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最近樂團也沒事，我整天待在家也閑著無聊?！睍r秋意安撫性地拍了拍兒子的手臂，“家里沒糖了，我去樓下的超市買，你帶小璃玩?！?/br>
    廚房里，疏璃一邊擇青菜一邊偷眼覷向季風遲。

    季風遲的手指浸在水中，上面細小的疤痕已經(jīng)消去，依舊是白玉般干凈漂亮的一雙手。

    這雙手，從小被時秋意帶領(lǐng)著按在鋼琴黑白鍵上，可以彈出無數(shù)曲目。時秋意是南城有名的鋼琴師，而季風遲即便不會走上職業(yè)鋼琴演奏者的路，也一直是她的驕傲。

    時秋意……

    察覺出了疏璃的心不在焉，季風遲淡淡出聲：“想說什么？”

    疏璃摘下一片青菜葉子，假裝不經(jīng)意提起：“我看阿姨的臉色好像不太好？”

    季風遲頓了頓，低聲道：“她最近精神不好?！?/br>
    “去過醫(yī)院嗎？”

    季風遲將疏璃擇下的青菜葉放入盆中，“醫(yī)生說是憂思過度，開了一點藥?！?/br>
    疏璃沒有繼續(xù)問那藥有沒有效果，因為季風遲的表情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心疾從來都是世上最難治的病。

    季風遲再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

    時秋意下樓買糖這一趟去得著實有些久，疏璃兩人都準備好了要炒的菜，還坐在沙發(fā)上看了一會兒電視，人還沒回來。

    季風遲坐不住了，剛拿出手機打算撥通號碼，這時公寓的門被推開。

    時秋意笑著舉了舉手里的小罐子，“你們是不是等餓了？我找了一圈才找到豆瓣醬，就回來遲了。”

    疏璃愣住，下意識偏頭看季風遲。

    季風遲卻面色如常，接過那罐豆瓣醬放進廚房臺面，出來時拉起疏璃，說：“媽，疏璃說想去買點零食，我?guī)ィ俊?/br>
    “去吧去吧?！睍r秋意挽起袖子一頭扎進廚房，“剛好回來就可以吃飯了?！?/br>
    疏璃被季風遲一言不發(fā)地牽著走出電梯，然后去超市買食用白砂糖。季風遲低頭仔細看白砂糖的包裝，仍舊是無事發(fā)生的樣子，卻忽然被輕輕拽了一下衣角。

    男生沒有回頭，而是很輕地伸手握住疏璃的手指，指尖冰涼。

    兩個人在超市角落沉默許久，直到疏璃低聲說：“會好的?！?/br>
    季風遲閉了閉眼。

    第77章 小星星（10）

    時秋意的狀態(tài)并沒有像疏璃所說的那般好起來,而是越來越差，越來越反常。

    起初她只是記性變差，偶爾認知紊亂,后來漸漸發(fā)展成為經(jīng)常性的記憶障礙和行為偏差。有一次做飯時由于她沒看好燃氣灶,甚至著起了火。

    等季風遲從學(xué)校趕回家時，時秋意剛在鄰居的幫助下?lián)錅缌嘶穑翌^土臉站在一團烏糟的廚房,茫然又無措地看著他。

    季風遲再一次帶時秋意去醫(yī)院，拿著診斷書靜了很長一段時間，轉(zhuǎn)身面對時秋意的時候卻笑了笑,說沒事。

    沒事。他說，mama，不要怕。

    在醫(yī)院住了兩天后，時秋意回到家。

    再后來的一天，等時秋意再次睡醒睜開眼，季風遲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認不了人了。

    時秋意愣愣地坐在床頭，喊不出季風遲的名字。眼前年輕人露出像是疼痛的神色，她不太明白,但恍惚間覺得自己是該難過的。

    疏璃經(jīng)常會來看望時秋意,也暗示季風遲要留心看好她。

    “我覺得阿姨這個樣子不太適合出門,身邊最好要有人跟著?！笔枇дf這些的時候剛走出時秋意的房間,他靠在門上,微微仰頭看季風遲。

    “嗯?！?/br>
    疏璃遲疑了一下，試探著問：“有沒有想過……把阿姨送去療養(yǎng)院一段時間？”

    季風遲垂下濃密長睫，低聲說：“她會怕?！?/br>
    時秋意的精神狀態(tài)很不穩(wěn)定，好的時候像個正常人，但更多時候是混亂的、沒辦法認人的。

    她從前被保護得太好,導(dǎo)致膽子小，看見除了季風遲外的生人會瑟縮，被嚇到還會哭。就連面對疏璃，她也是在他來過好幾次后才漸漸熟悉，至少不會再那么抗拒與他相處。

    季風遲只能把時秋意帶在身邊。

    疏璃安靜片刻，點點頭。他漫無目的地環(huán)視了周圍一圈，眼睫微顫，再仰頭時只能重復(fù)道：“那……反正，你知道，阿姨這樣是不適合出門的……”

    季風遲問：“疏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疏璃驀地抿唇，沉默下來。

    他看著季風遲的眼睛像覆了一層薄薄的水膜，晃著剔透而破碎的微光，良久，笑了一下。

    他的聲音沙啞，說：“我知道?！?/br>
    我當然知道啊。

    ……

    其實不用疏璃提醒，季風遲已經(jīng)足夠萬分小心地看護時秋意。

    高一高二就快開學(xué)，高三總復(fù)習的進度也開始加緊，他卻在這個時候把能請的假都請了。他不來早讀，不來午休，就連高三才開始實行的晚自習也不來，盡可能把所有能擠出來的時間都用在陪時秋意上，為此還請了一個全天陪護的保姆，專門在家照顧她。

    然而意外還是發(fā)生了。

    時秋意不可能永遠被關(guān)在家里，醫(yī)生的建議也是恰當?shù)纳⑿慕鈵瀸Σ∪擞泻锰?，于是季風遲和保姆會適時帶時秋意去樓下廣場或附近公園里散散步。

    那天保姆看天氣好，牽著行動遲緩的時秋意下了樓，在廣場上走走停停。路邊遇見賣糖葫蘆的小鋪，時秋意發(fā)起小孩子心性，鬧著要吃。保姆無法，一邊接起糖葫蘆一邊低頭數(shù)錢，買好之后一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身旁的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