼給二叔為嗣子的話,將來上無父母管束,亦無人拿捏自己的終身大事,反而還能繼承衛(wèi)家一份家業(yè)。

    因衛(wèi)母健在,衛(wèi)父和衛(wèi)三叔實未分家,只是老爺子臨終前把自己的梯己分給子孫了。

    發(fā)生過父母意欲和史家結(jié)親一事,想到紅樓夢話本里史湘云住在名聲糟爛的榮國府那么久,自己家始終不曾解除婚約,導致最后也不知是因何成了白首雙星,得到許多新鮮記憶的衛(wèi)若蘭此時極厭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仔細盤算了一下,衛(wèi)若蘭認為十分可行,繼母不用說了,巴不得把自己過繼出去,至于父親,恐怕也是求之不得,唯一反對的大概就是祖母了,不過次子有嗣,祖母有可能動搖。

    下定決心后,衛(wèi)若蘭神情為之一松,目前他先顧著皇家打圍這件事,出繼一事等過后再說,于是他步伐矯健地離開查探的山林,幾個起落就從山腳出現(xiàn)在廟前,卻見小沙彌行虛正坐在門前臺階上托腮打盹,腦袋像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口水滴到嶄新的灰色僧袍上了。

    衛(wèi)若蘭莞爾一笑,正欲不動聲色地進去,行虛突然驚醒,睜眼打了個呵欠,揉揉眼睛猛地看到衛(wèi)若蘭,慌里慌張地跳起身,不料腿腳麻木,一頭栽了下來。

    “小師父小心!”距離他三四丈的衛(wèi)若蘭瞬間出現(xiàn)在臺階下,伸手撈住了他。

    行虛臉蛋先因驚而白,后因羞而紅,不等衛(wèi)若蘭放下自己,就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小僧多謝男檀越的救命之恩?!?/br>
    衛(wèi)若蘭失笑道:“男檀越,這是什么古怪稱呼?”一面說,一面放他下來。

    “住在廟里經(jīng)常給我點心吃的女檀越說了,佛祖眼里眾生平等,男女牲畜與螻蟻都是眾生,既然小僧稱她為女檀越,等見到男香客自然就要稱呼男檀越了,不然就不是平等了。你不是男人嗎?”行虛跺跺腳消解麻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比他高很多的衛(wèi)若蘭。

    衛(wèi)若蘭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我當然是男人,不過沒有男檀越的叫法?!?/br>
    行虛口內(nèi)的女檀越想必就是黛玉了,真真是個促狹鬼兒,不知道她是怎么跟行虛說的,竟然讓他認定了男女檀越的叫法。

    行虛一臉迷茫,一手攥著頸中垂下來的念珠,一手撓撓被衛(wèi)若蘭摸過的腦袋,脆生生地開口道:“小僧糊涂了,小僧去問問女檀越,為什么男檀越承認自己是男人,卻不承認自己是男檀越?小僧叫女檀越,女檀越都應了?!?/br>
    衛(wèi)若蘭一時竟無言以對,

    行虛抿了抿嘴巴,覺得男檀越?jīng)]有女檀越聰明,自己還是去問女檀越好了。

    衛(wèi)若蘭雖然沒辦法看透行虛目光中想表達的意思,但從他的神情上能看出這個小和尚對自己的評價似乎不太高,正要開口為自己辯解,好好跟他解釋佛門對待男女香客只有檀越和女檀越的稱呼,就看到他哼哧哼哧地爬上臺階,然后一溜煙似的跑進了廟門,又因速度快,落腳重,刮起幾片落葉在空中轉(zhuǎn)了幾圈,緩緩墜地。

    衛(wèi)若蘭搖搖頭,抬腳進去,想到行虛片刻后應該就會出現(xiàn)在黛玉跟前,忍不住自言自語道:“不知道絳珠仙子又該如何向行虛小師父解釋了。”

    思緒稍一停頓,衛(wèi)若蘭胸前如遭巨錘擊打,心口為之一痛。

    這位絳珠仙子轉(zhuǎn)世的姑娘,一身空靈氣派的姑娘,她和寶玉有著木石前盟!

    下凡因情而生,離塵因情而死。

    難道僅僅一面之緣,自己就生出傾慕之意了么?不不不,相見雖然驚艷,細思卻是覺得她不負書中所述,當真豐神如仙子,靈慧有七竅。

    衛(wèi)若蘭羞愧異常,自己十歲后就因守孝拜別業(yè)師而不曾認真讀書,出孝后業(yè)師回鄉(xiāng)再未入府教導自己,平時只得自己尋些書籍來看,很清楚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絳珠仙子和神瑛侍者,今生雖不知命運如何,但他們前世有約,自己焉能起小人之心?

    一陣秋風吹過,衛(wèi)若蘭苦笑著吸了一口氣,絲絲縷縷的寒意透入肺腑,同時一枚紅葉落進懷里,拈起一看,竟是墻外的楓葉隨風而落,似浸了無數(shù)相思血淚,方有此鮮艷之色。

    正欲將紅葉放入袖中,就見行虛半路折返,一雙清明澄澈的眼睛望著自己,掩不住其中的好奇,語音依舊十分清脆:“男檀越,小僧忘記轉(zhuǎn)告女檀越的話了,二十七日起女檀越請師父師叔做四十九天的法事超度父母,亦要跪經(jīng),如有不便,懇請男檀越諒解?!?/br>
    第018章

    衛(wèi)若蘭一怔,立刻記起八月二十七日乃是林如海的忌日。紅樓夢話本中黛玉一無所有,居住在榮國府中難如己意,莫說祭祀父母了,便是清凈守孝亦是奢望,如今她有縣主之尊,行事便利,自然不會忘記亡父的周年之忌。他沒記錯的話,賈敏的忌日應該是九月中旬,至于具體日期他就不知道了,莫怪黛玉替父母做法事時堅持做七七十九天了。

    “行虛小師父,請林姑娘放心,我身有要事,那日往后早出晚歸,平常不在廟中,必定不會妨礙百苦大師做法事?!毙l(wèi)若蘭連忙開口,怕誤了黛玉的大事。

    行虛眨眨眼,點頭道:“小僧這就告知女檀越?!?/br>
    衛(wèi)若蘭想了想,忽然彎下腰,雙目直視行虛,道:“小師父,我也有一些話煩你轉(zhuǎn)告林姑娘:皇家秋日狩獵定在九月十二,為期九天,御林軍將會提前半個月前來巡視鐵網(wǎng)山,到那時必定處處戒嚴,不許閑雜人等進出?!?/br>
    行虛一臉不高興地道:“又有很多男檀越來打獵了嗎?”

    “是的?!毙l(wèi)若蘭微微頷首,每年九月,皇家都會前來鐵網(wǎng)山狩獵。

    “男檀越都是壞人,小僧討厭你們?!睖I珠在眼里滾來滾去,行虛一臉控訴,“小僧養(yǎng)的小兔子在林子里玩,被一群騎著大馬的男檀越打死了!”

    小和尚越說越傷心,哇的一聲哭著跑走了。

    彼時黛玉累了,放下手里抄經(jīng)書用的筆,探身啟窗支著,剛一伸手,就見一只正在窗外啄食自己所備食水的黃腹綠背紅嘴鸚鵡箭一般地飛來,落在她手掌上,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掌心。也不知何故,自那一日在果園內(nèi)與諸鳥嬉戲后,各色鸚鵡畫眉三不五時地飛來尋黛玉,甚至引來幾只羽毛絢麗的翠鳥,環(huán)繞其身,徘徊不去。

    劉嬤嬤等人都說廟里高僧修為高深,鳥雀都通了靈。

    黛玉伸出另一只手點了點鸚鵡的頭頂,緩緩滑至其背,如握虹彩,忽而聽到一陣脆嫩的哭聲越來越近,仔細辨明,不是別人,卻是行虛。

    行虛年紀小,且生得眉清目秀,乖覺可喜,渾身上下透著一團孩氣,黛玉本就對他十分憐愛,父母靈前常常想起夭折之幼弟,對行虛越發(fā)好了,聽到他的哭聲,擔憂之心頓起,托著不肯離去的鸚鵡急忙走出房門,果見行虛一行跑一行哭。

    不等黛玉開口,行虛一手抹淚,一手揪著黛玉的衣襟,傷心地道:“女檀越,又有好多壞人來了,佛祖為什么不收了他們?nèi)ィ俊?/br>
    黛玉聽得一頭霧水,忙問詳情。

    行虛抽抽噎噎地把衛(wèi)若蘭交代自己轉(zhuǎn)告的話說了,然后繼續(xù)追思死去的小兔子。

    黛玉放走鸚鵡,一面柔聲安慰,一面領(lǐng)他進屋,命丫鬟端水來給他洗臉洗手,又命端上婆子新做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與他吃。行虛雖是出家人,出家人須得六根清凈,但他一則年幼,二則不曾入世,亦不曾出世,見到有糕點吃,漸漸止住淚,慢慢地吃將起來。

    黛玉方轉(zhuǎn)頭問劉嬤嬤道:“嬤嬤,秋日狩獵是怎么一回事?”

    劉嬤嬤答道:“就是每年九月份重陽節(jié)后,草枯獸肥皮毛厚,朝中沒有發(fā)生大事的話,當今圣上都會率領(lǐng)諸位皇子王公并文臣武將及其族中子弟來鐵網(wǎng)山打圍,視其武力,擇一二極優(yōu)者許以職缺,一般為期九天。因鐵網(wǎng)山距離京城的路程不短,打圍又不能每日往返,所以每年都有后妃和朝中命婦隨行。便是平時,亦有許多世家子弟在此處圍獵。衛(wèi)公子有此提醒,老奴這就打發(fā)小太監(jiān)下山,將所需之物采買回來?!?/br>
    衛(wèi)若蘭住在廟里幾日,劉嬤嬤早命小太監(jiān)下山,假裝偶遇衛(wèi)若蘭留在山腳下住的小廝,打探清楚他的身份來歷了,亦知林如海于他有半師之分。黛玉當時也想到老父臨終前所托之人,似乎就是偶見的那位衛(wèi)若蘭衛(wèi)公子,只是這件秘密并未告訴身邊任何人。

    她蹙了蹙眉頭,道:“既有后妃命婦隨行,我們居于廟中,便不能當作不知?!?/br>
    “姑娘所言極是,姑娘顧忌守孝之身不出面,打發(fā)老奴幾個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便是盡心了。只是,老爺功在社稷,聞得姑娘在此祭祀周年,皇后娘娘定會召見姑娘。老奴得打發(fā)人回府,去取姑娘的冠服,以及家常穿的衣裳?!眲邒邼M臉自責,“都是老奴之過,來鐵網(wǎng)山前只顧著給老爺太太做法事,除了出門時穿的兩身衣裳,行李中都是麻衣素服,倒忘記了這件要緊事,多虧衛(wèi)公子提醒,不然到時候如何覲見皇后娘娘?”

    黛玉忙道:“如何能怨嬤嬤?咱們出門時誰也想不到一個月后的秋圍,打發(fā)人回府取過來便是。這幾日我抄了不少經(jīng)書,供在佛前,揀幾本好的一并帶回府,孝敬給老太太和太太們?!庇置馗抛犹O(jiān)替自己向姊妹們帶個好。

    一來一回,已是傍晚。

    劉嬤嬤查驗所取回來的東西,聽婆子跟黛玉詳細稟告道:“老太太問姑娘在這里可好,又問吃什么喝什么,我已遵姑娘的吩咐回了說一切都好。老太太說姑娘住在廟里若不自在,就打發(fā)人回去說一聲,老太太叫璉二爺來接姑娘,又說該叫寶玉來探視姑娘,陪姑娘一同跪經(jīng),不想前兒跟小秦大爺出了一趟門,回來就著了涼,只得靜養(yǎng),倒命我?guī)Я撕眯┬迈r的紅菱雞頭等果子并一件石青色的大氅,說深秋山里冷,叫身邊丫頭們改改給姑娘御寒。大太太也問起了姑娘,命我捎了兩匹綢緞給姑娘做秋冬之服。寶玉問姑娘幾時回府,等姑娘回府吃螃蟹,又說桂花開得好,巴巴兒地折了兩枝,又在水晶瓶里灌了水插上,命我?guī)斫o姑娘賞玩。三姑娘和寶姑娘命我給姑娘問個好,四姑娘命我告訴姑娘一聲,回去時給她多帶些經(jīng)書。留在府里看家的紫毫姑娘親自將劉嬤嬤吩咐的冠服衣裳收拾裝箱,說姑娘出門當日,宮里就賜下中秋節(jié)禮來,月餅瓜果都代姑娘孝敬老太太和老爺太太們了,其他東西命我一并帶來呈給姑娘,又說既然鐵網(wǎng)山戒嚴,到時候的重陽節(jié)禮便不能送來了,等姑娘回去再看?!?/br>
    婆子說起賈母和邢夫人時,黛玉站了起來,聽到寶玉并寶釵等姊妹時方坐下,緩緩點了點頭,擺手命她下去歇息,隨后叫紫鵑拿了些果子分與婆子和太監(jiān),慰其辛勞。

    劉嬤嬤帶著青檀和澄碧將冠服等收拾妥當,宮里賞的中秋節(jié)禮單獨揀了出來,黛玉看了單子,卻是四樣瓜果、四盒內(nèi)造月餅、兩匹素緞、兩匹毛青布并四個荷包,看畢叫紫鵑把插著桂花的水晶瓶置于案上,染得滿室皆是清香。

    轉(zhuǎn)眼便至二十七日,法事起始,黛玉跪經(jīng),衛(wèi)若蘭果然遵守前言,白日在山林中覓地練武,騰挪跳躍,宛若飛鳥,晚間回山廟歇息,與百苦大師論禪。

    沒兩日,衛(wèi)若蘭就發(fā)現(xiàn)御林軍前來巡查安排。

    他已練得一身絕妙武功,輕功雖未達到踏雪無痕的境地,但以山林掩飾,卻顯出神出鬼沒的本事,他每天都能見到巡山的御林軍,上千御林軍卻無一人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巡山之際,不忘派人去山廟里說一聲,守著山門不允許廟里僧眾或是山下香客進出,亦將守在山下的衛(wèi)家一干小廝逐離鐵網(wǎng)山,不叫他們接近。

    饒是守得如此嚴密,衛(wèi)若蘭仍舊進出自如。

    他久等舅父消息不至,徑自下山,撇開小廝悄悄回了一趟京城,夜間叩響陳宅之門。

    陳麒見了他一個人過來,沒有一個小廝跟隨,縱使知他武功高強,也唬了一大跳,忙問道:“凡勛貴之家都知你去廟里跪經(jīng),一月不歸,你回來可曾有人看到?”

    衛(wèi)若蘭忙道:“舅舅放心,我十分小心,沒叫人發(fā)現(xiàn)?!?/br>
    陳麒嘆了一口氣,道:“你跪經(jīng)期間回京,也不是什么不能為的事情,便是他們知道,也不能指責你什么。不知道我們陳家做了什么孽,你母親早逝,你又遭此為難,你那父親待你,竟不像是父子,反倒像是仇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