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來巧言令色的男人這次卻卡了殼，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沒等他“我”出個所以然來，白荼就先發(fā)難了：“你知道那架機甲是余鱷的吧，為什么要撒謊，還攔著我不讓救？”

    他的眼神不算咄咄逼人，反而比平常無理取鬧的模樣要淡上幾分，可就是讓秦書覺得，自己是個正在接受審判的犯人一樣。

    他沉默了一瞬，在白荼綿長的目光中低下頭，算是默認(rèn)了。

    “給我個理由?！?/br>
    “在知道答案之前——”秦書抬頭，目光灼灼的看向白荼，眼神里蘊藏的感情熾熱的像是要把他燙傷。

    “我想先問小殿下，在你心里，到底是余鱷更重要，還是我更重要？”

    白荼下意識的偏開頭，是一個逃避的動作。

    他應(yīng)該像往常一樣用甜言蜜語去哄騙這個男人的，可也許是秦書問這話時認(rèn)真地過了頭，白荼反而不知道該怎么去回答他了。

    秦書低聲笑了笑，“我問得太蠢了?！?/br>
    明明從頭到尾也只是在欺騙這個看起來又蠢又天真的小殿下而已，結(jié)果到了最后，他居然也犯起了傻，還問了這么一個蠢到家的問題。

    秦書跳過了這個話題，回到了一開始白荼提出的問題上。

    他慢慢的解開袖口，將左手疤痕交錯的手腕露了出來，在白荼疑惑的目光中緩緩道：“小殿下應(yīng)該很眼熟吧？”

    “兩年前你在余家后花園發(fā).情.的時候見過?！卑纵庇浀煤芮宄?。

    秦書看著那道rou紅色的痂，笑了笑。

    不僅見過，還舔舐過。他想。

    “但這和余鱷有什么關(guān)系？”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了，”秦書重新扣好袖子，“畢竟，死掉父母的不是余鱷?！?/br>
    他說起這些沉重的話題來，語氣輕快得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我和余家的關(guān)系，想必小殿下也略有耳聞。其實傳言也沒錯，不止在大眾眼中，就算是在叔叔阿姨和余鱷那里，估計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br>
    “什么救了余萬贏所以對遺子心中有愧多加照料啊，都沒錯。我父親是個真正溫柔善良的好人，余萬贏也是個正直的好人，可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br>
    “那個時候，我只是個五六歲的、特別想爸爸的小孩兒，可是我爸爸死了，為了救一個跟他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人?！?/br>
    正如白荼不理解他為什么會恨余鱷一樣，秦書也不理解一個有家庭、有孩子的人為什么要拿命去救別人。

    五六歲的小孩子懂什么，只知道伴隨著父親死訊傳回來的同時，連個完整的尸身都沒有——早就和蟲族同歸于盡，炸成粉末了。

    所有的遺物就只有幾件穿過的舊衣服，連可供緬懷的照片都沒留下。與之伴隨的是無法接受丈夫遇難瀕臨崩潰的母親，那個原本優(yōu)雅迷人的女人，一夜之間就變得瘋瘋癲癲的，拉著小兒子，嘴里念叨著要跟著下去，一家三口團聚。

    “不是我自己劃的，”秦書表情漠然，“在某個雨夜里，mama抓著我，拿著爸爸生前留下來的小刀，要帶著我一起死。”

    一刀又一刀，像每年父親回家在門框上刻下的身高印記。

    具體的過程秦書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只知道很疼，特別特別疼?？伤麙暝涣耍荒芸粗鴱哪赣H手腕上流出來的暗紅色血液和自己的混雜在一起，被雨水沖刷得淡淡的。

    也是因為童年這場遭遇，所以秦書后來只分化成等級最低的Alpha——他身體被弄垮了。

    “他們都說余元帥對故人之子真好，不僅接到家里撫養(yǎng)長大，還安排進(jìn)軍校，當(dāng)官，一輩子順風(fēng)順?biāo)?，風(fēng)光無限?！?/br>
    “但那是用我爸爸的命換回來的，我寧可他最后是個逃兵，也好過死在戰(zhàn)場上。”

    “我當(dāng)然恨余鱷了，說遷怒也好，我倒是挺樂意對調(diào)一下，當(dāng)年讓余萬贏死?！?/br>
    秦書笑了起來：“我想，我應(yīng)該也很樂意讓爸爸把他接到家里撫養(yǎng)成人，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了?！?/br>
    沒有人會愿意。

    “抱歉——”

    “你對我有什么可感到抱歉的呢，你不欠我?！?/br>
    秦書的手指輕輕貼在白荼嘴唇上，柔軟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曖昧的揉捏了幾下。

    “或許我不該把你拖下水的。”

    好像把自己也給玩進(jìn)去了。

    白荼的嘴被他堵著，不好說話，只能垂了垂眼睫，像小蝴蝶似的一眨一眨。

    秦書將這場逢場作戲全都攬在自己一個人頭上，讓白荼難免有些內(nèi)疚。

    其實……是互相利用而已。

    “答應(yīng)我，小殿下?！?/br>
    “嗯？”

    “如果有天我和余鱷是一方必死的局面，不要插手?！?/br>
    白荼沉默了。

    秦書的態(tài)度很明顯，是一定要跟余鱷斗出個你死我活的，按理來說，他對這人有些虧欠，應(yīng)該答應(yīng)下來。

    可主角如果不敵，這個世界的劇情也會跟隨他的死亡徹底崩潰，站在任務(wù)者的立場上，白荼不能夠給秦書肯定的答案。

    選擇權(quán)在白荼手上，可他卻做不出選擇。

    “我不是要你現(xiàn)在就給出答復(fù)，”秦書主動退了一步，“時間還長著呢?！?/br>
    白荼點點頭，正想說些什么，余光一瞥，頓時就定住了，一股涼意從尾椎骨順著脊椎慢慢爬上后背，激起一手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