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涵婷一口氣把碗里的豆?jié){喝了，砸了砸嘴，“老太太今天買的這豆?jié){肯定是圖省事兒在街口買的，這味道根本沒有菜市場那家的十分之一嘛?！?/br>
    虞音抿著嘴笑，雖然認(rèn)識不久，但她也看出來了，這是個好吃的人。這附近什么吃的，都能給你扯出個三六九等來。

    她們吃的早餐，平常一般都是房東老太太早上出去晨練時順便給帶回來的，她老人家是看到什么買什么，所以一般她們每天吃的都不一樣。

    吃完早餐，兩個人都要出門去工作。

    老太太之前就說，這附近住的都是幾十年的老街坊老鄰居，她們出門的時候只把門一合，什么事都不會有。她老人家就天天帶著大黃到處轉(zhuǎn)悠，從不擔(dān)心治安。

    到工廠的時候，時間還早，除了吳大爺?shù)鹬鴤€水煙袋坐在門口，虞音沒看見別人。

    “喲，你來這么早啊?！崩先思衣掏陶酒饋恚耙路臉悠泛痛虬鎴D我放桌子上了。料子都是載好的就放在桌子旁邊，輔料也給配了。你自己研究研究，要休息還是要現(xiàn)在開工都隨便。對，左邊的針車都有人用了，你挑窗子邊的吧。”

    虞音走進(jìn)去，拿起樣品仔細(xì)端詳了一陣子。衣服就是市面上常見的冬衣款式，用料是用的毛呢料。

    然后虞音把尺寸要求都看了看。其實大部分衣服的尺碼要求都是差不多的，畢竟衣服型號也就那么幾樣。

    不過這個廠接的單還要更簡單一些，都是做均碼的。衣服顏色也就兩個，大紅色和橘紅色。上手挺簡單，就是料子厚，cao作稍微困難了點。

    弄明白了要求，虞音把地上分筐放的裁好的呢料拖了一筐到窗邊的機(jī)器旁。然后在旁邊先找了塊碎步試了試手感，虞音才開始上手cao作呢料。

    一上手工作起來，虞音的精力就全集中在手上的料子上了。中途陸續(xù)來了幾個工人，她都沒怎么注意。

    第一件衣服差不多花了兩個多小時，才弄好。這個速度比她預(yù)想的要慢很多。

    但是一時半會兒的也沒什么辦法，這具身體畢竟還不適應(yīng)這樣的工作。才做了這么一件衣服，她就開始覺得腰酸了，而且手上沒有繭子，做這些也有些疼。

    仔細(xì)檢查了一遍，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虞音放下手上的成品，坐直身子揉了揉僵硬的腰。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屋子里已經(jīng)坐了十多個人了。

    離虞音最近的一個位置上坐著的是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女孩子，見虞音看她，朝虞音笑了笑，好奇的問：“你不是本地的吧？我以前沒見過你?！?/br>
    “我叫虞音，前兩天剛搬過來，現(xiàn)在住在胡婆婆家里。”虞音說著，又拿了一塊料子出來。

    “我叫李玲，你叫我小鈴鐺就好了?！迸⒂行┝w慕，“你真厲害，居然能自己做整件，我們廠也只有劉姐能做整件。我什么時候能像你這樣就好了?！?/br>
    新手剛開始學(xué)都是跟著流水線走，這其實是在打基礎(chǔ)。虞音笑笑，正準(zhǔn)備開口。

    “李玲你說什么廢話呢？你事情都做好了？干活磨磨蹭蹭，整天就想著偷懶！”

    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中年婦女面色不快，沖著李鈴呵斥。

    整個工廠一下安靜下來了，之前的小聲交談都消失了，只聽見機(jī)器嗡嗡的聲音。

    “劉姐，對不起，是我不好?！崩盍犸@然很畏懼那黑衣的大嬸，見她臉色不好，嚇得連頭也不敢抬了。

    見狀，那大嬸面露一絲滿意，然后斜眼看了虞音幾眼，不滿地哼了一聲。

    虞音心念一轉(zhuǎn)，就明白這大嬸應(yīng)該就是李玲嘴里的劉姐，老太太昨天說的劉翠蘭。這個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種蠻橫不講道理的人。

    李玲和她說話時候明明已經(jīng)把手上的工序都結(jié)束了，正在等下一批。她卻不分青紅皂白就呵斥她。

    再看這女人一個人坐在中間的針車，那一整排就沒有一個人挨著她坐，其他人估計也很難忍受她的脾氣。

    不管什么時候，她果然都不喜歡這樣的人。

    她剛工作的時候，廠里的老員工也像這樣倚仗自己資歷老，就對新來的員工毫無尊重，動輒辱罵。

    但等到她成了廠里的頂梁柱之后，那群人卻開始當(dāng)面對她大加奉承，背后說她閑話。這樣的人實在是讓人鄙夷。

    收回目光專心手里的活兒，虞音一向是不屑理會這種人的。

    全神貫注的工作，一個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不過整整一個上午，虞音也只做好了兩件。這速度比起以前來確實是慢，但對比一開始，卻已經(jīng)快了很多了。

    工廠中午十一點休息，一個小時吃午飯，之后繼續(xù)工作。

    虞音從袋子里拿出今早剛熱過的剩飯，端了凳子準(zhǔn)備和其他人一起到院子里吃午飯。

    走出去的時候，虞音聽到劉翠蘭幸災(zāi)樂禍地和旁邊人譏諷她，“我以為她多厲害呢，也才做了兩件嘛！”

    “那是，這么點本事還敢自己做整件，也不嫌丟臉?！迸赃呌腥烁胶汀?/br>
    虞音停頓了一下，不理她們，直接走到院子另一角。這種酸話說再多也沒什么用，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沒必要和她們計較。

    虞音淡定地吃著飯，不搭理身后那一群女人的閑言碎語。

    李玲忽然搬了凳子坐到虞音旁邊，小聲地提醒她，“你可別跟劉姐置氣，她脾氣不好，還是咱們服裝廠的老師傅，這兒好多人都是她帶出來的?！?/br>
    似乎是怕虞音因為被冷落不開心，她安慰道：“你剛來，和大家都不熟悉，等多相處幾天，熟悉起來就好了。”

    虞音心里明白，這并不是熟不熟悉的問題。

    廠里其他人不僅沒人和她說話，甚至連吃飯都要故意坐在離她遠(yuǎn)一些的地方。并不是因為她們對她有什么惡意，只不過是不想為了一個臨時工得罪老師傅罷了。

    只有李玲這傻姑娘看不清，還跑來和她解釋。

    咽下一口飯，虞音無所謂地說：“這沒什么好說的，各人做好各人的事，不尊重人的人也別指望別人尊重她?！?/br>
    她是來工作的，又不是來交朋友的。這種小事完全不會讓她覺得困擾。

    “總之你小心點別惹到劉姐，讓她有機(jī)會找你撒氣就好了。”李玲小心地左右看看，嘆氣說，“都不知道她在不高興什么，明明老廠長都說了你只在這里做一段時間就走，又不會搶她飯碗。”

    “這純粹就是性格問題而已?！庇菀羰帐昂蔑埡校坏?。

    無關(guān)緊要的人怎沒樣都沒必要理會，任她撒瘋?cè)ズ昧恕?/br>
    或許是漸漸習(xí)慣了，下午的工作要比上午順手多了，到下午五點的時候，她一共做好了六件衣服。

    老廠長檢查了一遍確認(rèn)沒問題，說：“我這里冬衣整件的價是十八，你今天做了六件，一共是一百零八塊。”

    “哦，還是日結(jié)啊。咱們廠什么時候能這樣，我怎么不知道?。俊闭脛⒋涮m提著袋子出來，聽到老廠長說的話，忍不住刺了一句。

    “你要想每天結(jié)錢也行嘛，把保底工資退回來給我，就給你也每天結(jié)錢，行不行？”吳大爺也不和她客氣，直接問。

    虞音和廠子里其他人不一樣，她只做一個多月，吳廠長就不給她保底工錢，純粹是做多少拿多少。

    劉翠蘭臉色一變，小聲罵了幾句，走了。

    虞音笑著接過錢，和老廠長還有李玲道別后，慢慢走回家。

    走在路上，身體雖然很疲憊，但是虞音心里卻充滿了喜悅。這筆錢雖然不多，卻是這幾天以來的第一筆進(jìn)賬。

    而且剛開始身體條件限制了她的速度，等多做上幾天，她動作還能更快，能掙的錢就更多了?；蛟S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把黃老師的錢還請了。

    這是個好的開始，繼續(xù)努力下去，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第6章 禮服

    時間如流水，一轉(zhuǎn)眼就過去了十多天了。

    這些日子里，虞音每天早早就出門，工作到下午五點回來。吃過晚飯就開始學(xué)習(xí)英語。

    經(jīng)過這一段時間的努力，虞音已經(jīng)漸漸提高了做衣服的速度。雖然還是比不上她以前的速度，但是也差不多能夠?qū)⒁惶斓漠a(chǎn)量穩(wěn)定在十件左右了。

    她這幾天攢下來的錢都已經(jīng)快有兩千了。

    另一件讓虞音覺得高興的事情就是，她已經(jīng)學(xué)習(xí)完一本書了。

    雖然好像還沒有感覺到有什么明顯的提高，不過這還是讓虞音增加了一些學(xué)習(xí)的信心。

    但是，也有一個不是很好的消息。

    服裝廠的訂單也開始減少了。至少這兩天，虞音都不用去工廠了，因為昨天已經(jīng)把訂單都完成了。

    好在臨走前老廠長對虞音說，這段時間是做冬裝的旺季，最多再等個兩天，就會有新的訂單。

    多少讓她放心了一點。畢竟要是沒有訂單，就算她速度提高得再快，也沒有用。

    這也是小廠和大廠之間的差別了。大的廠子，一年到頭都基本上有單子做，無非是多少的問題。

    但小廠子，像吳大爺?shù)膹S子，這樣口碑不錯基本有穩(wěn)定顧客的還好。其他的廠子，有單吃半年，沒單子的時候就慘淡了。

    虞音心里正感嘆著，王涵婷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問：“你今天反正沒事兒做，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玩？”

    虞音搖了搖頭，“不了，我準(zhǔn)備今天到書店里去看看，再買幾本書。還有一個月要開學(xué)了，我怕開學(xué)跟不上進(jìn)度?！?/br>
    “你要是實在擔(dān)心，不如去買一套我們學(xué)校英語系的教材，現(xiàn)在先學(xué)著，有不懂的開學(xué)老師講一遍你就懂了呀?！蓖鹾脟@口氣，覺得虞音是把自己逼得緊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學(xué)姐，那你知道我們學(xué)校英語系用的教材是什么嗎？”虞音連忙問道。

    “你去問學(xué)校門口那家書店的老板，他肯定知道?！蓖鹾没卮穑懊磕昴桥掷习宀恢酪M(jìn)多少打著南外名號宣傳的書。”

    “對了，你要記得跟他說你是南外的學(xué)生，讓他給你便宜一點，就說你下次會帶同學(xué)去買書，知道嗎？”王涵婷補(bǔ)充道。

    這是把她當(dāng)成不諳世事的孩子了。虞音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心領(lǐng)了她的好意。

    下午，虞音帶著錢包找到了王涵婷說的那家書店，用她教的辦法便宜了一點買到了書。在老板的推薦下，她還買了一本《牛津?qū)嵱糜⒄Z語法》和《英漢詞典》。

    回家把書拿出來看，虞音才發(fā)現(xiàn)大學(xué)學(xué)的東西果然和高中不是一個難度級別的。生詞太多太難，也只能慢慢背起來了。幸好語法書正好解決了很多之前她不懂的問題。

    南外英語系的教材很多，虞音明白一口吃不成胖子的道理，所以只買了精讀教材和寫作教材。

    整個下午，虞音只看完了一篇精讀課文，她查了所有的生詞，可還有很多不明白的東西。

    看看時間已經(jīng)五點半了，虞音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要到廚房做晚飯去了。

    電飯鍋插電煮著飯，炒了一個蒜苗炒rou，一個生菜，再煮上個番茄蛋花湯。不到二十分鐘，虞音就把飯菜全部弄好了。

    坐著等了幾分鐘，快六點的時候，王涵婷回來了。

    她一進(jìn)門就唉聲嘆氣，一張臉皺得跟苦瓜似得，完全沒有一點平時活潑開朗的樣子。

    “學(xué)姐，你這是怎么了？”虞音一邊把灶臺上的菜端上桌，一邊問道。

    王涵婷悶悶不樂，“我們公司這段時間做了個大單子，老總就說要辦個慶功宴。屁事一堆還要求穿禮服。公司里有個不要臉的小賤人，居然在背后笑話我掏不出錢買禮服，還特意跑過來問我去不去?！?/br>
    “你說我能讓她那么得意嗎？我當(dāng)時立馬就告訴她，我肯定要去，還跟她說我的禮服可是訂做款的不用她擔(dān)心?！蓖鹾每瓷先ビ魫瀴牧耍B她最喜歡的番茄蛋花湯都沒讓她開心一點，“我之打算在網(wǎng)上隨便買件高仿小禮服應(yīng)付一下就好了，現(xiàn)在要這樣，那等到慶功宴那天不是得被她笑死。真是煩死了，早知道就不跟她較勁，直接說不去好了！”

    看著王涵婷煩惱的樣子，虞音猶豫了一會，說道：“學(xué)姐，其實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幫你做一件簡單的小禮服?！?/br>
    以前放假休息的時候，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把家里各種用不上的布二次利用，有一次她就曾經(jīng)用一塊廢窗簾布給虞樂的同學(xué)做過一件表演用的禮服。

    自從她搬過來住，王涵婷就幫了她很多忙，她一直都很感謝她。房東老太太曾經(jīng)提過，王涵婷的家境也不是很好，好像家里有個病人，她每個月打工的錢都要寄回家里。

    虞音明白，王涵婷只是不愿意被公司的人看輕，才想要逞強(qiáng)。但是為了爭一口氣花一大筆錢并不是明智的做法?？梢亲屗痛苏J(rèn)輸，她顯然咽不下這口氣。

    如果能幫得上她的忙，虞音還是希望幫助她的。

    王涵婷一臉驚訝，看了虞音好一會兒，確認(rèn)她不是在開玩笑，“虞音，你真的能做出來？”

    雖然從胡老太太那里知道虞音有個做裁縫的外婆，現(xiàn)在也在服裝廠工作，可是要讓她相信這么小的姑娘就能做晚禮服，她還是有些不太能接受。

    “學(xué)姐，你放心，只是一件小禮服的話，我真的能給你做，就是要問胡婆婆借一下她那個家用縫紉機(jī)?！庇菀艨隙ǖ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