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她笑了笑:“這是給穆崢包的,今天冬至,北方都吃餃子?!?/br> 梁文東就沒再說話了,等她回頭看的時候,他已經(jīng)回了房間。 梁知璇包了兩屜餃子,一半煮一半蒸,然后又煮了一鍋水,搓了些湯圓下鍋煮。 她端著兩碗湯圓進梁文東的房間,他正坐在床上翻看家里的老相冊。 她把碗遞給他:“在看什么?” 梁文東笑了笑:“看咱們小時候,這是過生日,這是過年……這里,這個也是吃湯圓?!?/br> 梁知璇看了也笑:“那時候真小,你還沒我一半高。大人那時候都擔心你養(yǎng)不大呢!” “誰讓你真的高呢,現(xiàn)在也不矮?!彼ㄆ饻珗A咬了一口,“真好吃,我最喜歡的花生餡兒?!?/br> 她其實沒什么胃口,看著他吃:“你喜歡吃以后就買點速凍的放在冰箱里,當早餐和夜宵也好,尤其早上去上班,餓著肚子不好的知道嗎?” 梁文東應了一聲,笑道:“你越來越像mama了,你看爸媽那時候還那么年輕,mama就像你現(xiàn)在的樣子。” 她接過他隨手抽出來的那張照片,是父母的合影,裝扮在現(xiàn)在看來是很土氣,可他們坐在一起卻笑得那么幸福。 梁文東忽然用手指點了點照片道:“姐,你看這照片后面有字,寫的什么?” 她把照片翻過來,父親的字跡有點潦草,但她能看懂。 然而看懂之后,卻有更深的悲慟涌上心頭。 梁文東見她變了臉色,搶過照片,吃力地認道:“琴……拔管之后……先我死……貧無所苦,子女……清凈度日……” 潦草的筆跡認不全,但意思連貫起來他好像有點明白了,惶然抬頭道:“爸爸早就知道m(xù)ama會拔管……因為不想拖累我們?” 其實他還是不敢坦然面對,應該是mama拔管的時候爸爸就在身邊,甚至是他動手結束她的痛苦和梁穆兩家的恩怨。 然而憑他一個人決計下不了這樣的決心,這一定是mama的意思。 這樣殘酷的現(xiàn)實,梁國興至死都不愿意再面對,甚至在得了老年癡呆之后下意識地覺得那不是自己做的。 面對這遲來的真相,梁知璇難過到不能自已,捂著嘴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一個人關在房間里,痛痛快快又哭了一場。 梁文東擔心得不行,敲門她不開,好不容易找來鑰匙把門打開了,看她坐在地上哭,走過去把她抱在懷里,聲音也哽咽:“姐……” 他不知該怎么安慰她,雖然他也很難過,但畢竟很多事他沒有直接面對和參與,不如她的感受直觀。他只能輕拍著她的肩膀:“往好處想,至少爸媽的死都不是穆崢做的,什么不共戴天都是誤會一場,你跟他……還是可以在一起?!?/br> 梁知璇透過淚眼看他:“發(fā)生這么多事,你覺得我還能跟他在一起嗎?” “別人怎么想有什么關系,我只希望我jiejie開心就好。” 她擠出一個笑臉,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這個弟弟是真的長大了。 她無牽無掛,是時候該到四處去走走看看了。 … 冬至過后,梁知璇沒有出現(xiàn),她包的餃子倒是送了過來。 穆崢只吃了一口,問道:“她人呢?” 穆嶸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小曾拿了手機過來:“四哥,你電話,梁小姐打來的?!?/br> 穆崢將手機拿到耳邊,他已經(jīng)有了很不好的預感,所以不等梁知璇開口就搶道:“不管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給你時間,馬上到我這兒來?!?/br> 那頭靜默了兩秒才說:“對不起,我不能來,我的航班馬上就要起飛了?!?/br> 穆崢握著電話的手緊了緊,像沒聽到她說的話一樣:“你做的餃子是我吃過最難吃的了,你現(xiàn)在回來,我可以請王嫂教你,或者我大嫂……” “穆崢,”她平靜地打斷他,“不要說了,沒用的,我要走了。離開南城,以后……可能都不會再回來了?!?/br> “你要走?去哪里?”他想不出,她還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她像是明白他的心思:“天大地大,總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我想我們今后不會再見面了,你……保重身體。” 他沒說話,她也再沒話好說,本來還想再說一句謝謝——從他替她擋了那一刀直到現(xiàn)在,她還從沒真正謝過他。 然而最后也還是沒有說出口,或許這樣是最好的,兩個人都了無掛礙。 沉默著,沉默著,身后機場的廣播永遠在響,仿佛催人離去。穆崢知道她要掛斷了,忽然站起來吼道:“梁知璇,你敢掛斷……你敢離開南城一步試試看!我說了你欠我的,永遠欠著!你憑什么……憑什么就這么一走了之,你把話說清楚!把話說清楚!” 她這個騙子,騙他相信她會回來,騙他以為兩人那樣相擁就會是一輩子。從開始到現(xiàn)在,她一直在騙他,她從來就沒真正想過要留在他身邊,跟他在一起。 所有的好都是假象,他用命換來的也不過是虛以委蛇的一場戲。 她騙了他,卻又不肯騙他一輩子。 梁知璇還沒開口,已經(jīng)有眼淚順著眼角滑下來,幸好身旁沒有人,她不動聲色地擦去,才說:“穆崢,我們之間隔著太多事,甚至從開端就是錯的。這么多年……我累了,真的很累,我不想再這么下去了。不管你相不相信,你能放棄的我也能放棄,我只是不能……不能再留在你身邊?!?/br> 她想一個人,安靜地生活一段時間,那些感情也許能夠厘清,也許厘不清,但都沒關系了。在有的感情里,注定就沒有恰逢其會,也沒有等待這回事。 穆崢喉嚨里像梗了硬塊:“跟我在一起,真的就讓你這么難受?”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快樂的記憶,不是嗎?” 內心孤寂而敏感的兩個人以互相傷害取樂,這樣的關系有什么可值得留戀? 其實何必問呢?他受傷的這段日子,他們又朝夕相處,她頭疼、她不堪重負,都是有跡可循的。 也許后會無期,兩個人都說不出再見。穆崢索性扔了電話,拿了車鑰匙就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