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超市只賣一些日用百貨以及零食之類的,并沒有衣服,秦遇想了想從后門的儲物間里翻出一個吹風(fēng)機插上電源遞給他。 他蹙眉看了看她,還是接了過來,打開開關(guān),電吹風(fēng)轟轟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他頭發(fā)很短三兩下便干了差不多。夏季衣服很單薄,他開始吹衣服,好在外面雨太大,超市此刻處于半歇業(yè)狀態(tài),不大的空間擺著各式商品,秦遇又拿起雜志開始看了起來,很奇怪的狀態(tài),兩人都不交流,卻也并不覺得怎么尷尬。 半小時后,他關(guān)掉吹風(fēng)機遞還給她,想了想說道:“謝謝你。” 秦遇沖他微笑,笑意很淡雅,她的身上總會帶著一股淡然之感,眉目很淡,五官也很淡,皮膚白皙,仿佛一幅山水畫般,沒有任何的濃墨重彩。 窗外的雨仍舊很大,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預(yù)兆,秦遇偶爾看眼外面又看雜志,陳隨坐在她對面喝水。 就在這時候,響起一陣手機鈴聲,是陳隨的電話,他接了起來,接著又掛掉。 他臉色不是很好,從包里遞給她一張一百元,秦遇給他找了零,他抿著薄唇,面無表情,接過錢便往外走,感應(yīng)門一開,便能感覺到從外涌入的雨水與冷意。 秦遇看了看貨架上售罄一空的雨傘,抓起柜子里自己用的那把雨傘追了出去。 外面雨非常大,風(fēng)聲鶴唳,耳邊只能聽見風(fēng)的嘶吼尖叫聲,仿佛女人的叫聲。 秦遇緊緊的抓住傘柄,雨太大了,根本不可能遮住雨水,秦遇顧不得那么多,老遠的她看見了男人挺拔的背影在雨幕里漸行漸遠。 秦遇抓著傘向前跑,雨水不一會將她下半身打濕完,終于,她叫住了他。 她追上前,“你還是帶把傘吧,雨太大了。” 雨水風(fēng)聲混在一起,陳隨其實一句話都沒聽見她說什么,只能感覺到她棱形的小嘴一動一動的。 她將雨傘遞給他,轉(zhuǎn)身便向回走,她不知自己為什么要幫助這個僅一面之緣的男人,在很久之前,她便已經(jīng)在心底告訴自己,不要再因為惻隱之心而去做任何事情。 秦遇回到超市的時候,全身已經(jīng)濕透了,她去儲物間里翻出干衣服換上,很久之前他們便是住在這里,那時候的左家便經(jīng)營著這家超市,是家里唯一的收入來源。 有些時候,幸福感真的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曾經(jīng)一無所有的時候,她心底舒服且恣意,而今擁有的越來越多,失去的卻也越來越多。 其實無所謂得到與失去,這不過是人生的一種旅程,將身上多余的東西丟掉,去換取自己認為有利的。 雨仍舊沒有一絲要停下來的征兆,天空的云層壓的很低,隨著夜晚的來臨,雨勢漸有減小,秦遇還在思考今晚是否回家。 不大的小超市里此刻顯得過分的悄寂,秦遇從貨架上拿了一盒餅干拆掉隨便填了下肚子,外面風(fēng)聲尖銳刺耳,此刻夜深人靜,尤為駭人。 秦遇覺得有些冷意,她將熱水器打開,熱水器咕嚕嚕的響聲,下一秒,突然聽見一聲不大的動靜,入目一片漆黑,居然停電了。 秦遇在心底尖叫一聲,哆嗦著摸回柜臺,摸到自己的手機,她打開手機手電筒,手機發(fā)出微弱的光芒,秦遇看著黑漆漆的房間,心里不由發(fā)毛。 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有一個高大的黑影向這邊走來,秦遇這下真的被嚇壞了,大聲尖叫起來。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秦遇瞇著眼睛,手電筒的光照在她的臉上,男人磁性的聲音問道:“你沒事吧?” 聲音有些熟,秦遇拿過手機晃了晃他的臉,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化妝間里見到的那個男人,難怪她下午一直在想自己在哪里有見過他,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秦遇有些尷尬的站了起來,她覺得自己方才那樣顯得太沒骨氣了,好在這個幾面之緣的男人并沒有嘲笑她,他身上穿了件風(fēng)衣外套,手里拿著手電筒,秦遇的腿抽筋,一時站不起來。 她蹲在地上,陳隨皺了皺眉,“怎么了?” “腿抽筋?!?/br> 秦遇皺眉,雙手支撐著地板想要站起來,雙腿只覺無力,又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 一雙結(jié)實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她的手腕,肌膚想貼,她有一種被灼傷的炙熱感,血氣一下沖到臉上,她被他半拉起來坐在凳子上,秦遇揉了揉腿,這才覺得麻痛感逐漸消失。 秦遇輕聲說了句謝謝,他將手電筒放在最高的那層貨架上,問道:“電閘在哪里?” 秦遇指了指方向,便見他快步走了過去,用手機屏幕光看了幾眼,撥拉了一下,超市里再次恢復(fù)明亮。 一時從漆黑的環(huán)境面對明亮的燈光,秦遇被刺的眼睛睜不開來,她半瞇著眼睛,覺得自己簡直是智障,這么簡單的問題還鬧這么大烏龍。 她用手理了理頭發(f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謝謝你?!?/br> 他臉色不變,這個男人五官長得分外好看,有些像她很久之前喜歡的一個上世紀男明星,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來還你傘,今天下午謝謝你?!?/br> 秦遇搖頭,“算是扯平了。” 他點頭不再說話,表情透著疲憊,他用手按了按眉峰,以此緩解幾分疲倦,最近兩天他幾乎沒怎么閉眼。 秦遇給他接了杯熱水推給他,“吃晚飯了嗎?” 他搖頭喝水。 這里有個簡單的廚房,秦遇將超市掛上停止營業(yè)的牌匾,然后關(guān)了門,陳隨跟著她進了廚房,她笑著對他說道:“正好我也沒吃飯,本來一個人不想動手的,但兩個人就合適?!?/br> 陳隨看了看她,沒有拒絕這個提議,秦遇將鍋添水架上,等水開后下面和青菜,又打了兩個荷包蛋。 霎時,香味撲鼻,這里只有簡單的調(diào)味品,自從搬家后,這里的廚房基本處于半閑置的狀態(tài),只有何念芬有時候嫌麻煩回家吃飯,便在這里湊合一頓。 這個超市是左執(zhí)的父親生前開的,幾年前他外出進貨的時候,發(fā)生了車禍,如今還躺在病床上毫無聲息,也就是俗稱的植物人,他出事以后,何念芬仍舊舍不得關(guān)掉這里,就好像一個精神寄托。 不一會,兩碗青菜雞蛋面便出鍋了,秦遇端了一碗遞給他,她喜歡吃辣椒,向來無辣不歡,這在一個喜好清淡口味的城市,有些太過怪異。 陳隨抬頭看她,將一勺紅滾滾的辣椒油放進碗里,他挑眉,“你喜歡吃辣?” 秦遇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何,她一直以來不愿意說的話,竟然面對一個陌生男人而能做到坦然。 她挑了一根面條,“我小時候在市長大的,吃慣了?!?/br> 兩人不再說話,面前的男人動作十分斯文有禮,吃東西沒發(fā)出一點聲音,看的出來家教甚好,雖然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經(jīng)歷著怎樣的人生,但她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但是,這個世界上緣分有時候真的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明明從前是兩條平行線,毫無交集可能的兩個人,有一天,竟然會因為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而有了交集。 第六十五章 靜宜想,她與陳延舟之間,或許這一輩子都會如此,說不清道不明,分不開卻也沒辦法做到毫無芥蒂繼續(xù)在一起。 無論最終是何種結(jié)果,心底總會隱隱不甘,只有克制自己不再去想,心底那沉甸甸的難受感才會消減幾分。 第二天陳延舟便接她回去,靜宜現(xiàn)在是傷患,拗不過他,便只能聽從他的安排,靜宜在家里確實能得到很好的照顧,除了偶爾會與陳延舟吵幾句嘴,日子卻是過的非常愜意,以前上班的時候養(yǎng)成的生物鐘,竟然也慢慢的開始習(xí)慣了睡懶覺晚起,而偶爾還會被燦燦叫醒。 那天陳延舟對靜宜說了那樣的話后,靜宜也明確的告訴了他,她大概沒辦法原諒他,陳延舟懊惱歸懊惱,其后卻也不再提起這回事。 靜宜大概知道自己那天說的話傷到了他,陳延舟向來是一個不會跟人示弱的人,可是那樣的他,其實讓她無比心軟。 這天晚上吃過晚飯后,靜宜抱著燦燦一起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陳延舟一個人在書房里處理工作,最近為了照顧靜宜,他幾乎都將工作在家處理了,公司都甚少會去,除了必須他確認的事情,都幾乎交給了副總處理。 陳延舟從書房里出來,那兩母子竟然笑的前翻后仰的,陳延舟瞥了一眼電視,靜宜竟然跟燦燦在看一個上世紀的僵尸喜劇片。 其實這種片子都很搞笑,一點也不恐怖,靜宜小時候便是看著這些電影長大的,陳延舟對這些向來沒興趣,不過他還是坐在一邊跟著她們一起看。 有一個恐怖鏡頭,燦燦尖叫著撲入了陳延舟的懷里,瞇著眼睛不敢去看,靜宜樂不可支,“不是鬼?!?/br> 燦燦虛驚一場,她抓著她爸爸的衣服,陳延舟在一邊陪著她們看了一部電影后,這才發(fā)揮自己作為一家之主的話語權(quán)。 “看完了,該睡覺了?!?/br> 燦燦不情不愿的叫了一聲,“mama你要睡覺了嗎?” 靜宜笑道:“燦燦該睡覺了,你明天早上有美術(shù)班對?” 燦燦嗯了一聲,她沖過去抱著mama的大腿,“mama,我不想去幼兒園。” 靜宜忍不住笑,陳延舟一頭黑線,“快點,該去睡覺了?!?/br> 他說著走過去將燦燦撈了起來抱進懷里,燦燦驚恐的抓著他爸,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整個人被牢牢的抱在懷里,也有恃無恐了一些,陳延舟將燦燦一路抱上樓,然后放到床。 燦燦在床上打了一個滾,陳延舟給她蓋好了被子,燦燦眨巴著眼睛,悄咪咪的問道:“爸爸,mama是不是不生你氣了?” 陳延舟挑眉看她一眼,“為什么?” 燦燦扁了扁嘴,“mama她都愿意跟我們住在一起了,難道她還生氣嗎?” 陳延舟笑了笑,他臉色溫和的摸了摸女兒柔軟的發(fā)絲,看著面前這個與靜宜有幾分相似的孩子,“爸爸做錯事,mama生氣是應(yīng)該的。” 燦燦嘟了嘟嘴,“那爸爸你要加油。” 陳延舟彈了彈她腦袋,“人小鬼大?!?/br> “才沒有呢?!彼环獾姆瘩g說,隨后又有些難過,“爸爸,我想mama和我們一直在一起,我不想跟她分開?!?/br> 陳延舟抿嘴,“爸爸也是?!?/br> 兩父女說了一陣的話,等燦燦睡著后,陳延舟才從小家伙的房間里出來,靜宜在陽臺上坐了一會,陳延舟過來問她,“怎么不睡覺?” 靜宜答非所問,“燦燦睡著了?” 陳延舟點頭,他走過去坐在她旁邊的座位上,夜風(fēng)徐徐,今晚夜色很黑,遠處的璀璨燈火與眼前的昏暗形成強烈的對比。 半明半暗中,靜宜看了看他,男人英俊的五官隱匿在夜色之中,陳延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近這段時間,他們過的非常平和,甚至很多時候都稱得上很融洽,他非常用心的照顧她,可是很多時候,靜宜心底都會隱隱作痛,她知道,他們終究會分開的。 可是彼此都默契的不去提起這個話題,就這樣得過且過,可是總歸是要清醒過來,面對現(xiàn)實的。 “明天跟醫(yī)生約好了去醫(yī)院復(fù)查,我送你過去?!?/br> 靜宜點頭,“謝謝?!?/br> 陳延舟笑了一下,“去睡覺,明天我叫你起床?!?/br> 陳延舟說完便起身準備離開,靜宜突然叫住了他,陳延舟的腳步一頓,他直覺不會有什么好事,果然靜宜緩緩的對他說:“不要再對我這么好?!?/br> 陳延舟鼻子泛酸,他回過頭,竟然還能笑著對她說:“不是你說過的嗎?至少還算是朋友,作為朋友關(guān)心照顧你是應(yīng)該的,更何況你比朋友更加重要?!?/br> 靜宜定定的看著他,她搖頭拒絕,“不值得,陳延舟,無論你做什么都改變不了任何事。” 陳延舟一顆心鈍痛,難受的緊,她不緊不慢,輕飄飄的幾句話便讓他心疼的厲害,跟被人拿著刀子毫不留情的捅自己心窩子一般的疼。 他情緒零碎,手足無措的反駁道:“我做什么都是我自己樂意的,你管不著。” 靜宜氣結(jié),不再理他,陳延舟已經(jīng)狼狽的離開了,靜宜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晚上陳延舟躺在床上的時候怎么也沒辦法入睡,心底難受的很,只要一想到靜宜說的話,他便完全沒辦法入睡,后來又控制自己不再去想,然而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他痛苦的坐起身來,從床頭柜上拿過自己的手機給宋兆東打電話,他必須要跟宋兆東取取經(jīng),問問他是怎么追回吳思曼的。 宋兆東現(xiàn)在是美人在懷,天雷地火,一觸即發(fā),卻沒想到這么好的氛圍竟然被陳延舟的電話給打亂了。 吳思曼紅著臉催他接電話,宋兆東嘴里罵了一句,看到陳延舟打過來的電話后,更加不客氣的嘲笑他,“你自己沒有性生活,也請你顧及下別人的感受好嗎?” 陳延舟不冷不熱的回他,“要不要再給你三分鐘,快點解決?!?/br> “臥槽。”竟然說他三分鐘,簡直是不能忍,他起身下床,“壞爺好事,你打電話能不能挑個好時間?!?/br> “不好意思。” 這下宋兆東更加驚訝了,這家伙竟然還會跟他說不好意思,還真是天上下紅雨了,他受用的哼了一聲,問道:“說,有什么事?” 陳延舟問他,“你當初怎么追回吳思曼的,我記得那年你把吳思曼氣的都出國幾年不回來的?!?/br> 宋兆東十分沒好氣,“兄弟,不是我說你,你就不能別揭我傷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