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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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正拿著珊瑚鐲子往手上比,聞言頓時停了下來,張了張嘴不知說什么。蔣燕華在一旁正看一副玳瑁梳篦,這時怯怯地道:”爹爹,青果那丫頭實在可恨,jiejie屋里沒人,她竟敢私自進去,還打碎了jiejie的那座玉石水仙。還有宋mama,管著母親的院子,私下里卻貪了好些東西。母親被她們氣得病了,jiejie就將她們兩個發(fā)賣了。” ”玉石水仙?”蔣錫只聽見了這個,若不是懷里抱著柏哥兒,就要站起來,”是你娘最喜歡的那塊玉?” 桃華默然點了點頭,看蔣錫臉色都有些發(fā)白,心里暗暗嘆了口氣,柔聲道:”爹,物件已然是碎了,您若再氣壞了身子,母親地下有知,也必然不樂的。您對母親的心意,母親自然知道,也不在這一件東西上……” 蔣錫神色傷感,半晌才道:”可那是你娘生前最喜歡的東西,是你外祖父傳給她的,每年過年,她總要拿出來擺上……青果那個丫頭,怎么竟敢如此大膽!” 曹氏的臉忽青忽紅,囁嚅著說不出話,還是蔣燕華站起來,忽地就對著蔣錫跪了下去:”爹爹,青果這般的糊涂,也是我和母親不曾管教好,請爹爹責罰……” ”你這是做什么——”蔣錫不防繼女突然跪了下來,倒嚇了一跳,”丫頭們自己不好,怎么怪得了你?快起來,快起來?!?/br> 桃華穩(wěn)穩(wěn)坐著,淡淡笑道:”是啊。又不是meimei你的丫頭,怎么也怪不到你頭上去??炱饋戆?,總不成讓爹爹親自去扶你。爹爹可是才長途跋涉地回來,別弄些事兒倒讓爹爹煩心?!?/br> 蔣燕華被說得臉上一紅,只得站起身來。桃華轉頭便對蔣錫道:”至于柏哥兒那個乳娘,實在是不用心。早告訴過她,柏哥兒年紀小,屋里不可多用冰。我說了好幾回,只當耳旁風,到底柏哥兒病了一場——爹爹你瞧,這小臉都尖了些——我回頭就給打發(fā)出去了?,F(xiàn)在先安排在我院子里住著,薄荷照顧人還精心,桔梗兒也能陪著他玩,若有合適的乳娘就再找一個,若是沒有合適的,倒不如不找了?!?/br> 曹氏才聽不再提玉雕水仙的事兒方松了口氣,就聽又提起柏哥兒這場病來,不由得又紅了臉。桃華一句句的,說的哪里是乳娘,分明就是在說她! 蔣錫聽得眉頭直皺,摸摸蔣柏華的臉,果然覺得兒子看起來瘦了些:”這樣的人正該打發(fā)出去!桃姐兒你仔細瞧著,有好的人再挑一個進來。柏哥兒住你那里我倒放心,只是也太累了你?!?/br> 曹氏忙道:”正是這話。前陣子我一直病著,桃姐兒怕過了病氣給柏哥兒,才把他抱到自己院子里照顧著。如今我也好了,哪能再勞動桃姐兒呢?!?/br> 桃華似笑非笑:”太太院子里走了青果和宋mama,人手正是不夠用的時候,所以柏哥兒才會生病。這會兒連柏哥兒的乳娘也不在了,人手豈不更少,哪里照顧得過來呢?何況太太病了幾個月,如今說是病愈了,可身子還虛著呢,還是先將養(yǎng)好了身子,再照顧柏哥兒為好。” 蔣錫雖然對后宅這些事并不怎么仔細,但桃華連續(xù)兩句太太,他也聽出不對勁來了。再一回想,從他回來進了門,桃華言語之間就再也沒有管曹氏叫過母親,且這話里話外的意思,他就算再遲鈍也聽出點不對勁來了。當即便道:”先這樣吧,等你身子好了,再說這事也來得及。橫豎柏哥兒只在jiejie院子里,兩三步也就到了。哎,在外頭跑了這么久,就是惦念家里的飯菜,桃姐兒,這飯什么時候能擺上來啊?要餓壞爹爹了呢?!?/br> 桃華一笑,轉頭吩咐擺飯,便將這話岔了過去。 一桌子菜都是蔣錫愛吃的,蔣錫說說笑笑,只管談些路上的見聞,并不提別的事。桃華對此本就感興趣,又有蔣燕華在旁邊捧場,說得十分熱鬧。曹氏心虛,并不敢再提把蔣柏華接回來的事,等到吃完飯,也只得眼睜睜看著桃華又領走了兒子。 小孩子忘性大,乳娘走后,蔣柏華找過她一段時間,但有桔梗陪著他玩,便也漸漸忘記了。何況桃華每天晚上都會給他講故事,如今倒更喜歡住在桃華院子里。雖然見了曹氏也親,但小孩子到底更喜歡玩耍,曹氏只會拘著他,在他心里便不如待在桃華身邊有趣了。 桃華講了個故事將蔣柏華哄睡,便聽外頭薄荷道:”姑娘,老爺過來了?!?/br> 女兒大了,蔣錫已經很少在天黑之后來這邊院子,此刻進來,看院子里景色如舊,宛然便是當初自己與妻子挽手同看牽??椗堑哪印^D頭看見桃華從屋里出來,那容貌與妻子有七分相似。只是女兒雙眉微挑,便多了幾分英氣;不像妻子,眉毛彎彎如月,不笑的時候也像是在笑。 ”爹怎么過來了?”桃華笑著過去挽住蔣錫的手臂,”柏哥兒剛睡下,爹來瞧瞧他,四仰八叉的,像只小青蛙?!?/br> ”胡說,哪有這般說自己弟弟的?!迸畠阂恍ζ饋?,眼睛一彎,便與她母親更像了。蔣錫輕輕責備了一句,就不舍得多說,跟著女兒進了臥房。 蔣柏華睡著的時候還真像只小青蛙,兩手都舉在頭邊,仰著小肚子,還打著小呼嚕,父親和jiejie進來,他也渾然不知。蔣錫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見他小臉睡得紅撲撲的,小手小腳都胖得有rou窩窩了。 小孩子長得快,幾個月不見,蔣柏華又躥了一截兒。蔣錫看他身上穿的衣裳合身合體,顯然是新做的;衣料用的是柔軟的松江細布,針腳細密,線頭都放在外邊,就知道兒子在桃華院子里被照顧得十分精心。 蔣錫低頭看了片刻,從懷里摸出一個小匣子:”今年沒在家中給你過生辰,爹爹補上這生辰禮。” 匣里是三顆透明的寶石,最大的一顆有黃豆大小,顏色呈淡淡的玫瑰色;另外兩顆都是綠豆大小,顏色純白,乍看像水晶,細看卻又不是。 ”這是跑南洋的船帶過來的,說是金剛石,比水晶硬得多了。買的人不多,我瞧著這大的顏色還不錯,那兩顆白的也能配對耳墜子,只不知道你喜不喜歡?!?/br> 桃華頗有些驚喜:”當然喜歡!爹爹這是花了多少銀子?”居然是粉鉆!這要是換了她上輩子,這么大的粉鉆她根本連價都不敢問的。 蔣錫擺擺手:”值不了什么,你喜歡就好。”這金剛石在碼頭上無人問津,他買的時候也有些猶豫,幸而大女兒看起來的確喜歡。 等桃華把匣子小心收起來,蔣錫才問道:”爹不在的這些日子,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若是沒事,女兒斷然不會忽然改了稱呼。 桃華默然片刻,還是說了實話。她曾考慮過究竟要不要隱瞞下來,但想來想去,此時隱瞞雖可太平無事,可若是日后她離了家,曹氏再干出什么糊涂事來,蔣錫不知,說不定惹出什么麻煩來。倒不如現(xiàn)在說了,挑破這個膿包,省得養(yǎng)癰成患。 蔣錫半天沒說出話來,過了良久才道:”她,她居然敢偷換了你娘的陪嫁!” ”太太自己不會生這個念頭,都是曹五太太攛掇的?!碧胰A把青果母女賣出去之前審問了一番,宋mama生怕桃華把青果賣進風塵之地去,什么都說了,”我只是怕,如今能打母親陪嫁的主意,日后若是要害了我們蔣家去助他曹家,也未必做不出來。太太是個糊涂人,耳朵又軟,或許就被說動了,三不知的做下事來,便后悔莫及。所以爹爹少不得要仔細看著些,以后與曹家,還是少來往的好。” 若說曹氏是個壞人,桃華倒不能同意。曹氏縱然有些私心,但并不敢過份,多半只是心里想想便罷。然而她卻糊涂得很,被人慫恿兩句就聽從了,這哪里像個當家主母的樣子。更不必說,她不該聽的聽從了,那該聽的話反而又不聽了。 ”所以柏哥兒還是在我院子里先住著吧。再過幾年他大一點,就得由爹爹親自教導了。他將來是要頂咱們二房門戶的,自己總要立得起來,再娶個能持家的媳婦,那時候家里事交給他們,爹爹就能享清福了?!?/br> 蔣錫不由得嘆了口氣,摸摸女兒烏黑順滑的頭發(fā):”爹是一直在享清福,卻辛苦了你。你說話這口氣,活脫脫就像你娘。只是叫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家想得這般長遠,若你娘知道,定要怨我了。” 桃華笑起來,抱住了蔣錫的手臂搖了搖:”爹爹怎么說這個話。爹爹對娘的一片心,娘都知道的。若說女兒辛苦,女兒覺得,做爹爹的女兒才是最幸運的?!?/br> 這是實話。如果說這個時空對桃華來說還有什么比前世更滿意的,那就是她有了一個真正疼愛她的父親。雖然蔣錫有些粗心,甚至性情里還有些天真,有時候也讓桃華有些啼笑皆非,可是蔣錫是真心疼愛她的,如果換了一個別的人家,桃華覺得自己絕對不會過得這么自由自在。 得了女兒的肯定,蔣錫略有幾分悵然地笑了起來。桃華趁機要求:”既然爹爹回來了,那什么藥堂啊莊子啊,女兒就不管了,這就下帖子找陸家jiejie上香去?!?/br> 無錫寺廟眾多,但蔣家行醫(yī)之人,素來并不篤信佛道之事,說是上香,其實就是出去玩兒。蔣錫自然明白,聞言失笑道:”去就是。眼看著中元節(jié)也快到了,去廟里也給你娘上炷香?!辈还苄挪恍牛热坏搅藦R里,總要上炷香為好。 桃華乖乖地點頭。別看經歷過借尸還魂這樣的怪事,她仍舊是不信這個的。不過從前爺爺就說過,不信沒關系,但要尊重。 ”去賬上支十兩銀子,想買什么就買什么,算是爹給的?!笔Y錫頗覺得虧欠女兒,大方地又許諾了銀子。 桃華笑起來:”上香哪用得著十兩。爹爹真敗家?!?/br> ”好好,還是我們桃姐兒會持家?!笔Y錫絲毫不以為忤地接受了敗家的帽子,”那就留著慢慢用?!彼q豫了一下,還是問道,”燕姐兒——你帶不帶她去?” 曹氏雖犯了錯,蔣燕華在此事里卻沒有伸過手,且素來對蔣錫孝順,因此桃華也不在意地回答:”定了日子就告訴她,她若愿意就同去?!笔Y燕華此人,雖然總有些瑟瑟縮縮的放不開手腳,但比之那等驕縱的又強太多了。且她識相,若是別人不喜,也不會硬擠上來搭話,與陸盈又是相識的,桃華并不在意多帶她一個。 ”那就好?!笔Y錫露出笑容,”燕姐兒是個老實孩子,又怪可憐的,爹想著,你們姐妹還是和和氣氣的好。橫豎將來——如今且莫與她計較了?!笔Y燕華再改姓,也不是真正的蔣家人。蔣錫不過是看著陳家實在不像樣,為防將來陳家要拿她的婚事謀利,索性讓她入了蔣家戶籍。如此一來,日后蔣燕華的婚事,就全由蔣家做主了。 不過做主歸做主,蔣錫也只能給她找戶清白殷實的人家,能做到家風規(guī)矩人口簡單夫婿忠厚已是最好,另再備一副中規(guī)中矩的嫁妝即可。再怎么改姓,蔣錫也不可能拿著蔣家的財產去厚厚陪送陳家女兒。且無錫人人都知蔣燕華的身世,陳家又是個無賴人家,沒準將來還要來糾纏這個出嫁女,為著這個,愿意求娶蔣燕華的只怕也不多,并由不得她多加挑選。 所以蔣燕華將來的路幾乎是已經注定了的,如無意外,她遠不能跟桃華相比。蔣錫雖然心里自有定數(shù),卻也少不得有些憐憫這個繼女,因此倒愿意在她未嫁之前多多善待,讓她過幾天自在日子。 桃華自然明白蔣錫的意思。單看曹氏一進門,蔣錫就把李氏的陪嫁全部轉到她手里,就知道蔣錫分得清楚。 ”爹爹放心。只要燕姐兒不犯糊涂,我還會待她如從前一般?!碧胰A干脆地承諾,”好歹她也叫過我這幾年的jiejie。家和萬事興,我懂?!?/br> ”好,好?!笔Y錫一臉欣慰,”就知道我的桃姐兒最懂事了。” 桃華笑起來:”爹爹別只顧著給我戴高帽。我再懂事,爹爹該做的事也不能少。藥堂里正要新制冬日里的藥茶,爹爹可要去仔細瞧著。另有莊子上的藥田要過冬,好些事兒現(xiàn)在也該準備起來了?!?/br> ”都交給爹爹!”蔣錫包拍胸脯,”這些都不用我的桃姐兒cao心。不過,爹爹這一路上記了好些手記,還得有人整理呢?!?/br> ”難怪爹爹答應得這般痛快,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桃華故意板起臉,隨即又笑了,”我替爹爹整理手記,爹爹許給我什么好處?”蔣錫字跡有些潦草,且事涉藥草方劑,怕下人們抄錯,所以一向都是桃華來整理的。 ”桃姐兒要什么就給什么!”蔣錫一揮手,慷慨大方。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桃華故意苦苦思索起來,”要狠狠敲爹爹一竹杠才劃算呢?!?/br> ”想吧想吧。”蔣錫直笑,”什么時候想好了,什么時候再來跟爹爹說。爹爹這個許諾給你留著,隨時都能兌現(xiàn)?!?/br> ☆、第18章 郡主 所謂計劃不如變化快,上香的帖子桃華還沒發(fā)出去呢,陸盈先跑到蔣家來了。 ”你們聽說了沒有——”陸盈一臉興沖沖的神情,”南華郡主來了!” ”南華郡主?”桃華還真是不知道,”是哪位?” 蔣燕華在一邊坐著,聽見郡主兩個字,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郡主?那不是比知府的品級都高嗎?” ”是啊。”陸盈一聽到消息就跑來了,也不管按禮數(shù)要先遞了帖子,第二日再上門。惹得譚太太在她額頭上戳了好幾指頭,不過最后還是放行了,畢竟只是女孩兒家來往,只要雙方長輩不出面,規(guī)矩倒也沒那么重。 ”你們不知道南華郡主嗎?”陸盈愛說話,尤其在有人認真聽的時候說得更開心,”南華郡主啊,她是已故安郡王的女兒,按品級本來是當不上郡主的?!庇H王的女兒才能封郡主,郡王的女兒只能封個縣主。 ”但是安郡王夫婦去得早,正好太后身邊沒有女兒,就把南華郡主抱進宮撫養(yǎng),等到她長大了要出嫁的時候,太后就向先帝請加封她為郡主。太后一生無子無女,把南華郡主當成親女兒一樣,所以她雖然封號是郡主,可在宮里就跟公主一樣尊貴呢。” 桃華對這些皇家人物表很不了解,主要是聽起來跟她離得太遙遠了,她這一輩子應該都跟這種貴人搭不上關系才對——當然,以蔣家的處境來說,搭不上關系才是最好的呢。 ”那她怎么到無錫來了?” ”這個嘛——”陸盈一時也有點答不上來,不過她迅速又抓住了另一個八卦的角度,”她嫁的郡馬姓江,聽說是個醉心山水的人,這些年在外頭到處游山玩水,很少留在京城?!?/br> 靈光一閃,她自己找到了答案:”聽說江郡馬愛南邊的山水,或許他就在無錫附近,郡主是來找他的呢?” 這個答案倒也合理。桃華點點頭,不怎么在意:”郡主來了,不會妨礙我們出行吧?”畢竟不是公主,不會搞什么官員出迎,封街凈道的儀式吧? ”這怎么會?!标懹苡邪盐盏卣f,”只要我們不跟郡主撞到同一家寺廟去上香就行了。不過聽說郡主好像身子有些不適,一住進驛站就叫了郎中呢。” ”水土不服吧,若不然就是路上吹了風?!辟F人們都容易得這種病,反正蔣家現(xiàn)在也沒郎中,橫豎不相關,桃華左耳朵進去右耳朵就出來了,”說起來我正想著下帖子給你呢,咱們去哪個寺廟好?” ”惠山寺吧!”陸盈馬上回答,”聽說惠山寺里泉水最好了?!?/br> ”說得你好像沒去過似的。”桃華一句話就道破了陸盈的目的,”你是想去嘗嘗惠泉酒吧?” 惠泉酒是用無錫本地出產的糯米與惠山寺泉水一起釀制的黃酒。這個時候它還沒有后世那般名聞于天下,不過是惠山寺和尚們自己釀制一些,并不對外銷售,只是去上香的香客可以喝到。 陸盈捧著臉直笑:”你知道就行,做什么要說出來……”她愛喝酒,可是譚太太除非年節(jié)是不許她喝的,若是回了陸家,那更不必說了。因此雖然惠山寺也去過,這惠泉酒卻沒喝著,難得這次譚太太許她自己出來,當然要去嘗嘗了。 ”去也行,你可不許多喝。”桃華警告她,”有喝不了的,我們偷偷帶回來倒行,你若在寺里喝醉了,我可就再不跟你出去了!”陸盈再怎么在家里不受待見,對外也是陸家女,若是出外醉酒的名聲傳出去,陸盈自己討不了好,蔣家也要受累。譚太太也是看蔣家穩(wěn)妥才肯放陸盈跟她出去,這可萬萬不能出岔子的。 陸盈點頭如搗蒜:”我都聽你的!”說完又抱怨,”我比你還大一歲呢,怎么總是叫你管著我!整日里連jiejie也不叫一聲,這般霸道?!?/br> 桃華只笑:”我說得有道理,自然要聽我的。”兩輩子年齡加一起,她當陸盈的娘簡直綽綽有余,哪兒還能叫她jiejie。 陸盈雖然好說好玩,卻也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何況在家里不得寵的孩子,做事只會考慮得更多。陸盈在譚家可以隨心所欲,卻不能不顧著陸家那邊的規(guī)矩,也只能點頭道:”你放心,我都知道的?!比粲惺裁词Я艘?guī)矩的事,可不是又給了家里伯母們批點她母親的借口么。 陸盈議定了上香的日子,高高興興走了。桃華帶著蔣燕華一起送她到側門,看著譚家的馬車走遠,蔣燕華才吞吞吐吐地問道:”jiejie,郡主來無錫,我們能見著么?” ”我們怎么見得著?!碧胰A笑了一聲,”咱們家若不是父親有秀才功名,連四民之列也不屬呢??ぶ魇腔适屹F胄,哪輪得著我們見?!?/br> ”可咱們家從前是太醫(yī)呢。聽說太醫(yī)是有官階的。而且現(xiàn)在大伯父不是也在京中做官嗎?大jiejie還是娘娘呢?!?/br> 桃華略有點詫異地看了一眼蔣燕華:”你這些說得都沒錯??赡嵌际遣娓杆麄兡且环康氖掳??!彼箾]想到,蔣燕華居然把蔣家看得這么高。 并不是說桃華自己看不起自己。醫(yī)者雖不在四民之列,細論起來也就比優(yōu)伶吏倡之類高上一些,但其實醫(yī)家有自己特殊的地位——誰敢說自己就沒有用得著大夫的一天呢?至少說起婚嫁之事來的時候,名醫(yī)之子女,比一個窮兮兮租種別人土地的農戶子女要吃香多了。就好像吏聽起來被劃分為賤民,可衙門里頭那些小吏,有時候連官都要忌憚一二。 然而她所處的這個時代,又確實是有明確而殘忍的局限性。太醫(yī)不錯是有官階的,可是仍舊是被呼來喚去的人,給貴人們治好了病得些打賞,若治不好,才沒人管那是不是你的錯,反正找你算賬就對了。蔣家二房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如果這么看,蔣家長房應考上進的作法才是正途。也幸好本朝不似前朝一般——農工之下,連讀書應舉都不許。長房現(xiàn)在已經改了門楣,只不過這送女入宮的法子,桃華實在不敢茍同。 ”都是姓蔣……”蔣燕華喃喃地說了一句,后頭就沒聲了,大約是想起了她雖然姓蔣,可并不是蔣家人。 桃華沉吟了一下,決定還是跟她多說幾句,免得她生了什么糊涂念頭連累家人:”長房是長房,我們二房是先帝親口定的罪,無可更改。父親是終生無望再應舉上進,若是運氣好,或許等柏華長大了,那事兒也淡了,再去讀書應舉便無人為難。然而對你我來說,終生都只是醫(yī)家女,若是一心攀高,不說別的,只要有心人想起當年的事,就許給家里招了災。至于說大jiejie入宮,那宮里也不是省心的地方,你以后也少提這事?!?/br> 她這話有幾分夸大。先帝當年只是說蔣方回不配行醫(yī),也不過是氣頭上一句罷了。蔣家長房辭官二房返鄉(xiāng),其實也是蔣老太爺想要借機收身,急流勇退。至于說蔣錫不能再應舉,主要還是蔣錫自己于仕途并無大望;當然也是為了謹慎起見,因為長房已經出了一個官身,若二房再出,沒準就會成為有些人攻訐的借口。若說蔣柏華以后讀書應舉,那卻是并無限制的。 蔣燕華臉色有些發(fā)白,低聲道:”我,我知道了。可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如今還,還有人記得嗎?”她并不知道當年的詳情,也不曉得這里頭的門道,聽了桃華的話便都信了。 ”別人記不得,皇室中人還記不得嗎?”桃華掃了她一眼。蔣燕華從前雖然也有些攀高結貴的想頭,但她所想的最好也不過就是蘇縣令家那樣的門第,怎么今天連郡主都惦記起來了,這是吃錯了什么藥? 兩人在小花園處分了手,桃華看著蔣燕華回自己院子去了,便吩咐薄荷:”得空去問問白果,最近太太和二姑娘都說些什么。”是有什么事發(fā)生,讓她的心比從前又更大了? 自從蔣錫回來,知道了玉雕水仙之后,雖不曾發(fā)作,卻對曹氏冷淡了些。曹氏自己心虛,連病都不敢裝了,日日都窺探著蔣錫的臉色過日子,連著蔣燕華也如此,很是低聲下氣了些日子。這會兒忽然又生出些想頭來,若說沒個原因,那是絕不可能的。 蔣家院子就這么大,伺候的人就這么幾個,何況青果和宋mama又被打發(fā)出去了,曹氏有什么事都瞞不住人。沒一會兒薄荷就從白果那里問了出來,是曹五太太來了信。 ”那信是二姑娘念給太太聽的,把人都打發(fā)了出去。白果只送茶的時候聽了一耳朵,好像是曹家舅爺?shù)昧藗€什么官,一家子都要往京城去了。” ”難怪呢?!碧胰A笑了笑,”看來是我娘那座玉雕水仙管用了?”拿著蔣家的東西去給曹家人謀前程,曹五太太真打的好算盤。 薄荷不敢接這個話。玉雕水仙這事兒不能提,一提姑娘那股火氣就又起來了。 ”曹家舅爺——能得個什么官兒呢?”薄荷試探著問。