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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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若蘭將點心放回背簍里,岔開道:“你喜歡哪一支荷花,我給你摘了來?!?/br> 黛玉臉上沒有一點因狗剩拒絕而產(chǎn)生的失落,笑道:“等回去的時候摘幾張碧青的荷葉即可,那菡萏就叫它們依舊長于塘里結(jié)蓮蓬,掐了回去當(dāng)天就凋零了,十分可惜?!?/br> 衛(wèi)若蘭莞爾道:“如今你也知可惜二字了。” 黛玉橫他一眼,道:“我何嘗浪費過什么?小時候不懂,我在外祖母家里又不能做主,他們做什么我便受什么,日日一桌子美酒佳肴吃不完或扔或倒,不覺有甚不妥,現(xiàn)今從深宅大院里走出來,見識過民生疾苦,吃不上飯的餓死的竟是無數(shù),若再繼續(xù)作踐綾羅、浪費膏腴,就是天大的罪過了。家里花兒朵兒倒罷了,掐了它們做胭脂花粉是物盡其用,這荷花掐了就賞那么一會子,反少結(jié)一個蓮蓬,咱們自然不在意一個蓮蓬,但對于佃農(nóng)而言卻不是?!?/br> 她深知本地各樣?xùn)|西的價格,因此地非南非北,很有些土地又頗貧瘠,所以藕和蓮子的價格遠(yuǎn)較江南為貴,菱角等更是稀缺之物。 衛(wèi)若蘭扶著她沿著塘邊走,道:“你越發(fā)有大家主母的氣派了。” “你不覺得我小氣便是大善。”黛玉蹲在塘邊,塘內(nèi)荷葉擠擠挨挨,伸手可觸,幾乎難見波光粼粼,她拿手指點了點荷葉,上面的水珠滑落到水里,旋即無蹤。 衛(wèi)若蘭陪她一起,笑道:“何謂小氣?此不過節(jié)儉罷了,以盡其心,不愧于人。況且只對咱們自己,又未曾對外人吝嗇。難道任由‘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的景象發(fā)生在跟前才是大方不成?世間之事,原就是從小處留心,才能成就大事?!?/br> 黛玉展眉一笑,因四面無人,解下臉上布巾透氣,道:“今兒聽到那孩子的話,我心里有一個主意,就不知成不成?!?/br> 衛(wèi)若蘭問她是什么主意,她便道:“在村里設(shè)一私塾,教導(dǎo)孩子們認(rèn)字,知道些禮義?!?/br> 衛(wèi)若蘭一怔,沒想到黛玉竟會想到這個,又聽黛玉說道:“咱們家廚房里有一個李娘子饅頭做得好,面也揉得筋道,我就愛吃她做的饅頭和面條,她好容易活下來的一個兒子就是因不識字叫做中人的一個親戚哄著在賣身契上按了指模。原是李娘子之夫重病,她那兒子是去向親戚借錢的,聽那親戚說是借據(jù),誰承想竟是賣身契,且是死契,自此生死皆不由自己,李娘子之夫氣得一命嗚呼,李娘子也大病一場。夫死子賣身,李娘子無親無眷,險些又被族里賣了,恰巧我派人去村里雇用干凈爽利的婆子做飯,才沒讓她被賣,又雇了她做活,她怕回家后被賣,索性自賣自身,做了咱家的下人,極勤快爽利的一個人。今日聽孩子說讀不起書,心里想到李娘子的家事,古人都用沙土為盆,樹枝為筆,他們?nèi)绾尾荒埽空垈€先生教導(dǎo)他們認(rèn)字,既免了再被哄騙之苦,又能通背些書籍知道些禮義廉恥,豈不是兩全其美?” 衛(wèi)若蘭沉吟道:“你的心自然是好的,識字反是小事,令其開智、明理、守法、知德才是大善心,那日百姓受調(diào)唆來要錢糧,其愚可見一斑,只是卻不能由你我出面而為之?!?/br> 黛玉笑道:“我知道,總不能讓百姓只知你我的好處,而不知圣人英明。我是這么打算的,請先生的使費都由咱們家出,名義上就說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意思,讓他們感念陛下的隆恩盛德,教化萬民的也是陛下,不是咱們?!?/br> 衛(wèi)若蘭道:“大善。等年下莊頭送租子來再吩咐下去,令莊頭料理,在此之前,我先給陛下上一道折子說明此事,若能得陛下口諭更好,更加名正言順。” 黛玉亦覺有理,決斷已下,便扶著他肩膀起身,因覺腿麻,身形一晃,幾欲跌倒。 衛(wèi)若蘭同時站起,伸手?jǐn)堊?,等她站穩(wěn),復(fù)又蹲下替她揉了揉腿腳,聽她說不麻了,才與她攜手往前,幾個藕塘都逛了,挑選鮮翠的荷葉摘下。 衛(wèi)若蘭腳尖在荷葉上一點,在荷葉上如履平地,他摘取荷葉的時候,背簍放在塘邊,黛玉從里面拿出一段青碧的竹筒喝水,出門時灌的滾水,此時猶覺溫?zé)?,又帶一股竹?jié)的清香,那竹筒上面雕刻著鴛鴦臥蓮的花樣,尤其是借竹筒皮翠而雕的荷葉簡直是活靈活現(xiàn)。 黛玉喝了幾口水,衛(wèi)若蘭摘了二十來張荷葉回來,將荷葉卷起,放進(jìn)背簍,才收拾好,黛玉手里的竹筒已送到嘴邊,就著她的手將竹筒內(nèi)的水一口氣喝完。 收拾完,夫妻方往回走。 衛(wèi)若蘭東張西望一回,忽而笑道:“我說怎么遇到老漢和狗剩都覺得咱們不像是尋常的農(nóng)人,說是莊子里出來他們的就信了,你瞧瞧地里正干活的和路上來往的那些,哪有一個穿新衣出門?都是破破爛爛打著補丁。” 黛玉轉(zhuǎn)過身,定睛一看,所有農(nóng)人皆身穿破衣爛衫,或是滿身污泥,或是滿身汗?jié)n,反觀自己自己夫婦穿戴的又新又干凈,不禁笑道:“這么說,咱們竟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了?!?/br> 衛(wèi)若蘭安慰道:“只需他們想不到咱們真正的身份即可,咱們不過是出來游玩的?!?/br> 黛玉微微頷首,忽然問道:“我想起一件疑問來,按你說的,素日在平安州地界四處搶劫的匪徒多是章曠手下統(tǒng)率的那些,難道就沒有當(dāng)?shù)孛癖娙兆悠D難跟著落草為寇的?這些假冒匪徒之名實為私兵的都料理了,各處可有不是章曠手下的盜匪?” 衛(wèi)若蘭失笑,道:“自然有,不然陛下封我做節(jié)度使做什么?雖然大頭匪患已除,但是仍有小股匪徒出沒,兼我斬殺匪首時未必十分嚴(yán)密,也有漏網(wǎng)之魚,本地四五個州城尚未十分平定,少說也得一二年才能徹底安寧下來。因此,我每日都派將士成群結(jié)隊地巡邏,一則作為素日cao練的法子,訓(xùn)練他們的腳程,二則就是為防那些漏網(wǎng)之魚再有動作,掠奪民眾?!?/br> 聽到這里,黛玉站住腳,道:“依你這么說,其實本地治安仍亂,可是你們怎么說平定了匪患呢?怪道你仍舊讓那一千個將士駐扎在咱們莊子的周圍,想來是怕那些漏網(wǎng)之魚恨你壞了他們的大事,或是卷土重來、或是報仇雪恨?!?/br> 衛(wèi)若蘭笑道:“我早先管著平安州大營,除了章曠手下那些,余者早已蕩平,故而平安州地界的確匪患已除,但是周圍幾個州城的兵力是今年才接手,他們那里仍有隱憂?!?/br> 黛玉道:“我明白了,你身負(fù)的要務(wù)就是讓連同平安州在內(nèi)的五個州城百姓安居樂業(yè)?!?/br> 衛(wèi)若蘭莞爾道:“我主要掌管軍事,暫管財政,又有監(jiān)察下面之責(zé),其余如何治理、如何調(diào)解、如何興修水利等都是文官的職務(wù),幸喜多系陛下派來的能人,自有本事。” 黛玉道:“唯愿本地百姓早早安居樂業(yè),那樣才是盛世太平。” 衛(wèi)若蘭想了想,道:“蕩平邊疆之侵,掃清內(nèi)中之亂,人人有食可吃,有衣可穿,再像你說的略識幾個字明理懂事,達(dá)到這樣談何容易?!?/br> 黛玉一嘆,忽見先前回答他們問題的童兒狗剩,此時正蹲在路邊溝渠邊和幾個差不多年紀(jì)的孩童和泥捏東西,站住腳瞧了幾眼,那狗剩眉飛色舞地道:“節(jié)度使大人莊子里出來的人可好了,給我糕點我沒要?!?/br> 不知哪個孩子說他笨,他便梗著脖子道:“怎么是我笨?我媽說我最聰明不過的了,不認(rèn)識的人給東西,萬萬不能要,哪怕很好吃。再說,我又不是跟你說這個,節(jié)度使大人家的人就跟仙人似的,我一眼就覺得和咱們不一樣,像雪花一樣白,聲音就好像仙樂。節(jié)度使大人家的下人尚且如此,不知道節(jié)度使大人是何等威武,縣主大人是不是也跟神仙似的?!?/br> 衛(wèi)若蘭耳聰目明,遠(yuǎn)遠(yuǎn)聽到他們的對話,然后復(fù)述給黛玉聽,笑道:“那孩子滿嘴里都在夸你,果然咱們扮的農(nóng)夫農(nóng)婦不像,這不就叫他在別人跟前說破了?!辈贿^他們打著下人的旗號而來,料想誰都想不到自己夫婦乃是正主兒。 黛玉不禁一笑,道:“也夸你了。狗剩倒是個伶俐孩子,在咱們跟前時也是談吐有致,若能好好讀書,說不定將來是個能人。明兒在村里辦私塾,必定得叫他去上學(xué)。” 衛(wèi)若蘭贊同道:“不收束脩便教其認(rèn)字,時機(jī)選在冬藏之時不耽誤農(nóng)事,料想人人愿意?!?/br> 黛玉點頭,又說道:“你背簍里裝了好幾包點心,原是劉嬤嬤怕咱們出來餓著了,如今我們回去,不如送給那些孩子們吃罷,拿回去終究沒趣。” 衛(wèi)若蘭依言走到群童跟前,見狗剩蹲在地上,抬頭呆呆地看著自己,笑將背簍取下,拿出那幾包點心,道:“我們這就回去了,背著東西只覺得十分重,狗剩,你們替我們解決了如何?不然路上覺得累怕就要扔了。” 一聽好吃的點心竟因累要扔了,眾童兒便推狗剩,狗剩猶豫片刻,道:“多少人吃不上呢,只有縣城和州城里才賣點心,扔了豈不可惜?” 衛(wèi)若蘭笑道:“所以想請你們替我們解決,我們得了輕便,也謝你先前的幫忙?!?/br> 衛(wèi)家廚房里有專做點心的廚子,做的點心不僅精致,而且油紙包不住其香,早透出來叫幾個童兒聞到,垂涎欲滴,紛紛給狗剩使眼色。 狗剩瞅著站在一旁的黛玉,再看衛(wèi)若蘭,猶猶豫豫地道:“那我便收了?只是兄弟們都在,點心不能給我一個人,我們有六個人呢,分得不公道反而生事。大爺若真心想給,就由大爺分給我們罷,這樣才不會惹來事端?!?/br> 衛(wèi)若蘭重新打量這個孩子,越發(fā)贊同黛玉的說法,看了手里的點心,一共四包,每包四塊,便道:“每人兩塊,先去十二,下剩一包單給你做謝禮,如何?” 狗剩眼睛瞪得溜圓,道:“這樣我豈不是一個人得了六塊點心?” 衛(wèi)若蘭笑道:“一則你先前來傳話,又回答了我們的問題,二則若沒有你,他們連一塊點心都吃不上,這一包點心原是你應(yīng)得的,便是旁人不滿,也該服氣。” 幾個童兒點頭都說是,狗剩不在,他們連味兒都嘗不到,都催促狗剩答應(yīng),他們不會眼紅狗剩得的比自己多。狗剩經(jīng)不起再三催促,答應(yīng)了下來,伸手去接點心之前,忙將兩只泥手伸到溝渠水里洗干凈,隨便往褲子上蹭了蹭,其他人亦如此。 衛(wèi)若蘭將點心分給他們,狗剩卻對眾人道:“沒打開的那一包點心我拿回去給祖母和爹媽吃,我知道你們也舍不得自己吃,所以我得的這兩塊分六份兒,咱們一人一份先嘗嘗味兒?!?/br> 五個童兒歡呼雀躍,十分服氣,跟著狗剩向衛(wèi)若蘭和黛玉道謝后才分吃點心。 衛(wèi)若蘭重新背上背簍,走到黛玉身邊告訴她,黛玉笑道:“聽你這么說,越發(fā)覺得狗剩這孩子不錯,有孝心、又公道,而且連自己拿得多的后果都考慮到了?!?/br> 次日衛(wèi)若蘭去營地,黛玉聽說狗剩的父母送蓮藕過來,命人將狗剩娘叫到跟前,著實夸贊了狗剩一番,她沒說昨日是自己和衛(wèi)若蘭二人出行,只說派出去摘荷葉的人回來說起狗剩所為,亦覺極好,命賞一匹麻布和兩盤點心道:“回去好生教養(yǎng)孩子。” 黛玉深知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的道理,怕狗剩父母得的東西太多反而容易惹出事端,故只給麻布一匹,給狗剩做衣服,點心也是賞給狗剩的。 狗剩娘喜出望外,忙磕頭謝恩。 自從黛玉住在莊子里,惠及本村百姓無數(shù),狗剩家的兩口子是侍弄藕塘的一把好手,才被選中照料藕塘,長久免租。 黛玉問狗剩有大名沒有,狗剩娘心中一動,忙道:“并沒有,戶籍上的名字就是狗剩,村里除了里長,便沒有人識字,識字的人取個文雅好聽的大名,不識字的如我們這些名字都是混亂叫著罷了,能取大名的才有幾個?!?/br> 黛玉道:“我給狗剩起個大名如何?” 狗剩娘喜道:“若能得縣主大人親自賜名,那便是我們狗剩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也叫他沾沾節(jié)度使大人和縣主大人的貴氣。” 黛玉笑道:“你們家姓李,狗剩就叫李謙罷。滿招損,謙受益。那孩子你們教得很好,伶俐剔透,行事有分寸,想得也周全,日后你們也如此悉心地教導(dǎo),不可因我給他起個大名就驕矜起來,那樣就是我的不是了?!?/br> 狗剩娘念了幾遍,感恩戴德地去了。 不說得了大名后狗剩一家是如何歡喜,卻說匪患剛除,尚未安定幾日,便有沿海的州城來報說倭寇作亂,糟蹋了幾處生民,他們搶光即走,竟和平安州匪患一般無異,難以剿滅。 長泰帝深恨倭寇,奈何章曠在任時,并不用心,以至于倭寇肆無忌憚。 這州城也在衛(wèi)若蘭麾下,距離平安州約有三四日的路程,乃靠海邊,衛(wèi)若蘭得知此信后十分憤怒,當(dāng)即調(diào)遣兵馬,留下副將駐守平安州,又派官居五品的柳湘蓮去別的州府剿殺小股盜匪,也給黛玉留了人手,自己率兵前往沿海的州城。 他這一去不知幾時方回,黛玉未免悶悶的,吟詩作畫也都沒有精神,這日在心里盤算著衛(wèi)若蘭的行程應(yīng)該抵達(dá)目的地了,他們的腳程自然比常人前往快些。 正想到此處,雪雁拿著帖子和禮單進(jìn)來,道:“姑娘,回鄉(xiāng)丁憂的葛家送了帖子和禮物過來。我問了一問,原來是史大姑娘嫁過去的那個葛家,葛大人丁憂,今日方到平安州,他們家竟是平安州人氏,祖籍就是咱們這莊子所在的縣城?!?/br> 第122章 聽了雪雁的話,黛玉倒是沒感到詫異,早在京城時她就知道葛家的原籍,接在手里先看拜帖,原來是葛輝之妻派遣長媳劉氏、次媳許氏和三媳史氏明日來拜見的帖子,無論黛玉應(yīng)與不應(yīng),都得回帖告知對方。 黛玉想起葛輝的老父去世雖未周年,但孫輩服的是大功,至今都已滿服,故劉氏、許氏和史湘云都可出門應(yīng)酬走動,家中只葛輝及其妻守孝滿三年方能如此。平安州一帶以衛(wèi)若蘭為首,便不講夫榮妻貴,黛玉亦是諸誥命之首,何況衛(wèi)若蘭給黛玉掙了比縣主品級更高的鳳冠霞帔,葛家既回家鄉(xiāng),自當(dāng)遣人來送禮請安。 再看禮單,竟是不輕,乃是:“上用妝緞十二匹,上用蟒緞十二匹,上用素緞十二匹,上用金花緞十二匹,上用蟬翼紗十二匹,上用軟煙羅十二匹,官用各色綢緞絹綾紗羅二十四匹,蘇州繡畫十二幅。” 黛玉看罷,親筆回了帖子,遞給雪雁,道:“用上等封兒賞賜來送禮的人?!背烈髌蹋幻婷藢|西收進(jìn)內(nèi)庫等閑了再看,一面命人預(yù)備尺頭錁子等物。 雖不知葛家是否和甄家賈家相同,但是有備無患,畢竟湘云嫁進(jìn)葛家,自有大家規(guī)矩。 等了半日,書看了兩卷,不見葛家打發(fā)婆子過來請安,黛玉微一凝思就明白了,湘云是葛輝幼子媳婦,上有葛老太太和葛夫人,平輩又有兩位嫂嫂,自然不用湘云管家理事。 紫鵑道:“姑娘洗手用飯罷。原想咱們和史大姑娘再難見面了,不曾料到這才一二年,就在平安州相會了,不知道史大姑娘和翠縷現(xiàn)今如何了?!彼m是黛玉之婢,但黛玉初次進(jìn)京后史湘云再來賈家時都在黛玉房中歇息,也曾服侍過史湘云,和翠縷甚好。 黛玉道:“葛家從前在京城里做過幾年官,皇后娘娘說他家人倒厚道,外放這么些年是不是仍如從前,誰都不知道。明兒來了就見到了。” 一面說,一面放下書,不叫小丫頭跪下,只命將銅盆放在盆架子上,彎腰凈手洗臉。 收拾好后,黛玉走到外間飯桌前坐下,衛(wèi)若蘭不在家,廚房按她的吩咐做了一葷一素一湯一飯送來,每樣都放在小小巧巧的碗碟中,盛放湯菜的碗碟皆如拳頭大小,十分精致。 查看民生疾苦回來后,黛玉并沒有嚴(yán)苛地命令家中下人皆隨著自己和衛(wèi)若蘭一般以儉省為要,十分縮減下人的用度,只在廚房因她每次用飯都命他們做小小一份而感到疑惑時,吩咐謝管家?guī)е麄兒图抑袑Υ艘灿X得好奇的一些下人去田間村中逛一回,親眼目睹百姓之辛勞以及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之景,家來后自便。 雖偶有一些下人養(yǎng)成了奢靡的脾氣,依然故我,但卻有七八成的人都效仿衛(wèi)若蘭和黛玉夫妻,按照自己的食量向廚房要飯菜,丫鬟們多隨黛玉用小巧碗碟,量夠飽足不剩。 黛玉亦未懲罰依舊奢靡者,卻獎賞儉省者每月一百錢。 黛玉寂然用畢,飯菜皆去其七,漱完口,她便吩咐雪雁道:“一會子告訴廚房,晚上不必做這么些,一湯一飯即可,明兒來客按待客的席面做,等客人不在了再按從前。” 雪雁笑嘻嘻地應(yīng)了一聲,服侍黛玉收拾好,方和紫鵑等人下去用飯。 次日一早,劉氏、許氏和史氏湘云妯娌三個如約而至,黛玉在正廳前臺階下相迎,劉氏和許氏受寵若驚,連稱不敢,忙攜湘云一齊行禮。黛玉含笑扶起劉氏,道:“既是親戚,便不必如此多禮,外面熱,快隨我進(jìn)屋?!?/br> 進(jìn)廳后分賓主落座,黛玉命人上好茶,暗中打量湘云,見她服色鮮明,花飾精致,竟勝從前,眉宇間亦無愁苦,爽朗一如昔日,便知她婚后安泰。 她打量湘云時,湘云亦在心中品度黛玉。 看黛玉雖然身處陋室,但神色坦然,氣度從容,一二年不見,竟似勝過寶釵之美,若是此時再和寶釵并肩而立,勢必?zé)o人敢說寶釵氣度不如,模樣為上。 黛玉不好先和湘云說話,便問劉氏道:“府上幾時過來的?” 劉氏約莫三十三四歲的年紀(jì),體態(tài)豐滿,圓臉白皙,眉梢眼角透著一團(tuán)和氣,笑容可掬地回答道:“昨兒才到祖居。老太太和太太說原該親自拜見縣主的,不想老太爺仙逝后,老太太三五日地不好,太太又未滿服,只得先打發(fā)我們來給縣主請安。” 黛玉忙笑道:“都是親戚,哪里就客氣如此了?該我這個晚輩去瞧老太君才是。那年在京城中和史大meimei一別,這些年沒見,不想今日竟得相會。” 劉氏笑道:“想著三弟妹和縣主的情分,今兒她也來了?!?/br> 黛玉聽了,方問湘云別來之事。 湘云笑嘻嘻地道:“我一切都好呢。老祖宗、太太和兩位嫂嫂都是再好不過的人,又體貼又大方,又不愛拘著我,素日里容著我大說大笑的,并不拘束?!?/br> 劉氏笑道:“三弟妹性子好,人又伶俐,天真無邪,心無塵埃,不像我們家的女孩兒扭扭捏捏,老太太極愛她,每常叫到跟前一起頑樂,總說笑得痛快。原本娘兒兩個約好入冬堆雪人烤鹿rou賞梅花,不想老太爺忽然沒了,竟未叫我們瞧見是何等美景?!?/br> 說到老太爺仙逝,劉氏臉上的笑容斂起,微露悲傷之色,想起公公耽擱三年,三年后起復(fù)不知如何,劉氏臉上的悲色愈加濃重。 黛玉解勸一回,道:“逝者已矣,多說無益,竟是節(jié)哀罷?!?/br> 話題一轉(zhuǎn),說起湘云,不提湘云昔日出格之事,只說道:“我這meimei和我一樣,都沒有了爹娘,到了府上,才是自己的家,也是府上厚道,使得她的性情一如在閨閣之時?!?/br> 劉氏轉(zhuǎn)悲為喜,笑道:“我們一家上下都喜歡三弟妹,料想只有好人家才養(yǎng)得出她這樣的性情為人。雖然我們是平安州人氏,但是離家這么些年,我們妯娌都不曾回來過,當(dāng)?shù)鼐箾]一個個認(rèn)識的人家,只她和縣主姊妹情深,縣主不嫌棄,就叫她常來陪縣主說話解悶?!?/br> 黛玉目光流轉(zhuǎn),已明其理,道:“外子出門去了,我不住在州城,難免寂寞,史大meimei愿意過來,我自然掃榻以待。” 湘云聽了卻是嘻嘻一笑。 她們妯娌三人在衛(wèi)家用過酒席,陪黛玉說一回話,打聽到平安州諸般消息,方告辭回家。自始至終,湘云都不曾和黛玉單獨說話。 送走她們,紫鵑一面給黛玉卸下頭上的首飾,一面悄悄抱怨道:“姑娘果然不能和史大姑奶奶常來往,單憑史大姑奶奶出京前姑娘給她的那些子消息,她也不該如此。難道她來了咱們家,還得姑娘上趕著找她私下說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