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隱患并沒有被消除，只是被壓了下去。

    用葉霄的話說——他當(dāng)時是笑著說的，他說：“肖林，你這家伙真是禍國殃民。”

    聶家兩父子的博弈，聶寅之逼著聶源，聶源就欺負(fù)尹奚，尹奚對聶家忠心，聶寅之再安撫幾句，就忍下來了。這是一個非常堅固的死循環(huán)。

    但是中間偏偏摻雜了一個肖林。

    肖林在家?guī)Ш⒆娱e得無聊，又陰差陽錯地和尹奚成了朋友，就摻和了進(jìn)去。他是真的有正義感，而且還非常有語言天賦，死的能說成活的。尹奚常找他幫忙，也就常常被他洗腦，灌輸一些“你也是個大活人，憑什么受人欺負(fù)”“聶家養(yǎng)大你花的錢，你做牛做馬早還清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父母不是拋棄你，而是去世了，他們在天上看你過著這樣的日子，怎么安心……”，嘴炮功力簡直無敵。尹奚被他說久了，又常跟著葉霄和肖林這種活得肆無忌憚的人混，雖然還是一樣地能干，但是在私事上卻獨立了很多。一直以來都是聶源欺負(fù)他，他忍著，現(xiàn)在他沒那么能忍了，矛盾就出來了。

    正如葉霄所說，如果尹奚有一天真的和聶源甚至于聶家決裂的話，肖林絕對是當(dāng)之無愧的頭號“罪人”。

    而且這一天，似乎也不遠(yuǎn)了。

    葉嵐和許辰在雨里僵持的時候，葉霄打電話給尹奚，當(dāng)時尹奚正在聶家舉辦聶源的生日聚會。用肖林嘲諷尹奚的話說，如果以后真的出現(xiàn)電影里那種全能管家機(jī)器人的話，一定是以尹奚作為模板的。在外能夠管公司，回家還能當(dāng)傭人，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簡直是最佳榜樣。

    他還補(bǔ)上一句，說“這種機(jī)器人最好不要智能的，只要有三歲小孩子的智商都會造反的。應(yīng)該把尹奚的大腦復(fù)制一百個，安在機(jī)器人腦子里，畢竟他的大腦構(gòu)造獨特，永遠(yuǎn)不會反抗?！?/br>
    事實證明，他這些諷刺的話還是起了點用處的。

    聶源的生日聚會結(jié)束，尹奚沒有回公司。

    第二天一整天，他也沒有在公司露面。

    也沒有在聶家。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葉霄當(dāng)時沒在公司，不知道這個消息，如果他知道，應(yīng)該也能察覺到一點什么。

    肖林倒是察覺到了，所以他警告了葉嵐，華天這么多藝人里，只有葉嵐和涂遙關(guān)系最好。其余的藝人想攀涂遙也攀不上，偏偏是葉嵐這個脾氣壞得要死的家伙和涂遙玩到了一起。

    可惜葉嵐當(dāng)時被涂遙灌輸了一堆錯誤思想，滿腦子想的大概是“我到底要不要跟我哥耍流氓呢？”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到心上去。

    第29章 在乎

    尹奚在生日聚會后的第三天才回到公司，臉色蒼白，用葉霄的話說叫“像被哪個狐貍精吸干了元氣一樣”，面對諸如小商這種鐵桿粉絲的關(guān)心，他的回答是：“我感冒了，在家里睡了兩天。”

    可惜當(dāng)時葉嵐沒有第一時間看到他的樣子，不然以他的鐵口直斷，一定會來一句：“他和xx睡過了?！?/br>
    雖然肖林的警告把事態(tài)說得蠻嚴(yán)重的，但是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不管內(nèi)里氣氛如何，華天表面還是挺風(fēng)平浪靜的。max的專輯已經(jīng)進(jìn)入正式宣傳階段，其實從第一首單曲出來到現(xiàn)在，陸陸續(xù)續(xù)的節(jié)目一直沒斷過。只不過宣傳強(qiáng)度變大了，專輯正式發(fā)售的前一周，max連上了sv臺的兩個王牌節(jié)目，都屬于緊急宣傳，這周上了下周就播的那種，第二天還趕了一個通告，下午飛回上海。

    葉嵐一下飛機(jī)就直奔家里。

    許辰又沒在家。

    其實這不能算許辰說話不算數(shù)，因為憑他再怎么擠時間，盡量早回來，甚至跟虞設(shè)計師說了自己暫時以家人為重的打算，也得到了理解。但設(shè)計院的工作還是堆成了山。何況許辰這種性格的人，在整個小組連同負(fù)責(zé)人都因為一個案子在公司通宵加班吃泡面的時候，他是怎么都說不出自己先走這句話的。

    葉嵐十分不爽地找出電腦來打了大概十分鐘游戲，就忍不住打電話給許辰了。

    自從他以半個小時之內(nèi)打了十個電話創(chuàng)下設(shè)計院的最高紀(jì)錄、還讓同事都默認(rèn)了許辰有一個超黏人的女朋友之后，許辰就好好跟他就電話的事聊了一次，在簽下諸多如“回去就烤蛋糕給你吃”“等忙完這個案子就陪你去出差”之類的不平條約之后，葉嵐終于答應(yīng)少打一點電話給他。

    許辰那邊倒不像在忙，很快就接起來了。

    “你……”

    “我現(xiàn)在在外面，要等一會才到家，你在家里呆著，別亂跑?！边€沒等葉嵐說話，許辰先全部交代清楚了，匆匆地掛了電話。

    葉嵐皺起了眉頭。

    他雖然有點文盲，但卻不傻，相反在許辰的事上，他還非常敏銳，瞬間就覺察出來這里面肯定有鬼。

    他十分生氣地抱著手臂，坐在沙發(fā)上思索了一下。他現(xiàn)在思維方式和所有抓jian的正室差不多，甚至想到了通過手機(jī)定位找過去。

    還好許辰很快就回來了，不然葉嵐可能真的要順著地址氣勢洶洶地殺過去了。

    開門的聲音一響，葉嵐就跟被主人遺棄在家里的小狗一樣，敏銳地轉(zhuǎn)過了頭去。

    許辰推開門的時候，他已經(jīng)直接沖到門口了。

    許辰剛熬過夜，累得很，只想洗個澡再好好睡上一覺，結(jié)果剛開門就被葉嵐嚇了一跳，關(guān)鍵這家伙不只是嚇到他而已，還湊過來在他身上重重地聞了兩下，許辰連忙推開他。小組里有兩桿大煙槍，再加上咖啡和泡面的味道，又熬了一夜，他身上的味道可不好聞。

    “哼?！比~嵐沒聞到什么可疑的香水味，語氣不善地審起他來：“你剛剛跟誰在外面？”

    許辰遲疑了一下。

    這一下遲疑自然逃不過葉嵐的眼睛，他頓時瞪起了眼睛，從小到大，只要他感覺許辰會被搶走了，都是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和一個老同學(xué)?！痹S辰很困的樣子，繞過他朝臥室走了過去。

    葉嵐不甘心這么算了，一路跟在他后面進(jìn)了臥室，許辰已經(jīng)習(xí)慣他跟個尾巴一樣跟在自己后面了。他實在是困得狠了，隨便找了兩件衣服就去洗澡了，葉嵐一路跟到浴室，被關(guān)在淋浴室外面。隔著磨砂玻璃只能看見許辰隱隱綽綽的身影，但又不甘心這么算了，一直抱著手站在外面。

    許辰以驚人的自制力督促著自己洗了個澡，擦了兩下頭發(fā)，穿著一絲不茍的睡衣出來了。

    他直接栽到了臥室的床上，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葉嵐氣得不行，抱著手站在旁邊，一副要算賬的樣子，思考了半天，總算想到一個有氣勢的開頭：“你在外面和別人說話就不困了！”

    “沒……”許辰困得已經(jīng)差不多睡著了，他腦子里一團(tuán)漿糊，只知道葉嵐很兇，想著是不是因為他太餓了，斷斷續(xù)續(xù)地來了句：冰箱有粥……粥……熱一下……”

    葉嵐也看出了他很困，他現(xiàn)在是成年人，已經(jīng)不是小時候那個患得患失的小孩，所以也漸漸感覺到了一點專屬于成年人的無奈，因為他有太多不能說給許辰聽的事，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什么都看不懂，想要什么就只管嚷著要了。

    他自己在床邊上站了一下，怒氣反而漸漸消散了，涌出一點苦澀來。

    “如果……”葉嵐剛開了個頭，就被自己的假設(shè)刺痛了，沉默地抿住了唇，過了一會，才說道：“如果你要找女朋友的話……”

    他的話沒能說完，就因為涌上喉頭的苦澀再也說不下去了。

    如果許辰要找女朋友，他該怎么辦呢？

    他已經(jīng)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他不能再哭，再斗氣，或者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不再理許辰，他答應(yīng)了許辰以后不會和他斷絕往來的，他說過他要像家人一樣一輩子呆在許辰身邊。

    但許辰如果有女朋友了呢？

    涂遙說讓他去占許辰的便宜，說他應(yīng)該早點推倒許辰，想干嘛就干嘛。

    但如果許辰以后要找女朋友，這樣的經(jīng)歷肯定會對他造成困擾的。

    如果許辰不喜歡自己，這樣用手段，不就等于欺騙和傷害嗎？

    別人都說他兇，都說他是白眼狼，不記得許辰當(dāng)初對他有多好了，現(xiàn)在對許辰態(tài)度這樣壞。

    沒人知道，他竟然在心里這樣為許辰著想。

    在他十四歲之前，他都沒有把“我”和“許辰”這兩個概念分開。在他心里，他的就是許辰的，許辰的就是他的，沒有什么不能告訴許辰的，他以為自己可以和許辰這樣過一輩子。

    后來他有了秘密，他打架是因為被男生堵在廁所里，叫他娘娘腔，說他是同性戀。他之所以離開許辰，是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是個同性戀。

    他是只喜歡許辰一個人的同性戀。

    他并不會讀書，幾乎是半個文盲，算不出復(fù)雜的數(shù)學(xué)題，語文課上只會睡覺。但是他也知道許辰是很厲害的人，是有大出息的人，鎮(zhèn)上的所有人都這么說，學(xué)校的老師也這么說，他知道許辰會上很好的大學(xué)，有著光明美好的人生。

    這樣美好的許辰，是不該被一個同性戀困擾住的。

    在許辰來上海之前，他過得不是很開心。事實上，在他離開許辰之后，他一直都過得不是很開心。不管他是在打架，在當(dāng)模特，拿了多少錢，當(dāng)明星，出專輯。不管他是在公司一個人練習(xí)到天亮，還是站在光芒萬丈的舞臺上。他都沒那么開心。去年max開的萬人演唱會，他站在升降臺上，看一片黑暗中，上萬支熒光棒耀眼如同星空，那瞬間他忽然想，要是許辰在這里就好了。

    哪怕只是坐在臺下，安靜地看著他都好啊。

    那個瞬間，他站在臺上，忽然覺得很孤獨，這么多人都在歡呼，在尖叫，唯獨他如同身在荒野之中，這世上有六十億人，但那個叫許辰的人不在他身邊。

    他有著這么好的人生，這么光明的未來，他會大紅，會演電影，會成為傳奇。

    但是那個叫許辰的人不在他身邊。

    臥室里暗了下來，落地窗外面的天黑了下來。

    葉嵐站在床邊，彎下腰去看許辰。

    他才發(fā)現(xiàn)許辰已經(jīng)睡著了。

    許辰睡著的樣子總是很安穩(wěn)，他是這樣好的人，像那種最傳統(tǒng)的美玉，羊脂白，陽光一照，內(nèi)里像有云在氤氳，溫潤如水，摸起來卻是暖和的。

    葉嵐拉上了窗簾，把房間里的光都擋上了。他不熟練地替許辰蓋好了被子，然后去廚房燒了水，倒在許辰的保溫杯里，放在床邊。

    他并不傻，他也在學(xué)著許辰的樣子照顧人，他也知道溫水比冷水好，他會慢慢變得更好……

    但是也許在他變好之前，許辰就已經(jīng)屬于別人了。

    房間里很暗，許辰的側(cè)臉埋在枕頭里，他連睡著的樣子也是溫柔的。葉嵐站在床邊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過了很久，他才彎下腰去。

    他似乎要親許辰一下，但最終只是伸手碰了碰許辰的臉。

    修長的指尖緩緩劃下去，額頭，鼻尖，柔軟的嘴唇，好看的下巴……

    他們總說他性格太冷，說他沒有演技，說他不懂深情……

    但此刻他跪在床邊，如此卑微，仿佛床上那個人是他至死也不敢觸碰的寶貝，如此深情，仿佛整個世界里，他在乎的也只有眼前的這個人。

    他并不是不懂，只是他的溫柔，他的一往情深，是只給一個人的。

    第30章 動蕩

    最開始的時候，只是氣氛有點不對勁。

    華天公司里的高層，忽然有了點來去匆匆的意味，不管下面的人有多十萬火急的事跟在后面問，都來去匆匆地跟2012末世逃命一樣。但是說他們忙也不對，因為下面的人常?？匆娝麄?nèi)宄扇旱鼐墼谝黄?，在茶水間或者吸煙室里短暫地聊著什么，神神秘秘的……

    現(xiàn)在的華天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人心惶惶。

    尹奚還是一樣地忙，穿梭在公司里的各種小集體之間，他是這種人，未必會讓所有人都滿意，但是卻讓所有人都信服，他有點像連接機(jī)器不同部位的軸承，只要他出現(xiàn)，幾乎所有人都默認(rèn)他的決定才是最公平最沒有私心的，也是最為公司考慮的。

    但他開始有點魂不守舍了。

    雖然還是十分刻苦能干，但是偶爾在忙碌的攝影棚，錄音棚，甚至于會議進(jìn)行中，他會忽然地出神，臉色蒼白，眼神放空，等周圍人硬著頭皮提醒之后，他會局促地“哦”一聲，很尷尬地回過神來，跟做了什么大錯事一樣，慌亂得讓人都責(zé)怪自己為什么要提醒他。

    他看起來很可憐。

    是那種“一個老實人忽然干了一件大錯事，雖然沒人知道，但是逃不過良心譴責(zé)所以魂不守舍”的那種可憐。這句話仍然來自語言最為精辟的葉霄，后者在華天看了一會戲之后就消失了，據(jù)說是做手術(shù)去了，他身體不好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然后是max里的律和聶源吵了一架。這兩個人是屬于葉嵐所說的那種“睡過了”的范疇，但葉嵐非常討厭律，所以根本不討論他。其實律和聶源的關(guān)系可以用肖林的三個字概括“白蓮花”。

    雖然聽不太懂，但是大家就是莫名其妙地覺得這個詞很貼切。

    葉嵐仍然以極粗的神經(jīng)我行我素地穿行在華天的一片愁云慘霧中，而且max那個和親子有關(guān)的新綜藝也要開拍了，剛好和新專輯的面世差不多時間，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的這兩個月將會是葉嵐今年最忙的日子。

    但綜藝節(jié)目叫停了，連max要上的華視tv的節(jié)目也延遲拍攝。

    華天內(nèi)部的流言徹底爆發(fā)，什么版本的都有，基本圍繞著“xx睡了xx”和“xx和xx打了一架”這兩個主線在延伸，最后甚至流傳出聶源睡了尹奚這種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版本。

    事情的真相是從涂遙那里流傳出來的，他應(yīng)該是得到肖林的指使，覺得有必要把真相公告天下，而且他身份超脫，聶寅之這么慣著他，由他來放話，誰也不能把他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