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guī)湍惆言绮头疟淅?，你等會起來了再熱了吃吧。”虞音無奈一笑。但也能理解她。王涵婷的工作屬于基本沒什么空閑時間的，有時候下了班回來了還要開著電腦等。

    難得周六不用上班，她正好睡夠懶覺。

    “行，那你把賬記著，我晚些時候給你。”雖然不是多少錢，但王涵婷還是不愿意占虞音便宜。小姑娘的工廠這段時間接的工越來越少，沒能力幫忙也不能心安理得占別人便宜不是？

    等房東老太太起來，一看院子里干凈地跟拿抹布擦過一樣，驚訝得不行，“虞音啊，你要是沒事情干可以像小王一樣出去玩嘛，你看從你住進(jìn)來，我這院子里就一直都是你在搞衛(wèi)生，我都過意不去了?！?/br>
    虞音有些不好意思，她哪里有胡老太太說得這么好。這其實是她的一個怪毛病，但凡她心里有事兒，不開心或者緊張的時候，就喜歡打掃衛(wèi)生整理東西。

    “您別這么說，我也是順手的，本來也沒多大事?！?/br>
    “好啦好啦，知道你們小孩子臉嫩不要夸?！崩咸Φ靡荒槾葠?，“我聽老吳頭說，你們廠子這段時間都沒訂單。你的學(xué)費湊夠了沒??？”

    虞音愣了一下，馬上說：“夠了的。雖然這段時間沒單子，但是前段時間的單子就很多?！?/br>
    “你也不要不好意思，有困難就說出來?！崩咸珣z愛地看著虞音，“我這里是沒多少錢，但是救急還是可以的。你要是學(xué)費不夠，我這里先給你，等你以后寬裕了再還我。”

    這孩子小小年紀(jì)就一個人在外面打拼，她想想自家差不多大的孫女，還在每天玩電腦打游戲一副小孩樣，就不免心疼虞音。

    “婆婆，真的不用?！崩咸脑捵層菀粞劭粲行┌l(fā)酸，她一臉鄭重地說，“如果真的有困難，我一定會說的?！?/br>
    “好，好。你要是有需要啊，一定跟婆婆說?！焙咸珳睾偷卣f道。

    送走遛狗晨練的老太太，虞音把桌上東西收拾干凈，回屋里看書去了。前幾天她買了一套試卷來做，結(jié)果實在不那么讓人開心。這幾天還是多努力一些吧，離開學(xué)也不遠(yuǎn)了。

    草草吃過午飯，虞音本來準(zhǔn)備出門到市區(qū)一趟。小肚子卻忽然痛了起來。虞音心一沉，有種不妙的預(yù)感。

    去了一趟衛(wèi)生間，確實和她所想的一樣，親戚來了。

    不得已，虞音只好去敲王涵婷的門了。她先前完全就沒想起來這件事，根本一點準(zhǔn)備都沒做。

    王涵婷睡眼惺忪地打開門，聽明白虞音的來意，直接笑噴了，“你怎么那么不走心呢？連這個都能忘！我也是服了你了，你等著，我這就給你找去。”

    “對了，你平時會不會痛經(jīng)??？要止痛藥嗎？”王涵婷在屋里問。

    “這，我也不知道?！庇菀粢荒槍擂?，這個她是真不知道。要不是今天來了，她還真就把這麻煩事忘記了。

    沒一會兒王涵婷出來了。她手里拿了一包衛(wèi)生巾，還拿了一盒紅糖姜茶，遞給虞音，“痛不痛你自己還不知道啊？喏，把這個泡了喝，我一般沒吃冰的喝這個就不痛了。你要是等會兒實在痛，過來找我拿藥?！?/br>
    等虞音從衛(wèi)生間出來，見王涵婷坐在走廊上乘涼，就有些不自在。

    雖然平時嘴上叫著學(xué)姐，但在她心里，王涵婷可比她小得多了。

    “別不好意思了?！蓖鹾靡荒樞σ?，“這事女生之間多正常啊?！崩弦娝桓狈€(wěn)重成熟的樣子，現(xiàn)在急起來才有幾分年輕女孩子的朝氣。

    虞音輕咳一聲，不想再說這事兒，“你這個工作，開學(xué)怎么辦呢？”

    “能怎么辦，不做了唄。本來也就是假期兼職?！蓖鹾檬諗苛随倚Γ?jīng)道，“虞音，我看得出來，你是準(zhǔn)備開學(xué)了去找兼職做的吧？”

    虞音點頭。就算交了學(xué)費，可是她還要生活，衣食住行樣樣都離不開錢。

    “虞音，你聽我一句勸，上學(xué)了就把重心放在學(xué)習(xí)上?！蓖鹾靡荒槕K痛，“我大一的時候就因為天天忙兼職的事情，耽擱了學(xué)習(xí)，掛了兩門課，兼職賺的錢都交了重修費不說，連專業(yè)課老師介紹的好兼職都從此沒我的份了?！?/br>
    “我知道了，肯定不會這樣的?！庇菀魬B(tài)度堅定，“這個機會得來不易，我會好好珍惜的。”如果不是如此離奇的機遇，她完全不可能有這樣的機遇。

    王涵婷欣慰道：“你明白就好。本來你找兼職什么的也只是為了維持你的學(xué)業(yè)。你要是真正學(xué)習(xí)好了，畢業(yè)了總不會少你工作的機會。”

    “尤其是咱們南外，很多專業(yè)課的老師本身在這一行里就門路很廣，你只要給他留下了好印象，不愁沒有好機會?！蓖鹾迷偃嬲]。

    虞音感謝地點頭。王涵婷能把這些她的切身體驗告訴她，是真的在為她考慮。

    “好了，我不耽誤你了，你去忙你的吧。”見虞音聽進(jìn)去了，王涵婷笑著起身，回房間去了。

    今天這些話，換一個人她可能就不會說了。但和虞音住了快一個月，她多少了解她的為人。也大概知道了她的家庭情況。

    她一個高中剛畢業(yè)的女孩子，同齡人都在享受假期瘋玩兒，她卻孤身一人跑到學(xué)校附近來打工。

    再聯(lián)想到她前幾天特意一大早買了香燭紙錢去墓園。王涵婷心中猜測，虞音應(yīng)該是失去父母，并且家里連個能照顧她的長輩也沒有。這有這樣才會讓她在這個年紀(jì)就要背負(fù)這么重的擔(dān)子。

    王涵婷自己家境就不是很好，可她至少還有爸爸mama，跟她一比，虞音這樣的，實在是太讓人憐惜了。

    頂著這么熱的天氣，天天在工廠里一做就是將近十小時，下了班回來，還能那么認(rèn)真地學(xué)習(xí)功課。大熱的天里，空調(diào)都不敢開，就為了省那么一點錢。

    或許她學(xué)習(xí)不夠好，考上南外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但就憑她這份堅持，王涵婷就覺得虞音遲早是能趕上去的。要知道，有些事，不怕你天賦不高，就怕你堅持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dāng)家。虞音雖然年紀(jì)小，卻非常懂事。不僅耐得住吃苦，而且在這么艱苦情況下，還能保持一個平和的心態(tài)，王涵婷心里不免有些佩服。

    換做她，她覺得她不一定能做到虞音這樣。

    虞音以前來例假是不痛的，但這具身體卻完全相反，小肚子一陣接一陣的疼痛，讓她都有些坐不住了。

    她泡了一杯紅糖姜茶，喝下去稍微好過了一點，但還是不太舒服。

    沒辦法，虞音只好躺在床上休息休息。

    她本來是準(zhǔn)備去把學(xué)費存在學(xué)校隨通知書寄來的□□里。

    但是看現(xiàn)在這個情況，只能等明天好一點再出去了。學(xué)校發(fā)的這張銀行，興陽校區(qū)這邊連atm機都沒有，只能到市區(qū)去弄。

    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虞音有些不適應(yīng)這樣什么都不做的空閑。

    她不免在心里自嘲，以前累得受不了的時候，天天就想著什么時候不那么忙了就可以好好休息休息?，F(xiàn)在能休息了，卻又不適應(yīng)了。

    可再想想還有十多天就要開學(xué)了，虞音心里多少有些緊張。

    老實說，面對南外，虞音其實很是心虛。這張通知書，畢竟不是她自己考來的。

    有時候，她總是免不了會想，她真的有資格進(jìn)入南外學(xué)習(xí)嗎？

    好在理智總能壓住自卑，讓虞音明白，自哀自怨全無作用，越是擔(dān)憂越要努力。

    ☆、第9章 收假

    暑假剩下的日子在忙碌中過去，很快就到了開學(xué)前一天。

    虞音早在前幾天就告訴老廠長，今天做完就不來了。雖然老爺子有些惋惜，但也知道虞音快開學(xué)了，什么也沒多說就點頭應(yīng)下了。

    勤勤懇懇工作了一整天，下班時虞音坐得腰都僵了。不過，辛苦也是有回報的，虞音今天的工作量超出了以往任何一天，整整做出了二十件衣服。

    從老廠長手里接過一天的酬勞并和他告別，虞音走了沒幾步，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喊她。

    轉(zhuǎn)身一看，是李玲。

    虞音停下來，等她走到面前，問道：“找我有什么事兒嗎？”

    李玲一邊喘氣，一邊沖虞音笑，“我，我就是聽她們說，你明天不來了，所以……”

    “是的，”虞音點了點頭，語氣歉然，“抱歉，之前忘了告訴你一聲?！彪m然并不是多密切的關(guān)系，但李玲和她也勉強稱得上是朋友。

    “我不是這個意思?！崩盍徇B忙擺手。

    然后一臉不好意思的神情，囁嚅道：“我就是想問問你，你要去什么地方？要是可以的話，我，我想跟你一起去?！?/br>
    虞音一愣，這才想起來，除了老廠長，她并沒有和工廠里的人說過要走的原因。估計廠里其他人都覺得她是準(zhǔn)備跳槽別處了，難怪最后這幾天老是有人在她身邊打轉(zhuǎn)。

    見虞音不開口，以為她不愿意，李玲慌忙說：“要是不方便就算了?！?/br>
    “我并不是要去其他廠?！庇菀粲行┨湫苑牵崧暯忉尩?，“我明天要開學(xué)了?！?/br>
    “啊？”李玲一臉呆滯，半響才驚訝道，“原來你還在上學(xué)呢?！?/br>
    “對不起對不起?！比缓笠荒槹脨赖叵蛴菀舻狼?，“我不知道你是要開學(xué)了，我以為你，你要去其他地方。我正好也不想繼續(xù)留在這了，這才……實在不好意思?！?/br>
    虞音笑了笑，沒點破她的小心思，只是問她：“怎么忽然就不想留在這里了？”

    李玲是本地人，家就在這兒附近，老廠長也一向待員工不錯，留在老廠長這里工作，對于她這樣的本地女孩來說，其實是要比去別處打工更方便一些的。

    李玲沉默了一會兒，有些失落地說：“我哥哥帶女朋友回來了，他們訂好年底結(jié)婚了。爸媽說家里的房子要給哥哥做婚房，我留在家里的話，房子根本不夠住。而且，劉姐她又不喜歡我，我留在廠里，根本什么都學(xué)不到。”

    她想出去闖闖，就算在外面再苦再累，也總比留在家里看父母和哥嫂的臉色要強啊。嫂子總覺得她現(xiàn)在還住在家里，就是想著以后要跟他們分家產(chǎn)，每天見她都沒個好臉色。

    其實，爸媽早說了，家里的東西以后都要留給哥哥，畢竟她是要嫁到別人家的。

    李玲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來歲，父母雙全有家里房有車的，卻早早的就出來打工，想一想也知道她家里指望不上。

    虞音心里嘆息。她知道有些家庭因為重男輕女，所以不讓女孩子上學(xué)，有的甚至很小就讓她們?nèi)ゴ蚬べN補家用。可是男孩女孩不都是自家親生的么？

    到底有些心軟，虞音想了一會兒，說道：“你如果不嫌工資低，只是想學(xué)點兒本事的話，我這里有個地方可以推薦你去?！?/br>
    那是她以前呆過的一個廠，是一個退休了的老師傅自己開的私人廠，老師傅人很好，教導(dǎo)新人很是耐心?？上莻€廠工資不太高，所以后來她就走了。

    李玲一臉驚喜，連連點頭說：“我不在意，只要真能學(xué)到東西，工資低也沒關(guān)系，反正我還有一點積蓄，夠用一段時間了?！?/br>
    像她這樣沒上過學(xué)的人，要是能學(xué)一門本事在身上，以后能養(yǎng)家糊口，也就不用擔(dān)心了。

    虞音把地址詳細(xì)告訴李玲。兩個人閑聊了幾句，虞音就和她告別回家了。

    回到小院的時候，已經(jīng)快十點了，房東老太太和王涵婷都已經(jīng)睡了。

    虞音放輕了動作洗漱，然后回房休息。

    也許是因為八月末的天氣依舊炎熱，虞音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既有些興奮，又不免有幾分緊張。

    起身開燈，虞音坐在椅子上，把桌上擺放整齊的書又整理了幾遍，才稍微覺得舒服了一點。

    又打開抽屜，拿出裝在信封里的錢清點了一遍。很好，加上今天的工錢，她手上剩余的錢已經(jīng)接近五千了。

    而且，學(xué)費已經(jīng)交了，黃老師的錢也已經(jīng)還給她了，剩下這些錢省著用應(yīng)該還能撐上幾個月。

    沒有了學(xué)費的壓力，等到寒假的時候，她就只用去打工攢下學(xué)期的生活費。等一年級的下學(xué)期結(jié)束，學(xué)校就會發(fā)助學(xué)金，學(xué)費的壓力就比這次要小很多。虞音在心中算了一筆賬。

    一切都計劃得好好的，再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了。她要做的事情只有更努力的學(xué)習(xí)。這條和從前生活完全不同軌道的道路，才剛剛開始。

    坐著發(fā)了會兒呆，虞音關(guān)燈上床。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強迫自己入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過去，但早上六點的時候，虞音還是醒了過來。雖然之前王涵婷告訴過她學(xué)校八點才開始報到注冊。

    大概是沒睡夠，虞音感覺頭有些發(fā)暈，洗漱完了才覺得清醒了一些。

    她到廚房把前一天晚上剩下的冷飯熱了熱，作為早飯吃。王涵婷也起來了，她們開學(xué)要晚幾天，這幾天還要去上班。

    “你等會兒再過去吧，現(xiàn)在學(xué)校里還沒人給你辦理注冊手續(xù)呢?！蓖鹾靡贿呎f著，也坐下開始吃早飯。

    “那我等會兒過去好了?！庇菀舴畔驴曜?，“只用把銀｜行卡和通知書帶過去給報到處的老師看看就好了嗎？”

    “對，你要告訴他你不住宿，等他從卡里劃走了學(xué)費，就會給你辦好注冊手續(xù)。之后的話，各個系有自己的安排，反正他們會告訴你該去哪集合的?！?/br>
    虞音點頭表示了解，兩人繼續(xù)吃早餐。

    送走王涵婷，虞音在院子里看了會兒書，等時間差不多了，就拿上東西，帶著滿心的期待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