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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悠之在他哀求又害怕的眼神中再次點頭:“她沒事?!?/br> 十三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來,他似乎是再也繃不住了,拉起傅長樂的手將自己的臉埋在她的手心,嘴里不停喃喃重復道:“殿下,殿下……” 饒是封悠之這個自認看慣生死的冷心大夫都被他這連聲的“殿下”喚的心酸。 因著阿阮將他當?shù)艿艿木壒剩庥浦畬χ騺硇能?,此刻見他惶惶如失了歸所的幼獸,忍不住開口安撫道:“只是噩夢罷了,殿下的脈搏很平穩(wěn)?!?/br> 手心里的熱乎氣終于一點點驅散冰冷和絕望,十三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終于從那令人窒息的噩夢中掙脫。 他小心翼翼的,將傅長樂的手放進被子,又不甚熟練的,替她掖了掖被角。 封悠之不自覺松了口氣。 以現(xiàn)代醫(yī)學的角度來看,十三因為幼時經(jīng)歷造成的心理疾病從未被完全治愈過,封悠之雖然不是專業(yè)的,卻也知道若作為他內心支柱的傅長樂當真一睡不醒,小十三他,只怕也跟著廢了。 不過目前也沒什么好的辦法,封悠之按了按眉心,心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封悠之萬萬沒想到自己這一口氣松的還是太早了,自這晚過后,從官船換到馬車,從水路改成陸路,整整五天五夜,十三再未合過一次眼。 影九和封悠之兩人勸也勸過,罵也罵過,連迷香昏藥都使上了,也沒法搞定鐵了心要發(fā)瘋的十三。 眼見十三眼下的青黑像是涂了灰,干裂慘白的嘴唇看不到一色血色,封悠之怕他先一步將自己熬死了,猶豫再三,最終從從不離身的藥箱暗格掏出厚厚一疊信,直接一股腦丟到他懷里。 十三一眼就認出了信封上熟悉的字跡,他啞著嗓子,嘴唇翕動:“這是……” “這是她要我轉交給你的,一年一封,你看完后,就趕緊給我滾去睡覺?!?/br> 封悠之雖沒明說,但看著信封上“給二十六歲的小十三”、“給二十七歲的小十三”就能猜到,這是傅長樂怕自己熬不過這一關,而提前寫下的遺書。 只是這遺書數(shù)量著實多了些,約約一數(shù),大概是寫到了“給六十歲的小十三”。 這人還好好活著就先甩出一大疊遺書,影九不知道封悠之跟著發(fā)什么瘋,又怕十三更受刺激,只好沖著封悠之一個勁兒使眼色,讓他趕緊把東西拿回來。 封悠之這兩天實在被十三氣的夠嗆,此時見人抱著大疊的信封可憐巴巴望過來,仍是沒好氣道:“你再作啊,你再踐祚自己,我怕你活不到打開第二封信的時候!” 說罷直接拉著影九去了后頭的馬車。 馬車上只剩下昏睡的傅長樂和十三。 熬了五天未敢合眼的十三幾乎要分不清現(xiàn)實和噩夢,他抱著熟悉的字跡,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打開的信。 那封殿下寫給他的,寫給二十六歲的十三的信。 “…… 十三,我要你去嘗比楊梅脯更甜的冰糖葫蘆,我要你知道每月的零嘴數(shù)可以是十二也可以是十四,我要你用攢盒代替瓷瓶,在里面裝滿糖人、蜜餞和花生糖。 我要你去看塞北的大漠孤煙和長河日落,我要你去聽江南的吳儂軟語和煙雨小調,我要在來年的春天告訴我,萊陽城的牡丹,是否當?shù)闷鹨痪涮煜銍?/br> 天下之大,山河之遠,十三,我要你,自由啊。 不再困于皇宮、困于京城,亦不再困于我。 …… 我不知來處,不曉歸途,空蕩蕩孑然一身,唯有這個無人知曉的名字是我。 贈你我的僅有。 十三,我要你,此生長樂?!?/br> 第56章 是真愛啊 十三最終還是抱著薄薄的信紙沉沉睡去。 而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 一只透明的手繞過層層阻礙,摸了摸他發(fā)紅的眼角。 傅長樂的目光長足地停留在十三憔悴的面龐,空蕩蕩的心底又酸又澀。 她想告訴十三自己就在他眼前, 想罵他不聽話磋磨自己,想拿甜甜的糖漬楊梅哄哄可憐可愛的小十三。 可是到最后,她能做的,也不過是發(fā)出一聲無人聽到的嘆息。 是的,只怕誰也想不到, 被眾人擔憂昏迷不醒的傅長樂, 正以一個奇妙又怪異的狀態(tài), 跟著他們一同風塵仆仆地趕路。 那日傅長樂連吐幾大口血昏過去后,其實很快就清醒過來。 確切的說, 是俞子青的身體昏睡著,而她醒了,以一個看不見摸不著、游離在所有人之外的靈魂狀態(tài)。 最開始的時候, 傅長樂還以為是俞子青的意識蘇醒了, 她以為將她折吧折吧擰成團丟出體外的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 是身體主意識的天然壓制和排斥。 可之后她以靈魂狀態(tài)晃蕩多日, 卻始終不見俞子青有蘇醒的跡象。 更讓人頭疼的是, 她這靈魂狀態(tài)并非如鬼怪話本里形容的那般,可以可以來去自如,可以穿墻而過。 傅長樂剛醒來時暈暈乎乎的沒弄清楚狀況, 冷不丁直直撞上因為擔憂而沖進房間的影九。 那仿佛全身骨頭都被碾碎的疼痛,她發(fā)誓絕不想再經(jīng)歷第二回 。 可影九卻絲毫不受影響。 之后傅長樂又多次嘗試, 終于差不多弄明白了自己此刻的狀態(tài)。 簡單來說就是她的存在不影響任何人或物,反之,這世間存在的東西也好, 人也罷,施加在她身上的影響卻是翻了好幾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