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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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王爺接到后,當(dāng)著議和諸臣之面,將手中軍務(wù)權(quán)柄悉數(shù)轉(zhuǎn)交給覃副將,輕車簡從地離開西海沿子,如今十一月下旬,將將抵達長安城,連家門都沒入,先進宮請罪。 長泰帝擱下得到的消息,凝目看去,只見南安王霍炯風(fēng)塵滿面,十分瘦削憔悴。 其實霍炯身上早沒了王爵,遠不如北靜王水溶,旁人稱呼他不過是尊稱罷了,長泰帝對此并不在意,一是他不愿落一個刻薄寡恩的名聲,二則也因南安太妃尚在世,南安王府不算逾制,也沒做過十分過分之事,所以長泰帝才容下了。 長泰帝愛民如子,最難容者便是甄家章家這些倚仗權(quán)勢為非作歹的人家。 進了大明宮,霍炯納頭跪拜,痛哭流涕,字字句句皆是悔恨,長泰帝嘆道:“你年輕,又未將利器放在心里,難免莽撞輕敵,只是想到那么些將士隨你敗仗而喪命,朕心甚痛。” 霍炯含淚道:“皆是罪臣之過,罪臣愿傾闔府之財力撫恤馬革裹尸的將士?!?/br> 長泰帝心中一動,覺察出他確有悔過之心,亦頗有撫恤之誠,忖度片刻,便道:“你可知此役因你輕敵之故傷亡多少將士?” 霍炯道:“傷者一萬四千五百二十六人,亡者五千七百二十三人?!?/br> 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道:“據(jù)罪臣查探所知,傷者中重傷者二千五百二十一人,不能繼續(xù)效力軍前者共計七百八十二人,輕傷者一萬二千零五人,罪臣來時皆已痊愈?!?/br> 長泰帝一聽,和自己得的數(shù)目十分符合,心里一寬,道:“既然你知道數(shù)目,如何撫恤?按朝廷之律例,亡者眷屬須得一百兩方可慰其喪親之痛,重傷者可得八十兩,乃因重傷者或是退伍,或是日后難以謀生,輕傷者雖無撫恤金發(fā)至眷屬,但療傷等事皆由軍中料理?!?/br> 霍炯懇切地道:“因罪臣之過所致,亡者和重傷者的撫恤之金皆由罪臣一力承擔(dān),年前年后罪臣折變祖上所得之物,籌措銀兩,等到開春,罪臣親自送往各處,以示悔過之心?!?/br> 長泰帝道:“你有此心甚好,然你罪過沉重,朕亦難寬恕于你。” 霍炯聽出長泰帝口風(fēng)略松,心中一喜,口內(nèi)忙回道:“罪臣亦知己過深重,不敢求陛下寬恕,因此,但憑陛下懲處,削爵罷職皆是應(yīng)得?!?/br> 長泰帝話題一轉(zhuǎn),問及使臣商談得如何了。 霍炯答道:“罪臣啟程回京時,陳麒陳大學(xué)士和徐杰徐都御史已經(jīng)借覃副將和馮將軍俘虜?shù)淖ν輫F族將領(lǐng)和爪洼國使臣交涉了兩回,咬定讓爪洼國以財帛贖人,貴者上萬兩,賤者百十兩,不贖的話就勒令這些俘虜為本地開荒種地,爪洼國已應(yīng)允,準備贖人。至于對我朝永世稱臣并賠上百萬金、此后年年進貢數(shù)十萬等事,爪洼國不肯,尚在交鋒之中?!?/br> 長泰帝派去的重臣不是別人,一是多年的心腹陳麒,他掌管所有錢糧,巴不得從爪洼國弄回財物好填充國庫,二是都察院都御使徐杰,口才最佳。 臨走前,長泰帝秘令二人勢必不給爪洼國恢復(fù)元氣的機會。 覃副將和馮將軍仍舊駐守當(dāng)?shù)?,手里持有火藥利器,自為爪洼國所忌憚,若是爪洼國不肯俯首稱臣,便以此威脅,威脅不得,攻打至其都城,俘獲其王公,看他們從是不從! 長泰帝想著內(nèi)亂未平,許多地方民不聊生,雖然持有攻城殺敵的炸藥大炮等,卻無征戰(zhàn)四海的野心,他覺得有傷天和,畢竟一將功成萬骨枯,勝仗也皆是血淚鑄就。但是,被人如此欺到頭上,怎能不怒?怒極之下,便該打得他們再無翻身之地,以儆效尤。 聽了霍炯的言語,長泰帝眼里閃過一抹凌厲,冷笑道:“朕知道了,料想過些日子就有消息傳來。卿家從千里之外返京,先下去歇息罷。” 霍炯遵旨,低頭告退。 出了大明宮,霍炯回頭看一眼,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幸而當(dāng)今圣人賞罰分明,雖不如先帝厚待老臣,但老臣無辜他亦重用,自己該受此罰,以免日后清算。 卻說霍炯退出去后,長泰帝拿起陳麒和徐杰的折子,果然如霍炯所言,贖身一事爪洼國不得不應(yīng),乃因其中有一位就是爪洼國的王子,身份十分貴重。但是,別的條件他們卻不肯松口,只答應(yīng)此后年年進貢十萬兩銀子,一萬兩金子,唯獨不肯割地賠款,也不愿受本朝之冊封而稱臣,因此覃副將和馮將軍都已整裝待發(fā)。 長泰帝批了折子,復(fù)又擬旨,不理朝中老臣上躥下跳地說此舉有違君子之道,只命人快馬加鞭地送往西海沿子,吩咐陳麒和徐杰里不得松口,又命覃副將在雙方談不攏時直搗黃龍。 至于爪洼國派來求親的使臣,尚未離京,皆命人嚴加看管。 長泰帝早明白爪洼國求親的用意,無非是娶得本朝公主,便是本朝的女婿,好請自己網(wǎng)開一面,奈何那些酸腐不明白,寧可送公主和親,也不想失了泱泱大國的氣度。 隨后,長泰帝又命傳旨,罷黜霍炯身上的職務(wù),令其閉門思過,并罰款五萬兩銀子,用作撫恤,至于爵位倒是留下來了。他所要者乃是南安王府手里的兵權(quán),至于爵位只要南安王府不做傷天害理之事,他樂得留下來以彰顯自己的寬容大度。 西海沿子的兵權(quán)到手,長泰帝心中便了一事,他此時提拔寒門弟子甚多,已有不少勛貴世家流露出些許不滿,自然要將勛貴手里的兵權(quán)悉數(shù)收攏到手才放心。 跪接過圣旨后送走禮部官員,南安王府上下人等齊齊地松了一口氣,感恩戴德,霍靈看著哥哥不禁落淚,南安太妃拉著兒子的手,哭道:“如此反倒是好事一樁,錢沒了是小事,職務(wù)沒了將來再叫子孫掙回來,只要你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自從聽到你戰(zhàn)敗被俘又被救回,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沒一時安穩(wěn),也著實見識了人情冷暖。” 霍靈點頭道:“正是,哥哥不知,消息傳來后,馮家和覃家門前車水馬龍,獨咱家門可羅雀,從前和咱們親親熱熱的此時都托病不出門,這樣看出人心來,倒不失為一件幸事。哥哥先回來了,嫂嫂和侄子們呢?在后面?” 霍炯抹了一把臉,道:“meimei不必可惜,那些遠著我們的日后就不用交心了,淡淡來往即可,沒遠著我們的明兒打發(fā)人送禮致謝,就說咱們家一切安好。至于你嫂嫂和侄子們,一干婦孺行程甚慢,且有不便,我先回京請罪,他們在后面慢慢收拾了行囊,等陳大學(xué)士和徐都御史忙完公務(wù)回京時一同上路,我已經(jīng)拜托過陳大學(xué)士了?!?/br> 南安太妃沉聲道:“如此甚好,陳大學(xué)士重諾,兼途中人多勢眾,我就放心了?!毕氲饺蘸笠患覉F圓,并未家敗人亡,心中暗叫僥幸。 說完,南安太妃打發(fā)霍炯下去更衣沐浴歇息,次日掙扎著起身,一面吩咐人折變古董寶貝等物籌措銀兩,按名單撫恤,雖然旨意中未提霍炯先前說的撫恤之事,但是他們必須說到做到,才利于往后,一面又備禮送往前些日子來探望自己的人家,只說一切安好,尤其是鳳姐處加厚一倍,指明是給賈赦一房,而非榮國府上。 南安王爺雖然沒有實權(quán)在手,但是爵位尚在,舊部亦在,這些舊部總不會因為南安王爺不管軍務(wù)就遠著他,便是將來南安王爺行事,門路依舊寬廣。 此時此刻,見到南安王府未被治罪,長安城中不少人家悔之不及。 鳳姐卻瞧著南安王府送來的東西眉開眼笑,對惜春道:“怎么樣?我說的沒錯罷?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南安王爺輕敵被俘,到底沒犯了謀反大事,所以他們家不至于一敗涂地,依舊比咱們家強些。不說他們今兒送來的東西,東西是小事,咱們又不缺這些,單說這些日子來各處給我送的帖子邀請我吃酒看戲,我就知道他們覺得咱們有情有義,值得來往?!?/br> 才出了國孝,又值年下,兼西海沿子大捷,不日班師回朝,各府里無不擺酒唱戲,極盡熱鬧,邀請鳳姐者不知凡幾,渾然不在意賈家精窮一事,反贊其忠義。 惜春正舉著一把果子逗弄萱哥兒跳起來伸手抓取,聞聲笑道:“嫂子英明,不愧是脂粉隊里的英豪,meimei我甘拜下風(fēng)。南安王府籌措銀兩撫恤傷亡的將士,博得了十分的好名聲,家中有壯丁傷亡于此役的百姓不恨他,連朝中那些老酸腐們都頌其品格?!?/br> 鳳姐道:“這才是厲害人物呢,很該我們效仿一二。不過,管他們呢,南安王府好,咱們更好,明兒我瞧中了誰家做四妹婿,就找南安太妃做媒,料想她沒有不盡心盡力的?!?/br> 惜春不覺紅了臉,道:“你怎么還記著這事?” 鳳姐笑嘻嘻地說道:“怎么不記得?我就是為了這事才不顧咱們府上對南安王府的冷淡帶你和巧姐兒上門去的。這不,南安王府不僅送了東西,還送了帖子,邀我?guī)愫颓山銉喝ベp雪賞梅呢!霍姑娘和林meimei好,這些年沒斷書信,你們年輕姊妹,更該多多來往些?!?/br> 霍靈尚未許配人家,故無封號,旁人仍稱之姑娘,倒是水漣這個月才有了封號,乃是靜佳縣主,霍炯雖無王爵,但其父卻是,將來霍靈少不得也是一個縣主的封號。 黛玉及笄時,霍靈擔(dān)任有司,今感念鳳姐情義,邀她們作客,果然待惜春和巧姐甚好。 因王夫人之命,探春也跟著她們姑嫂母女一起出門應(yīng)酬?;綮`本是聰明人物,年紀和探春相仿,大過惜春,母親抱病時全靠她一人管理府中內(nèi)外諸事,如何不清楚榮國府的種種所為?因此,她對探春便淡淡的,雖不失禮,但亦不親熱。 探春心中明白,原本她就不贊同府中的那些舉動,奈何她是閨閣女兒,府中沒有她說話的余地,只好裝作不知,此時不得霍靈另眼相待,也無埋怨。 既出國孝,又逢年下,不忌宴樂,鳳姐帶惜春四處走動,其意昭然若揭。 探春入宮待選不成,又無豪門求娶,轉(zhuǎn)年便是十七歲了,王夫人有些急躁,想到昔年幾次三番拒絕各家求娶,不好再舔著臉帶她出門,遂托給鳳姐。 鳳姐雖對王夫人不滿,但是上有元春,素日自己甚喜探春的本事,念著她終究是無辜女兒,又蹉跎至今尚未定下婚事,她不同于惜春,原先報名待選過,婚事勢必艱難些,于是也便應(yīng)了王夫人之命,帶著她和惜春同進同出。 如此過了三四個月,西海沿子諸事落定。陳麒和徐杰功行圓滿,押運此次所得的財物和簽訂的盟約等返京,同行的是覃副將和馮將軍馮唐,以及南安王府的一干家眷人等。 爪洼國已被打得怕了,除了傷亡人等,又損失數(shù)百萬銀兩之巨,商討過后,其王猶有求娶之意,二派使臣攜帶大筆財物隨陳麒等人一起長途跋涉,和在京城的使臣會和后又向長泰帝求親。這一回他們倒是沒說要求娶公主,只說求娶漢人女子為妻,愿為人女婿。 長泰帝聽完他們的懇求,正欲一口拒絕,跟前忽有老臣跳出來,乃道:“遙想昔日昭君出塞,漢匈兩家友好和睦,國泰民安。史書有云:‘邊城晏閉,牛馬布野,三世無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意’此乃和平氣象。既然爪洼國愿當(dāng)本朝女婿,陛下何不就答應(yīng)了他們的懇求?自此以后,翁婿親如一家,消除前因,方彰顯我朝隆恩?!?/br> 長泰帝定睛一看,卻是傅全,思及傅全之薄情寡義,以及其子之趨炎附勢,心中暗暗冷笑,目光轉(zhuǎn)向朝中,果有好幾個老臣都認可傅全之語。 長泰帝不怒反笑,道:“依諸位卿家的意思,朕竟是該答應(yīng)爪洼國之求了?” 昭君出塞時漢弱而匈奴強,邊塞雖得幾年安寧,卻又哪里有長久和平?堂堂男兒竟靠一女子維持兩國和睦友好,也算無能。 不料,眾老臣無不點頭稱是,待聽到長泰帝緩緩地道:“朕膝下雖有公主適齡,奈何她們最長者不過十五歲,自小嬌生慣養(yǎng),難涉千山萬水,朕亦不舍她們遠嫁異國他鄉(xiāng),諸位卿家提起昭君出塞,不知哪位卿家為國為民,愿獻千金效仿昭君?” 一番話說將出來,諸位勸諫長泰帝同意和親的老臣頓時啞口無言,他們?yōu)榱嗣暡庞写酥G言,若送上自己的骨rou便有些不樂意了。 有人如此不舍,便也有人在心中揣測獻女和親的好處。 長泰帝見狀,冷冷一笑,原本見諸臣無言以對,打算一口拒絕爪洼國的求親,心中忽然想到一事,微微一動,隨即改口道:“既然諸位卿家都不舍千金遠嫁,就這么作罷,或者等諸位卿家有了人選,朕再同意不遲?!闭Z畢,遂命退朝。 如今已得許多財物,爪洼國又已是附屬之國,且元氣大傷,數(shù)十年內(nèi)不敢興兵,壓根用不著和親。不過,只要不送公主遠嫁,對于和親一事,長泰帝倒也不如上回那般堅決。不答應(yīng)和親可免本朝女兒遠嫁之苦,答應(yīng)和親可令爪洼國下一代繼承人蘊含本朝血脈。將來爪洼國冊封何人繼位,都由本朝做主,賜女和親做王后立其子為王亦是輕而易舉之事。 既然朝中老臣十分贊同,長泰帝心有也有所觸動,不獨本朝血脈綿延爪洼國王族,而且可命和親之人傳播本朝禮儀至爪洼國,或者將玩樂奢靡一道傳入其國,消其志氣,令其永生永世不起反叛之心,亦無反叛之力。因此,長泰帝才有退朝前那一番言語。 若有人自請和親,長泰帝沒有不同意的道理,若是沒有,長泰帝自然不會強求,他本身就不愿意,決定多留使者在京城一段時日,令人帶他們見識京城中的繁華,多習(xí)紈绔之術(shù)。 當(dāng)然,長泰帝本心中不認為和親有效,靠本朝文治武功才是長遠之道。 衛(wèi)若蘭和黛玉得到消息,后者暗恨這些臣子,道:“好好兒的不必送女兒和親原是好事,陛下何等體貼?偏這些人不生些事故來不甘心。不管哪家女兒遠嫁,都是十分傷悲之事。三meimei好容易躲過一劫,這么一來,豈不是又有遠嫁之憂?” 衛(wèi)若蘭尋思片刻,道:“二舅舅極要臉面,哪怕是婉拒別人家的提親和送女待選,都有許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今若獻女和親,勢必傷及名聲,畢竟陛下沒答應(yīng)爪洼國之求。” 黛玉冷笑道:“難說。書稿如何你我不知,但若爹娘不允,三meimei豈會入選遠嫁?” 不出黛玉所料,三五日后,他們夫妻就接到惜春命人飛馬送來的書信,說賈政向當(dāng)今圣人表白忠心,為兩國友好和睦,愿獻女和親。 第125章 說是賈政獻女也不全對,據(jù)惜春信中所言,乃是探春深明大義,自請和親,愿為兩國友好和睦盡心盡力,遂請賈政代為上書。明眼人都清楚若無父母之命,探春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不會生出這樣的念頭。 黛玉執(zhí)信的手一顫,寫滿惜春悲憤之語的信箋子飄落在案上,案上花瓶中的幾枝鮮花恰好凋落,春風(fēng)透窗而入,幾片鮮艷的花瓣兒被吹到在紙上,點點滴滴皆如血。 雪雁侍立一旁,見黛玉神色不同以往,問道:“姑娘,四姑娘信里說了什么?” 黛玉露出一絲苦笑,眉梢眼角既有憤怒之色,也有悲愴之意,拂開紙上的幾瓣殷紅,啞聲道:“四meimei說,三meimei要遠嫁爪洼國了?!甭曇糁幸延锌抟狻?/br> 雪雁心性伶俐,日夜陪伴在黛玉的身邊,熟知京城中的消息,聽到這句話,頓時起了疑心,皺眉道:“好好兒的三姑娘遠嫁爪洼國做什么?是誰的主意?天底下誰不知道當(dāng)今天子圣明,舍不得我朝的女兒們,不肯答允爪洼國的求親。” 紫鵑不禁滴下幾點清淚,道:“必是二舅老爺?shù)囊馑???蓱z三姑娘要強了這么些年,一味奉承著二太太,心里只有老爺太太再無別人,哪知竟得了這樣一個結(jié)果。” 雪雁一呆,吃驚道:“也太無情了,哪里是為父者所為?” 當(dāng)年林如海臨終前,始終不忘用心地教導(dǎo)女兒,又將身后之事安排得妥妥帖帖,為了黛玉不知耗費多少心血精神,與之相比,賈政簡直是枉為人父。 黛玉抿了抿嘴,想起賈政是長輩,跟前站著的人也不是衛(wèi)若蘭,將幾乎出口的言語盡數(shù)咽入腹中,支肘托腮,靜靜地盯著惜春凌亂的字跡。怪道衛(wèi)若蘭說,那些研究紅樓夢的學(xué)者都說賈政的名字諧音“假正”,細想賈政之為人,果然如此。 猶未想完,外面通報說湘云來了,一語未了,湘云已經(jīng)大步走進來,滿臉淚痕,嗚嗚咽咽地道:“林jiejie你聽說了沒有?三jiejie要去爪洼國和親了?!?/br> 湘云來得突然,又未提前下帖子,黛玉不及更衣打扮,只著一身半舊的羅衫綾裙,頭上松松地挽著漆黑油光的家常髻,渾身上下唯有指上戴著一枚金剛石戒指兒,莫說釵環(huán),便是腕鐲都不曾戴,縱使失禮,也得起身迎客,眼里汪著一泓清淚,道:“原來meimei也知道了?!?/br> 說完這句話,清淚滑落,如珠如雨。 得到她的確認,湘云伏在案上痛哭失聲,含糊不清地道:“雖說那年我離了京城不知幾時能回去見二哥哥和姊妹們,但是同處我朝朗朗乾坤之下,早晚有相見的時候,別離之時倒也沒有十分傷悲。況且,如今住在平安州,平安州距離京城又甚近,來回不到半個月,前兒我們太太說等老爺除服,一家子都去京城等起復(fù),打算叫我們先去京城,我正說很快就能和二哥哥他們相聚了,哪里想到三jiejie竟要遠嫁異國他鄉(xiāng)!” 緊接著,她又哭道:“從前年輕不懂事,姊妹間難免拌嘴吵架生嫌隙,胡作非為,如今回想起來悔之不及。我總說三jiejie親近寶jiejie,和我們都淡淡的,心里難免就將三jiejie做的一些事兒記在心里了??墒?,不管有多少不和,驟聞三jiejie的命運,悲慘如斯,那些想法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恨離京前沒有和三jiejie好生賠禮?!?/br> 黛玉心里亦十分酸痛,拭淚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闭l能想到在長泰帝推三阻四不答應(yīng)爪洼國求親的時候,賈政依舊能狠得下心舍出探春?無論探春自請和親的理由如何冠冕堂皇,都掩飾不住他賣女求榮的事實,真真應(yīng)了當(dāng)年惜春的那番話。 湘云痛哭一陣后,好容易才慢慢止住,抬頭看著黛玉,道:“聽說了這件事,我就再忍不得了,來之前催促家里收拾行李,或者趕在三jiejie遠嫁之前見上一面也未可知?!?/br> 黛玉怔了怔,問道:“幾時啟程?走前打發(fā)人說一聲,我備些東西勞煩meimei捎過去?!?/br> 湘云端坐在椅上,想了想才道:“兩三日后罷。老太太和太太知道我掛念姊妹,很是贊同早點兒進京。三四年不在京城,不知道老祖宗和二哥哥他們都如何了。jiejie有什么東西只管交給我,到了京城我就打發(fā)人挨家挨戶地送過去?!?/br> 黛玉贊了葛家老太太和葛太太幾句,道:“也沒多少東西,不過是家常孝心帶過去。meimei回京,見到外祖母他們替我問聲好罷,等我們回京了再去給外祖母請安?!?/br> 湘云自是滿口答應(yīng),方在黛玉處重新洗臉凈手,上了脂粉。 葛家此時打發(fā)兒子兒媳進京,無非是提前替葛輝將來除服起復(fù)等事作打算,各處打點一番,免得除服后就遲了,今日同意湘云過來,也有請衛(wèi)若蘭托京城中親友照應(yīng)這些年輕兒孫們的意思。湘云含羞提了幾句,黛玉戲說京城中有賈史兩家在,不必擔(dān)憂。 湘云一想不錯,衛(wèi)若蘭雖然身居要職,終究不在京城,便是托的親友不盡心也是無可奈何,倒不如賈史兩家聯(lián)絡(luò)有親,也必用心。 三日后啟程,一路風(fēng)雨不消多記。 這日進了神京,略收拾一番,打發(fā)人往各處送過拜禮和帖子,湘云隨夫先去保齡侯府拜見叔叔嬸嬸,后者本對湘云冷了心腸,如今葛輝又丁憂在家,不過作些家常慰問喜樂之態(tài)。 次日一早,在湘云的再三催促下,夫妻二人方往榮國府,給賈母請安。 賈母疼了湘云那么些年,聞得湘云攜夫拜見,不顧病骨支離,掙扎著起身,裹上錦衣繡服,端坐榻上,舉目見葛煦雖然面目普通,人才平常,但美服華冠,氣度沉穩(wěn),對待湘云無一處不體貼,而湘云盛裝艷服,珠圍翠繞,打扮得光彩奪目,與閨閣時不同,心里略有幾許安慰,極口夸贊了幾句,道:“云丫頭年紀小,未免跳脫些,我就怕她做不好媳婦的本職,暗自擔(dān)憂許久,今見姑爺沉穩(wěn)平和,想來鎮(zhèn)得住她,竟是十分放心了?!?/br> 葛煦聽了,卻是十分謙遜,含笑道:“奶奶在家時常說在府上的如意,晚生心中亦感激萬分。老太君盡管放心,家祖母就愛奶奶這樣的性格兒,每日耳提面命地就怕晚生惹奶奶生氣,家里其他人更不會給奶奶一絲兒委屈受?!?/br> 回眸看向湘云時,眸光深處皆是柔情蜜意,湘云低頭一笑。 賈璉在一旁聽完他們的寒暄,含笑上前,說道:“老祖宗,二老爺在榮禧堂設(shè)宴,環(huán)兒和蘭兒作陪,打發(fā)人叫我領(lǐng)妹婿過去?!?/br> 葛煦誠惶誠恐地道:“理當(dāng)晚生拜見兩位老爺才是,哪里當(dāng)?shù)闷鹑绱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