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將它們倒在笸籃上,抬到院子里,下面墊了兩張方凳,曬幾個小時就行了。 夏久勝和夏爸爸剛把東西放好,直起身子,就看到走進院子門口的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看到夏久勝,沒有出聲,只是突然雙手一合,舉到眉間,雙膝跪下,低下頭伏在地上,對著他鄭重其事地行了一個嵇首禮。 “你這是干什么?”夏久勝大吃一驚,連忙走過去攙住他的胳膊,要把他扶起來。 前些日子,阿福要拜他為師,他還專門上網(wǎng)查過資料,知道古禮的種類和拜師的禮節(jié),知道這種嵇首禮,一般是臣拜君,子拜父,學生拜老師,新婚夫婦拜天地、拜父母專用。 這人他當然認識,就是幾天前他救的那個流浪漢。他雖然幫了這個人,但是自認受不起這個禮。 才幾天不見,這人的外形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原來瘦得皮包骨的身體明顯豐潤了不少,雖然還是瘦,卻有了一種不沾凡塵的風姿。因為細心收拾過,整個人看起來溫雅得體,特別是原本就輪廓分明的五官,配上光潔白皙的皮膚,甚至給人一種貴公子的感覺。 “謝謝夏先生的救命之恩?!蹦侨瞬活櫹木脛俚淖钄r,再次拜了下去。 夏久勝怕他身體沒有恢復,不敢用力,反而讓他順利地拜了三拜。 “唉,你這人——”夏久勝有些手足無措?!拔抑皇桥e手之勞,用得著行這么大的禮嗎?折煞我了?!?/br> “對先生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溫悅來說,卻是生死之隔?!蹦莻€叫溫悅的男人緩緩站起來,用他獨有的節(jié)奏,說道。 “陽陽,把客人請到屋里坐吧?!毕陌职挚茨侨舜┑脝伪?,怕他受涼,叫道。 ※※※ 于是大家進了屋,到客廳坐下來,夏mama泡了茶端上來,那人又認真地對夏mama道謝。 相互介紹之后,夏久勝才知道那人叫溫悅,是安徽黃山人。 沒等夏久勝考慮好要不要問他的來歷,溫悅已把自己的身世,以及最近發(fā)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夏久勝。 原來他是黃山休寧人,出生在齊云山下的一個小山村,五歲那年父母離婚,各自在打工的城市成立了家庭,他沒有人要,由奶奶獨自撫養(yǎng)長大。 九歲那年,偶遇一個進村討水喝的老人,他帶那老人回家,給他泡了一杯茶。 老人喝完茶,說跟他有緣,要給他摸骨,那時他還小,什么都不懂,看那老人臉色和善,不像壞人,就任他摸了摸頭和手。 摸完手之后,老人嘆了一口氣,說他命里有一劫,如果度得過,則后半生就會順順利利,如果度不過,就會死于三十歲那一年。 他懵懵懂懂地聽完,并不害怕,三十歲對他來說還太過遙遠。 老人似乎算出了他的命運,憐惜地嘆了一口氣,見這個孩子身體也并不好,想了想,傳了他一套練氣的方法。 離開前,老人一再叮囑他,要他每天好好練那套功法,三十歲那年一定不要去東方,如果哪一天碰到冬天可以讓花開放的人,一定要拜他為師。 后來的生活并沒有因為老人而有什么變化,練了那套功法后,他的身體除了很少生病之外,也沒有什么變化。 高中畢業(yè),他考上了甬城大學,在大學里,認識了一個叫程學寒的學長。 程學寒比他大二歲,是他的學長。甬城市慈城人,也許是命中注定,他死心蹋地地愛上了他。 兩人大學畢業(yè)后,一起離開了甬城,到滬市找了一家外資企業(yè),一個進了人力資源部,一個進了銷售部。 那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期,兩人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下了班,就膩在一起。 那時候奶奶已過世,親生父母跟他還是沒有來往。程學寒成了他感情生活的全部。 今年年初,程學寒突然提出要回家創(chuàng)業(yè)。 兩人在這家公司打拼了七八年,早已不是剛進入職場的菜鳥,溫悅已調到總經(jīng)理室,成了總經(jīng)理助理。程學寒也成了銷售部經(jīng)理,每人每年的收入都有幾十萬了。 照溫悅的心意,他更希望兩人在這家公司,繼續(xù)安安穩(wěn)穩(wěn)地做下去。 在生活上,他希望在附近買一套房子,入了滬市的戶口。反正這些年的積蓄,早夠在市中心買一套大房子了。然后收養(yǎng)一個孩子,養(yǎng)一條狗,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他拒絕不了程學寒的軟磨硬纏,最后心一軟,把所有的積蓄交給他,讓他回家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 他沒有跟程學寒一起去,是怕他萬一創(chuàng)業(yè)失敗,還有自己這條后路可以退。 溫悅從小沒有父母陪伴,又吃過太多的苦,對生活缺乏安全感。 后來的日子里,他靠跟程學寒電話傳情,度過那段孤獨的日子。 剛開始時,兩人一有空就打電話,程學寒也是甜言蜜語地哄他開心,時間久了,程學寒的電話越來越少,他給對方打電話時,對方也是經(jīng)常借口忙,草草說了一會,就掛了電話,這他起了疑心。 溫悅能成為總經(jīng)理助理,本身的智商和情商并不低,他會做這件傻事,只是因為他在情感上太依賴程學寒了,時間久了,他也慢慢發(fā)現(xiàn)自己處理情感問題上的盲目和天真,可是晚了。 既然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他當然不會拖拖拉拉,調了一星期的年休假,帶了最近幾個月的工資,風風火火趕到程學寒的故鄉(xiāng)慈城。 了解到的情形,比他能想到的最壞打算還要壞。程學寒在慈城根本沒有辦廠,而是將兩人共有的錢,在慈城新城買了一套別墅,將父母接過來一起住,剩下的錢全買了市中心的店鋪,每個月光收租金,就有二萬多了。 更讓溫悅絕望的是,程學寒已在上個月跟一個女孩子結了婚。女孩子是當?shù)氐囊粋€富商千金,嫁妝也不菲。 溫悅在確認這些消息時,真是心如死灰,沖動之下,就想從所住酒店的十樓跳下去。 站上窗口的時候,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想起小時候那個老人給他講過的話。 三十歲一定不要去東方,自己今年不是正好三十歲嗎?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慈城,不正是東方嗎?難道現(xiàn)在就是自己的劫難? 站在窗口想了很久,他終于打消了自殺的念頭,不管怎么說,還是得活下去,并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第二天,他一個電話把程學寒約出來。 兩人相對坐在溫悅訂的那間酒店客房里,只不過此時已沒有了當初的溫情和依戀,有的只是欺騙和冷漠。 程學寒見瞞不過去了,連借口也懶得找了,只說自己欠了溫悅的錢,過段時間他會想辦法還他。 溫悅這時候哪里還敢相信他。這人能做出這種無恥的事,人品可見一斑。于是冷靜地要求對方,馬上把幾個鋪面的產(chǎn)權移交給自己,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大家各不相欠。 程學寒哪里肯把已到嘴的東西吐出來,兩人爭執(zhí)中起了沖突,溫悅被程學寒推得身子站立不穩(wěn),跌倒時腦袋撞在了床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清醒過來,已躺在樟塘鎮(zhèn)的衛(wèi)生院里了。 ※※※ 聽他說完,夏久勝又驚又怒,世上居然有如此卑鄙無恥、心狠手辣之徒。 真心為溫悅不值,一個人不可能轉變得這么快吧!平時肯定也會露出破綻來,唯一的可能是溫悅愛對方愛得太深太傻了,所以明明發(fā)現(xiàn)了對方身上的缺點,也自己給對方開脫,不愿意接受現(xiàn)實。 也明白了為何他看到自己,就要行此大禮,原來那個禮不僅僅是感謝他的救命之恩,更是因為他相信了當初那老人說的話,認為他命中注定,要拜自己為師。 “你前段時間在流浪,是因為自己失憶了嗎?”夏久勝聽他沒有提起這幾個月的記憶,不確定地問。 “應該不僅僅是失憶,還被撞成白癡了?!睖貝偪嘈Α!跋南壬阆?,如果只是失憶,我這樣一個男人,做苦力都能謀生,會成為一個垃圾桶里撿東西吃的流浪漢嗎?” “是啊?!毕木脛僖灿X得不可思議。 忽然想起自己剛救起他時,給他喝了一瓶空間水,難道是因為這個,才讓他清醒了過來? “因為沒有自理能力,才會差點倒斃在雪天里?!睖貝傁肫鹪卺t(yī)院里,聽那個好心的醫(yī)生說自己命大的場景,眼睛不由自主地紅了。 當時自己全身的器官都已衰竭,又在冰天雪地里受凍,說命懸一線一點也不夸張。如果沒有夏久勝伸手相救,或者遲一點伸手,自己就像那個老人說的,已在三十歲這年死掉了。 現(xiàn)在這個社會,人與人之間普遍冷漠,很少有人會對一個陌生路人伸出援手,特別是一個幾乎死定了的流浪漢。 可笑他以為被男友背叛,就是那個劫難了,畢竟當時自己都想自殺了。沒想到自己真正地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 “現(xiàn)在你恢復了記憶,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毕木脛儆X得自己的安慰是那么蒼白無力。 “嗯?!睖貝傸c點頭。 一個人差不多已死過一次,以后應該懂得怎么樣選擇自己的人生了? 溫悅覺得經(jīng)過這一遭,自己的心智成長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夏久勝又問他。 “我希望能拜夏先生為師,并在師傅身邊生活、修煉?!睖貝偱f話重提。 “我比你還小,能教你什么?”夏久勝收阿神福為徒,只是為了治病方便,收趙擇中為徒,更是開玩笑,夏久勝真的沒有想要收溫悅這個比自已大十一歲的男人做徒弟。 “夏先生,你知道我是怎么恢復清醒的嗎?”溫悅突然反問道。 “不是在醫(yī)院里,你突然清醒了嗎?難道還有什么其它原因?”夏久勝裝傻。 “去醫(yī)院前,夏久勝就已救治過我了吧。”溫悅望了望夏久勝,一付你心知肚明的表情?!斑@二十幾年,我一直在練那個老人教我的功法,可以說成了條件反射,醒來時,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練了二十多年的功法,居然突破了。” “那又怎么樣?”夏久勝還是沒有承認。 “夏先生一定知道,為什么古時候那么多修煉者,現(xiàn)在卻一個也不見了,因為現(xiàn)在天地間已沒有了靈氣?!睖貝偼木脛?,“大多數(shù)現(xiàn)代修煉者普通認為,那些古代修煉者已離開了地球,到別的有靈氣的星球去了?!?/br> “哦?!边@個說法他也聽說過。他也傾向于地球因為沒有靈氣,所以后人才不得不發(fā)展科技,來彌補人類體能的退化。 “據(jù)說他們離開前,曾有某個大能力者,將他隨身的空間法寶,留在地球,用來吸取越來越稀薄的靈氣,也給地球的修煉者留一線生機。”溫悅臉上的表情,就差說夏久勝就得了那個空間法寶。 “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夏久勝聽得動容,這些話如果出現(xiàn)在小說里,那太普通了,但是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里,那就聳人聽聞了。 “如果夏先生收我為徒,我就告訴你?!睖貝偨器锏卣f。 夏久勝站起來,皺著眉頭在屋里踱步。 得到空間后,他一直想搞明白這個空間的來歷,但是一直沒有機會,現(xiàn)在這個男人居然說知道,這讓他又不安又興奮。不安的是,這個秘密似乎有泄密的可能,興奮的是,他終于知道了這個空間的來歷。 “夏先生,我是誠心的,只要您收下我,此生此世我就在您身邊服伺,絕不會背叛您——”溫悅見夏久勝猶豫,站起來表忠心。 “那——好吧?!毕木脛傧雭硐肴ィ加X得只能收下他。 否則放這樣一個人離開,他也不放心,如果為了保密,殺人滅口,這種事他更做不出來。 “師傅在上,弟子溫悅拜見。”溫悅一聽,大喜過望,后退一步,雙手一舉,就鄭重拜了下去。 “好了,好了。”夏久勝伸好扶起他,沒好氣地說道:“都已拜過一次了,還來,再這樣拜來拜去,想把我的壽折光啊。” “師傅是有大氣運的人,怎么會因為徒兒行幾個禮,就折壽呢?”溫悅站起來,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嬉笑著說道。 “那就老老實實地說出來吧?!毕木脛僮鴣韥?,揮手讓他也坐下來,說道。 “是,師傅?!睖貝偮勓?,神情一肅,在夏久勝對面坐下來,屁股卻只坐了半個,似乎在以他的方式表達到夏久勝的尊敬。 夏久勝搖搖頭,這個溫悅也是個奇葩,表情變換堪比變臉,說話又像個古代人,動不動就行禮,都被他煩得沒脾氣了。 “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睖貝偳敢獾匦α诵?。“當初那位老人離開時,對我說,如果哪一天碰到冬天可以讓花開放的人,一定要拜他為師。我當時問他,冬天到了,怎么還會有花開放呢?” “他怎么說?”似乎講到關鍵了,夏久勝著急地問。 “他說,這個世界上,就有一個人能讓花冬天開放,因為他身上有一件法寶。”溫悅得意地望著夏久勝笑了笑:“那是一件空間法寶,是古代修仙者離開地球前,一位大能力者留下的,說地球沒了靈氣,修仙就會絕跡,所以把隨身的空間法寶留了下來,給地球留一絲生機?!?/br> “就這些?”夏久勝有些失望,這內(nèi)容也太簡單了吧。 “我當時問他,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說,是一本古藉上看到的。”溫悅說完,站起來走到夏久勝身邊坐下來,拿肩膀靠過來:“師傅,我把知道的全說了,你快把寶貝拿出來,讓徒兒見識一下嘛!” “你要不要臉??!都比我大十一歲了,還敢在我面前撒嬌?”夏久勝瞪了他一眼。 “沒辦法,我從小沒有父母照顧,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父親?!睖貝倱е木脛俚募?,身子整個靠過來,在他面前裝可憐。“何況你成了我?guī)煾?,跟我父親同一輩份了——” 夏久勝忽然有點心疼他,因為從小得不到溫暖,因為看重那一點點的被關愛,所以他才會一直遷就那個渣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