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是被拉了回去。她不知道穆嶸遠(yuǎn)遠(yuǎn)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被嚇得魂飛魄散，跑過來抱住兩個人撲到地上才顫著聲音吼道：“穆崢，你特么是不是瘋了？”

    他也許是瘋了，那些之前感覺不到的悲痛和不舍在看到她、聽到她聲音的時候就迸發(fā)出來，成了一種錐心刺骨的痛。他恨到極點，卻不知恨的是誰，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眼前的梁知璇了。

    他也幻想過時光倒退，假如時光可以倒退，一切可以重來，他寧可把她從記憶深處抹掉——不管用什么樣的方式。

    然而梁知璇覺得，他不是瘋了，可能他是真的不想再看到她。反正那之后他就有很長時間沒有露面，據(jù)說是忙于老人家的后事和公司的股權(quán)戰(zhàn)爭。

    梁知璇一個人離開北京飛回南城，走的那一天穆老太太下葬，照理穆家所有人都沒空理會她，但她卻見到了馮亞茹。

    馮亞茹一身黑裙，端莊優(yōu)雅地跟她說話：“這么快就要走，是穆崢讓你走的？”

    她已經(jīng)不想再虛與委蛇：“我不是穆家的人，跟你不一樣，好像沒有留在這里的必要?！?/br>
    馮亞茹只是笑笑：“這話聽著像是置氣，看來直到現(xiàn)在老四也沒跟你好好說當(dāng)年的事。他氣的不是老太太的事兒，而是他mama的死，他一直沒放下?！?/br>
    梁知璇想到在照片里看到的那個婦人，心頭一震：“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的其實就是你一直想要知道的事兒啊，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什么穆崢對他爸爸沒能趕回來見老太太最后一面有這么大反應(yīng)嗎？”

    梁知璇帶了絲嘲諷：“不是因為你嗎？”她已經(jīng)聽俞樂言和穆皖南提起，穆崢的爸爸可能已經(jīng)被這女人控制無法露面，現(xiàn)在人到底在什么地方都不能確定。

    可馮亞茹依舊笑著：“當(dāng)然不是，是因為他mama。當(dāng)年他mama去世的時候，他爸爸也沒能趕回來。那時交通雖然沒有如今這么便捷，但想趕還是能趕得上的。他爸爸就是不想回來而已，因為他的心根本不在他mama身上?！?/br>
    第47章 可怕真相

    梁知璇道：“人都不在了，當(dāng)然隨便你怎么說。”

    “可你不覺得奇怪嗎？穆家在北京要什么有什么，為什么他爸爸把事業(yè)的重心放在南城？”

    梁知璇打心眼里不喜歡她這種仿佛掌控全局，非得壓人一頭的談話方式，而且直覺答案也不是她愿意聽到的，于是說：“穆太太，如果你要這么一直打啞謎，我就先走了，飛機(jī)不等人?！?/br>
    馮亞茹輕輕嘖了一聲：“真是像，外表看起來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漂亮女人，骨子里卻透著倔強(qiáng)，性子比石頭還硬……你跟你mama還真是像。他們父子倆算是踢到鐵板了，也是冤孽?！?/br>
    梁知璇只覺得腦海里嗡嗡的，什么都聽不清也看不清，思維像停擺的鐘，整個世界都定格在她剛才那句話出口的瞬間。

    她僵硬地站在那里，定定望著她：“你怎么認(rèn)得我mama……你到底想說什么？”

    馮亞茹走近兩步，臉上笑意更深了：“我說什么，你這么聰明，一定猜到了。穆崢?biāo)职謵鄣娜艘恢笔悄鉳ama邱月琴，因為得不到最后才不得不跟穆崢?biāo)鹠ama結(jié)婚。你mama生活在南城，他就守在南城，剛開始還北京南城兩頭跑，后來都不怎么回北京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嗯……大概就是從你出生后不久吧！”

    梁知璇臉上已經(jīng)沒了血色，一手緊緊握著行李箱的拉桿，指節(jié)都因用力而發(fā)白。

    馮亞茹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懂了，可是連貫起來卻又好像什么都沒聽懂，大概是因為真相太可怕，她潛意識里的自我保護(hù)機(jī)制屏蔽了這一部分，而事實上她也已經(jīng)沒辦法思考了。

    “穆坤這輩子有兩個兒子，就是沒有女兒，所以你mama生了你，他真的很高興?！瘪T亞茹還在繼續(xù)，“剩下的我就不好多說什么了，你mama不在了，你可以回去好好問問你爸爸，這些事他應(yīng)該都知道，就連他原本那份工作都是穆坤為了照拂你們?nèi)也沤o他的。”

    梁知璇緩緩搖頭：“我不信，我一個字都不信！要是我mama……要是我mama認(rèn)識穆崢的爸爸，為什么她生病的時候我爸還要去偷公司的錢？”有什么必要這樣，繞那么大一個圈子？

    馮亞茹憐憫似的看著她：“那就得問問穆崢了。當(dāng)然了，我也是明媒正娶的穆太太，也不愿意讓老公太過關(guān)注別的女人。所以穆坤是在你mama去世的時候才得到的消息，你真該看看他的反應(yīng)……穆家的男人還真是一個賽一個的癡情呢！”

    梁知璇坐在候機(jī)廳，手腳冰涼，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像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她低著頭，看到人群來來往往，每雙腳從她面前走過都像直接踩在她的胸口，她窒悶得想吐，卻又吐不出來，每想到馮亞茹說的那些話就有酸楚從身體深處涌到喉嚨口，最后終于跑到垃圾桶邊干嘔。

    可能是太難受了，她最后捂住臉哭得不能自已。

    過去多少年沒想明白的因果如今赤果果擺在眼前，她卻寧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怪不得穆崢那么恨她，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也終于明白為什么看見馮亞茹的時候會有一種微妙的熟悉感，是因為馮亞茹長得像她mama邱月琴。穆坤娶她并不是如外界以為的那樣看中她的能力，而是恰好因為她長得像他這輩子喜歡卻又求而不得的女人。所以她也恨，她偽裝的淡定和優(yōu)雅下隱藏的是這樣惡毒的反擊——她等著這個機(jī)會，就等這個機(jī)會，把這淵源講給她聽，欣賞她的反應(yīng)，正如當(dāng)初她mama去世時欣賞穆坤的反應(yīng)一樣。

    而馮亞茹最高明的一點在于話只說一半，剩下的讓她去向她爸爸求證，那些哪怕只是假設(shè)也足夠殘酷的情形足以敲碎他們過去生活中所有幸福的假象。

    可梁國興已經(jīng)不認(rèn)得人了，他的病發(fā)展得很快，梁知璇出水痘之前去敬老院看他，他就已經(jīng)記不起她是誰?，F(xiàn)在就算是提醒，他也不能把她跟他記憶中的“小璇”聯(lián)系起來，因為他總是說：“我女兒？我女兒小璇啊，她剛上學(xué)，成績很好的?！?/br>
    她沒辦法逼他，工作之余盡量抽時間到西礁島去看他，就陪著他說話。他失了心智，沒有防備，最喜歡回憶過去，跟mama在一起的日子，有了她跟弟弟的日子，一點都沒忘記。他只是分不清時空，也不認(rèn)得眼前的人，并不影響他傾訴的欲望。事實上她覺得她這個懦弱寡言的父親，這輩子話最多的時候就是得了老年癡呆之后的這段日子。

    很多事情講出來她也有印象，有的事她就從來沒聽過，但他的記憶里好像沒有關(guān)于穆坤的事，除了曾經(jīng)工作的那點事兒，他都不太提起穆家的人。

    他訥訥地囑托梁知璇：“你要是見到我女兒，就告訴她我過一段時間就回去給她做好吃的。現(xiàn)在她和阿東放了學(xué)，可以去她mama單位吃?！?/br>
    mama工作的幼兒園為孩子們準(zhǔn)備的晚餐多少會有一點剩，她學(xué)生時代沒少到那里去解決晚飯的問題。

    他還在自言自語：“周末該給他們多做點菜的……”

    梁知璇心里原本那些沸騰的焦灼竟然漸漸冷卻下去，她等不到父親親口證實什么，但她也同樣不愿意相信馮亞茹的一面之詞。

    她去做了dna鑒定，等結(jié)果的日子里她有時整晚都睡不著覺，閉上眼就看到穆崢的臉，還有那晚在醫(yī)院里他恨不得將她推出窗外時的決絕和猙獰。

    他一定也知道，比她知道的早了很多很多年，也一定感到惡心過。兩個做盡了親密事的男女，竟然有可能是親兄妹……任誰都接受不了這樣可怖的假設(shè)，即使那個人是穆崢。

    所以她不相信馮亞茹，也不相信穆崢，她最相信的人其實是mama。她mama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家庭和爸爸的事，在婚姻里跟另一個男人有染還生下孩子；也不會像那個年代的某些

    這是她唯一的一點底氣。

    還好最后的結(jié)果顯示她跟梁國興就是親生父女，沒有其他的意外。她出了一身冷汗，但壓在心上的大石總算解綁，從北京回來那么些日子，她也總算睡了一個安穩(wěn)覺。

    在夢里她仿佛又聽到穆崢的譏嘲，是啊，這個結(jié)果他應(yīng)該也早就知道，否則不會再見面時又糾纏上她。

    然而她從來就摸不透他的想法，在她眼里他從來就沒怎么正常過，誰知道他會不會是心理過于扭曲就變態(tài)了。

    回到南城她租了個小公寓，跟程潔離的很近，方便有個照應(yīng)。房子雖然不大，但好好收拾一下也很像模像樣的可以住人了。

    她知道這不等于開始新的生活，因為穆崢雖然沒有聯(lián)系她，但她偶然發(fā)現(xiàn)他的車出現(xiàn)在她住處的附近，開車的人是小曾，可見北京的事情還沒了，他本人還沒回來，但他并沒打算放手讓她去逍遙。

    她沒回穆崢的別墅，而程潔似乎也有了男朋友，所以她沒像以前那樣去跟程潔一塊兒住。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程潔還那么年輕，比她大不了幾歲，即使帶著孩子也完全有追求幸福的權(quán)利，她覺得無可厚非，作為朋友只希望她能過得快樂就好。

    然而現(xiàn)實永遠(yuǎn)不會那么浪漫順?biāo)欤裏o意中發(fā)現(xiàn)程潔在給元寶物色另外的學(xué)校，不由問道：“你要給元寶轉(zhuǎn)學(xué)嗎？好好的，為什么要轉(zhuǎn)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